第四节 公共产品的主体之三：社区

一、社区的一般含义及其经济特征

社区（community）是进行一定的社会活动，具有某种互动关系的和共同文化维系力的人类群体及其活动区域。一般来讲，社区包括以下四层含义：一是社区总占有一定的地域，如村落、集镇等。二是社区的存在总离不开一定的人群。三是社区中共同生活的人们由于共同的利益，面临共同的问题，具有共同的需求而结合起来进行生产和其他活动。四是社区的核心内容是社区中人们的各种社会活动及其互动关系。

社区与社会相比具有如下特征：一是共同性。二是具有社区空间，社区空间是与社会空间相区别的概念，是社会空间和地理空间的结合。三是关系的紧密性和共生性。四是功能的专门化。

社区的研究可以溯源到德国社会学家滕尼斯（Tendinanel Tönnis）。他在1887年出版的《社区与社会》中第一次对社区作了较为详细的描述。对社区的研究有多种方法和途径，诸如，人类生态学的方法、人类学的方法、社会系统方法、人口学方法、政治学方法、人文地理学方法等。

本书尝试从公共经济学的角度研究社区，考察社区如何提供公共产品。这一途径有如下要点：

首先，社区中的人性假设。经济学的人性假设是理性经济人。理性经济人是自利的，决策的判断是基于成本—效益考量。而社区中的人性假设应该是复杂的，有经济人的特点，也具有社会人的特点，这为公共产品提供了不同于市场提供的可能性。

其次，社区怎样生产公共产品，社区生产公共产品的模式与政府或者市场中的企业有什么不同？

再次，社区中个人的偏好如何真实地显示？

最后，社区为谁生产，社区公共产品的消费特征是什么？

如果从公共经济学的角度考察社区，围绕以上几个问题的回答，我们发现社区是不同于政府或者企业的公共产品的提供主体。社区提供公共产品的特点在于，社区公共产品的生产是基于生活聚集区的居民的实际需要，由居民根据协商原则集资完成，居民缴纳的资金并不出于利润的目的。

从公共经济的角度考察社区，社区与政府的不同点在于：

首先，社区不具有强制性和普遍性，而具有自愿基础上的契约性。

其次，与第一个特征相联系，政府通过税收等筹集资金，通过预算和政策以及官僚组织提供公共产品，社区则通过自愿筹集资金、灵活的组织形式提供公共产品。

再次，个人和政府之间的多对一的关系使得个人偏好很难真实地显示，不同的民主决策机制会产生公共产品提供的效率差异，而社区可以通过自愿协商和产前契约使得社区当中的个人偏好能够较好地显示出来。

复次，政府提供的公共产品一般会使国民共享，而社区公共产品一般只能使社区的人员共享。“搭便车”比较容易遏制。

最后，政府提供公共产品的消费特征是大范围的非排他性，而社区提供公共产品则具有小范围内的非排他性，成本—效益偏离不大。

社区与私人提供的区别在于：

首先，市场以分散决策、价格信息、利润动力作为运行机制，要求企业能够成本—效益对称；社区决策相对集中，社区中人员行为的信息传递并不单一依靠价格，人员动力也并非单纯利润。

其次，厂商通过市场机制，通过“排除非购买者，对同一产品收取不同的价格支出”，产前契约等方式使得消费者能够真实地显示自己的偏好，厂商能够收回消费费用；而社区中往往存在捐赠等公共产品的提供。

再次，厂商一般通过企业组织进行公共产品的生产，而社区则有多种组织形式提供公共产品。

最后，厂商为他人生产，而社区则为社区居民自己生产。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对社区的一般概念以及社区的公共经济特征做了简单的界定，下面看看社区如何提供公共产品。

二、社区如何提供公共产品

社区提供公共产品的形式是多样的，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国家与社会关系的不断调整，社区提供公共产品的范围、领域、形式也在不断扩展。以下介绍几种常见的社区提供公共产品的形式。

1．社区通过产前契约的形式提供公共产品

早在1975年，布鲁贝克尔从偏好显示出发，详细论证了契约前的排他性（precontract excludability）可以在社区范围内解决搭便车的问题，形成了社区通过产前契约的方式提供公共产品的理论。

所谓产前契约，也就是在社区没有某种公共产品而该产品又为社区中的人们所需要的时候，在生产前大家进行谈判，如果大家各自表达各自的需要程度不足以生产出来公共产品，则资金归还社区成员。

对于产前契约，社区的成员主要有三种对策：一是其他人提供资金，自己搭便车。二是他支付其保证相应份额。三是整个社区成员都试图搭便车，结果导致全体被排除。

布鲁贝克尔证明了在社区中由于人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多次博弈的结果将导致第二种结果。结果是公共产品能够有效地供给，公共产品的提供具有决定意义，从而提出关键人物提供公共产品的方式。

所谓关键人物是对社区成员有较大影响，并直接承担生产责任的人。这种人类似于马克斯·韦伯所谓的“魅力型领导”权威。理性经济人在公共产品的提供的决策过程中会隐瞒和歪曲真实评价，使得公共产品的提供陷入决策的困境，但关键人物总会使得总的评价发生大于或小于总成本的评价，当社区中对某种决策争议比较大的时候或者赞成和反对的人势均力敌的时候，关键人物对公共产品的提供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关键人物之所以能够成为关键人物，是因为他来源于社区，对社区有着长期、深刻的了解，能够根据社区的社会成本进行决策。

2．组建私人管理机构

出于减少社区生产公共产品决策时的谈判费用和决策成本，组建私人管理机构（private-government）是可行的办法之一。

私人管理机构作为一种社会治理的重要形式，具有自愿性、排他性、补充性、竞争性的特点。所谓自愿性就是说私人管理机构的组建是建立在社区成员自愿加入的基础上的，不受强制力量的约束。加入和退出出于成员的自由契约。排他性是建立在自愿性的基础上的，组建的私人管理机构提供的公共产品仅仅提供给参加私人管理机构的成员。补充性是说私人管理机构作为政府提供公共产品的补充。竞争性就是由于私人管理机构提供公共产品的成本可能小于政府提供公共产品的成本，与政府提供公共产品形成潜在的竞争。

私人管理机构一般采用两种形式：居民社会团体（residential community associations）和社区企业促进联合体（business improvement districts）。前者由住户组成，后者由社区中的大小厂商组成，它们的执行能力来源于契约、客观条件对产权交易的限制等等。它为社区成员排他性地提供公共产品，成为政府和企业提供公共产品的潜在竞争者。

当然，社区私人管理机构提供公共产品的初衷在于节约交易费用，作为政府财政不足的补充而出现，但社区私人管理机构是否能够真正做到自愿性是值得探讨的。如果私人管理机构蜕变成为具有专制色彩的机构，将是对民主价值的损害，也有损公共产品提供的效率。还需要探讨的是，私人管理机构替代政府提供公共产品，对于那些被排除在私人管理机构提供的公共产品的消费之外的人来说，既失去了政府原来提供的公共产品，也无法享受私人管理机构提供的公共产品。

3．自愿供给

公共产品的企业提供关键是解决企业通过市场机制向消费者收费的问题；政府提供公共产品关键是看公共选择如何使真实的偏好显现出来的问题，公共选择的规则是关键。社区中存在一种自愿提供公共产品的方式。自愿者的支付采用多种形式，一般来说有金钱和时间两种形式。

在美国，沿海和救生艇的服务就是自愿供给的，许多医疗研究是靠捐赠进行的，许多剧院、交响乐团、体育俱乐部都是靠捐赠维持的，在新加坡、台湾等地市民自愿小组、义工等组织和个人提供助残、消防安全、住宅安全、成人教育等公共服务。

自愿提供公共产品与社区人员长期形成的社区文化有关。社区文化就是社区经过长期形成的，对社区成员心理、行为、价值具有稳定影响力的精神形态。社区文化有利他主义趋向的，也有利己主义趋向的，还有自由主义趋向的等等。根据不同的公共产品需求培育不同形态的社区文化，对于减少公共产品提供的搭便车、高效地提供公共产品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