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畴篇 解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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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质我指根据它人们被说成怎样的。此句阿克利译作:By a quality I mean that in virtue of which things are said to be qualified somehow。亦即,此处的主语是物而不是人。但无论是洛布本中Harold P. Cooke的英译文还是Richard Mckeon选辑的The Basic Works of Aristotle中E. M. Edghill的英译文都将这句话译作:By“quality” I mean that in virtue of which men are called such and such,亦即,此处的主语是人而不是物。考察原文ποιότητα δὲ λέγω καθ’ ἢν ποιοί τινες λέγονται,我们可以发现,这里ποιοί采用的是阳性复数形式,τινες也指向的是人,而非物,因此,中译文将这句话的主语也按人来理解,而不理解为是指物。但性质属于以多种方式被言说的。因此,就让习性和状况被说成性质的一个种吧。但习性区别于状况在于存在得更稳定、更持久;各种知识和各种德性就是这样的;因为知识看来属于牢固而难移的东西,只要一个人恰当地获得了知识,只要没有由于疾病或者这一类的别的什么事情而有大的改变发生;德性也一样;例如,正义、节制以及这一类的每一个,它们看起来既不易移也不易变。状况指那些易移而迅疾改变的东西,例如热、冷、疾病、健康和其他这一类的;因为这个人正处于就这一类而言的某种状况,但却迅速改变,由热成为冷,由健康进入生病;其他情况上亦然,除非这些中的某一个由于时间太长碰巧已经成为了本性而不可纠正或者是十分难移的,一个人也许已经可以把它称为习性了。显然,人们想要把那些较持久、较难移的东西称作习性;因为那些没有完全掌握各种知识而是易移的人,人们不说他们具有习性,尽管他们就该知识而言处于某种较差或较好的状况。所以,习性区别于状况在于后者是易移的,而前者较持久、较难移。——习性也是状况,但状况不必然是习性;因为那些具有习性的人也处于就此而言的某种状况,而那些处于某种状况下的人并不全都也具有习性。

性质的另一个属,我们据之来称呼拳击手、跑步者、壮汉或者病夫,总之所有那些根据自然的能力或无能力而被称呼者。因为不是由于处于某种状况一个人才被称作这一类的每一个,而是由于具有容易地施为什么或不遭受什么的自然的能力;例如,之所以叫拳击手或跑步者不是由于处于某种状况,而是由于具有容易地施为什么的自然的能力,之所以叫壮汉由于具有容易地不遭受各种意外之事的自然的能力,而之所以叫病夫则由于具有容易地不遭受疾病方面的无能力。硬和软也有类于此;因为之所以叫硬由于具有不容易被分割的能力,而软则由于具有这方面的无能力。

性质的第三个属是感受的性质和感受;它们是这样一些,例如甜、苦、酸和所有与之同类的东西,还有热、冷、白、黑。它们是性质是显然的;因为接受者根据它们被称作怎样的;例如,蜂蜜由于接受了甜性而被称作甜的,身体由于接受了白性而被称作白的;在其他方面也是一样。被叫作感受的性质不是由于那些接受这些性质的东西本身遭受了什么;因为蜂蜜不是由于遭受了什么而被称作甜的,其他这一类的也没有一个是这样;类似于此,热和冷被叫作感受的性质也不是由于那些接受者本身遭受了什么,而是由于针对诸感官上述性质的每一种都是可产生感受的,才被称作感受的性质;因为甜针对味觉产生了某种感受,热则针对触觉。其他的也都类似。白色、黑色和其他颜色不是以与上述相同的方式被称作感受的性质,而是由于本身由感受产生。颜色的许多改变通过感受而生,这是显然的;因为,某人害羞时他就变红了,而当受惊时就变白了,以及这一类的每种情况;所以,如果有人自然地遭受了这一类感受的某一种,他具有类似的颜色就是合理的;因为,现在在害羞时所产生的身体方面的状况,按照自然的构造这同样的状况还会产生,所以,自然地类似的颜色也就产生了。——因此这一类情形中那些从一些难移和持久的感受中获得起源的就被称作性质;因为,如果在依据自然的构造中产生了白色或黑色,这就叫作性质,——因为根据这些我们被说成怎样的,——而如果由于长期的疾病或者由于〔同样久地〕暴晒碰巧产生了白色或黑色,并且它们或者不容易被清除或者甚至终生保持,则它们也被称作性质,——因为类似地,根据这些我们被说成怎样的。——而那些从很容易被消失并且很快被清除的情形中产生的,被称作感受;因为人们不根据这些被说成怎样的;因为一个由于害羞而发红的人不被说成是红色的人,一个由于恐惧而发白的人也不被说成是白色的人,而毋宁遭受了什么;所以这样一类就被叫作感受,而不是性质。——类似于此,甚至在灵魂方面也说感受的性质和感受。因为那些在出生时就已经直接从一些感受中产生的,便被称作性质,例如,疯狂、暴躁以及这一类的东西;因为人们根据这些被说成怎样的,暴躁的人、疯狂的人。类似地,那些并非自然的,而是由于其他一些情形而成为了难以消除的或者完全不可移的错乱,这一类的东西也是性质;因为人们根据这些被说成怎样的。而那些从迅速清除的情形中产生的被称作感受,例如如果烦恼了,他便是较为暴躁的;因为这个在这一类感受中是暴躁的人并不被称作暴躁的,而毋宁遭受了什么;所以,这一类的便被称作感受,而不是性质。

性质的第四个属是形状和每一个事物所特有的样式,除此之外还有直和曲,如果还有什么类似于此的东西的话;因为,根据这些之中的每一个,一个东西被说成怎样的;因为根据是三角形或正方形,一个东西才被说成怎样的,也根据是直或曲。甚至也根据样式每一个东西被说成怎样的。稀疏与致密、粗糙与光滑可能看起来表示性质,但这一类的东西也许异于性质方面的分类;因为显然它们每一个毋宁表明的是各部分的某种位置;因为致密是由于各部分彼此接近,稀疏是由于彼此远离;光滑是由于各部分在一定程度上处于一条直线上,粗糙则是由于有的凸起有的凹下。——也许因此有人还可以表明性质的别的方式,但是最常说的几乎就是这么多了。

因此性质就是上述那些,而性质物则是那些依照它们以派生的方式被说的东西或者以别的什么方式由它们而被说的东西。因此,在绝大多数情况上,甚至几乎在全部情况上,它们都是以派生的方式被说的,例如,由白性而白的人,由文化性而文化的人,由正义而正义的人,其他方面上亦然。但在一些情况上,由于不现成有性质的名词,也就不可能以派生的方式由它们来被说;例如,依照自然的能力而被说的跑步者或者拳击手便不是由任何一种性质以派生的方式被说的;因为不现成有这些能力的名词,据此他们被说成怎样的,正像也通过知识据此他们依照状况被说成拳击手或者摔跤手,——因为拳击术和摔跤术被说成知识,而由它们以派生的方式那些处于该状况的人被说成怎样的。——有时候尽管也现成有名词,但是那据之而被说成怎样的东西也不以派生的方式被说,例如,由德性而好人;因为由于有德性才被说成好人,而不是以派生的方式由德性而来;但不是在多数情况上都是这样。因此,那些由上述性质以派生的方式被说的东西或者以别的什么方式由它们而被说的东西被叫作性质物。

性质上也有相反性,例如,正义相反于不正义,白相反于黑,其他亦然,甚至还有那些依据它们而被说成性质物的,例如不正义的东西相反于正义的东西,白的东西相反于黑的东西。但不是在一切情况上都是这样;因为对于红、黄或这一类的颜色就没有相反者,尽管它们是性质。——再者,只要相反者的一方是性质,其余的一方也将是性质。这对于考察其他范畴请注意,这是《范畴篇》这部著作中第一次出现κατηγορίαι(categories)这个词的地方。甚至在划分十范畴的第4章中,我们可以注意到,亚里士多德也没有使用κατηγορίαι这个词,尽管在第3章中,他使用了κατηγορίαι的动词形式,即,κατηγορῆσθαι,我们将它翻译成“谓述”。考察上下文,亚里士多德在这里使用κατηγορίαι这个词很显然是就第4章中所划分的十范畴而言的,因为下面谈到了数量、关系、何处这些范畴。所以,我们在这里明确地将它译作“范畴”。阿克利仍然忠实地将它翻译成predicates(谓词),而不是categories(范畴),尽管他在注释中说:“这里的‘谓词’显然指那个范畴目录。”(Aristotle’s Categories and De Interpretatione, Translated with Notes by J. L. Ackrill,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3, p. 107)的人来说是显然的,例如,如果正义相反于不正义,而正义是性质,那么不正义也是性质;因为其他范畴中没有一个适合于不正义,无论是数量、关系还是何处,总之这一类的任何一种都不适合,除了性质;对于其他就性质而言的相反者亦然。

性质也容受更多和更少;因为一个东西被说成比另一个东西更白和更不白,一个人比另一个人更正义。而且它接受增加,——因为是白的还可以变得更白;——但不是所有,而是绝大多数;因为如果正义被说成比正义更多,有人就会提出质疑;在其他状况上亦然。因为有些人在这类事情上争论;因为他们绝不讲正义被说成比正义更多和更少,健康比健康也不行,尽管他们讲一个人比另一个人有更少的健康,以及一个人比另一个人有更少的正义,文化和其他状况亦然。但是因此那些依据它们而被说的东西无可争辩地容受更多和更少;因为一个人被说成比另一个人更有文化、更正义、更健康,在其他状况上亦然。但三角形和正方形似乎不容受更多,其他形状也没有一个容受;因为那些接受三角形的描述和圆形的描述的东西全都同样的是三角形或者圆形,而那些不接受的则没有一个比另一个被说成更如何;因为正方形绝不比长方形更是圆形;因为没有任何一方接受圆形的描述。总之,除非双方接受面前这个东西的描述,这一方就不被说成比另一方更如何。因此,并不是所有性质物都容受更多和更少。

上面所说的没有一个是性质所特有的,但相似和不相似却仅就性质而言;因为一者不相似于另一者,并不针对其他任何东西,只除了针对那是性质者。所以,针对性质被说成相似或不相似,这有可能是性质所特有的。

我们不应当受到困扰,以免有人会说我们尽管提出了针对性质的设定,却将关系中的许多算了进来;因为各种习性和各种状况属于关系。因为几乎在所有情形上这一类中的属都被说成相关于某物,但这一类中的具体的则不然;因为知识,当它是属时,指那与他者有联系的东西——因为它被说成对某某的知识。——但其中具体的则不指那与他者有联系的东西,例如,语法不被说成对某某的语法,音乐也非对某某的音乐,而是毕竟的话,那么针对属它们也被说成相关于某物;例如,语法被说成对某某的知识,而非对某某的语法,音乐被说成对某某的知识,而非对某某的音乐;所以这些具体的不属于关系。而我们由于这些具体的被说成怎样的;因为我们具有它们,——因为由于具有具体的知识中的某个我们被说成有知识的;——所以它们这些具体的就也可能是性质,毕竟根据它们我们也被说成怎样的;但它们不属于关系。——再者,如果同一个东西碰巧既是性质又是关系,它被算到这两类中也并不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