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印第安人的警告
这天下午,镇上哈桑(Harthorn)的商店里围了一小堆人。因暴风雪而中断的火车恢复了运行,人们纷纷从各自的放领地来到城里,购买生活用品,顺便打听消息。
罗伊和阿曼卓(Almanzo)也进了城。阿曼卓驾着自己那对俊美的摩根马,这可是全村最棒的一对马。波斯特(Boast)先生站在人群当中,他的笑声把所有人逗乐了。爸爸扛着枪走了进来。哎,今天他连一只野兔也没看见,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家,只好让哈桑先生称一块腌肉。
一群人谈笑风生,谁也没听见脚步声,只有爸爸感觉身后有人,转过头一看究竟。突然,波斯特先生不做声了,其他人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个个嗖地一下从饼干箱和犁上站了起来。阿曼卓也从柜台上滑了下来。所有人都沉默了。
走进商店的是一个印第安人,他的眼神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能让众人安静下来。他直直地站在那里,目光一一扫过爸爸、波斯特先生、罗伊·怀尔德、其他人,又看了看阿曼卓。
这是一个年迈的印第安人,棕色的脸上爬满了如刀刻一般、深深的皱纹,皱巴巴的皮肤下瘦骨嶙峋,腰杆站得挺直,身披一条灰色的毯子,双臂交叉放在下面,手牢牢地抓住毯子。剃光的头顶上留着一绺头发,插着一根老鹰的羽毛。双眼明亮,目光锐利,炯炯有神。身后的阳光洒在满是灰尘的街道上,一匹印第安矮马等候在那里。
“很快就要下鹅毛大雪了。”印第安人开口说道。
毯子从他的肩头滑落,露出一只棕色的手臂。他挥舞着赤裸的手臂,先指向北方,又指向西方、东方,最后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漫天飞雪,狂风大作。”他说道。
“要下多久?”爸爸问道。
“好几个月,”印第安人伸出四根指头,又伸出三根,七根指头不就是代表七个月吗?天呀,难道要下整整七个月的暴风雪?
所有人都牢牢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们这些白人,我告诉你们。”他又伸出七根指头,说道,“大雪。”再次竖起七根指头:“大雪。”第四次竖起七根指头:“好几个月的鹅毛大雪。”
然后他用食指点点胸膛,骄傲地说道:“很久以前!很久以前!我见过!”
说完,他走出商店,翻身骑上在外等候的矮马,朝西边走去。
“哪有这种事。”波斯特先生首先说道。
“七个月的大雪是怎么回事?”阿曼卓脸上透着几丝不解。爸爸向他解释,印第安人是说每隔七年会有一次严酷的冬天,三个七年后的冬天更是最最严酷的。他来这里是告诉白人,今年的冬天是第二十一个冬天,会遭遇连续七个月的暴风雪。
“你们觉得这个怪老头的话是真的吗?”罗伊好奇地问道。不过谁也回答不上来。
“也许吧,”罗伊接着说道,“不如我们搬到城里过冬。我的饲料店可比放领地的小屋牢固多了。我们可以等到开春再回去。你说呢,曼卓?”
“我没意见。”阿曼卓说道。
“你也打算搬到城里吗,波斯特?”爸爸问道。
波斯特先生慢慢地摇摇头,说道:“不行,我们养了太多的牛、马、鸡。就算我付得起租金,城里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做好了充足的过冬准备,艾莉(Ellie)和我还是留在放领地得好。”
印第安人的一番话使所有人表情凝重。付过钱后,爸爸加快脚步向家里赶去,不时回头看看西北方向的天空。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
爸爸回来时,妈妈正把面包从烤箱里端出来。卡里和格瑞斯跑去门口接爸爸,和他一起进屋。玛丽继续安静地做针线活儿,劳拉却一下子跳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查尔斯?”妈妈一边问道,一边把平底锅里香气扑鼻的面包倒在干净的白色桌布上。“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出什么事,”爸爸答道,“这是你要的糖、茶、一点儿腌肉。我没有捉到兔子。没出什么事。”他重复了一遍,“不过我们要尽快搬到城里。首先要把牲口吃的干草运过去。如果抓紧时间,我能在天黑前运一车。”
“我的天呀,查尔斯!”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爸爸朝马厩走去。卡里和小格瑞斯愣愣地看看妈妈,看看劳拉,又看向妈妈。劳拉也看着妈妈,妈妈则朝她投去无助的目光。
“你爸爸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妈妈喃喃说道。
“没出什么事,妈妈。爸爸不是这么说的吗?”劳拉轻快地回答道,“我去帮他搬干草。”
妈妈跟着来到马厩。爸爸一边拍打着马具,一边对她说道:“今年的冬天会很难熬。如果你非要知道真相,我就告诉你吧。我很害怕这个冬天。放领地的房子不过是个破旧而简陋的小屋,根本抵挡不了严寒,瞧瞧第一场暴风雪就把柏油纸弄成什么样了。我们城里的房子是木板钉的,还糊了柏油纸,外墙加固了,里面还有天花板。既舒适,又结实保暖,马厩也建得很暖和。”
“可是为什么这么着急搬家呢?”妈妈问道。
“我觉得要抓紧时间,”爸爸说道,“我就像麝鼠,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快让你和女儿们搬到厚厚的墙里。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今天有个印第安人……”
说到这里,爸爸突然停住了。
“什么印第安人?”妈妈好奇地问道,每当说起这个词,她的脸上就是一副似乎闻到印第安人味道的表情。妈妈看不起印第安人,也对他们充满了恐惧。
“也有一些印第安人心地善良。”爸爸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又说道,“他们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晚饭时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卡罗琳。”
爸爸把干草堆的干草叉进车架,劳拉站在车架上把草踩紧,谁也顾不上聊天。劳拉飞快地踩着,草越堆越高,最后高过了马背。
“我一个人运到城里就行了,”爸爸说道,“在城里,女孩子家家的,不适合干男孩的活儿。”
于是劳拉从车架里高高的草堆上,滑到地上剩下的草堆里,爸爸驾着车离开了。小阳春的午后暖洋洋的,空气中带着丝丝甜味,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天空温柔地注视着大地,微微起伏的地面上呈现出柔和的色彩,向远处延伸开去。然而在温柔与柔和之下,暗藏着某种一触即发的东西。劳拉明白爸爸的担心。
“哦,但愿我有一双鸟儿的翅膀!”劳拉想起了《圣经》里的句子。如果她长着一双鸟儿的翅膀,她会张开翅膀,尽情翱翔,飞到最遥远的天边。
“哎,可惜我不是鸟儿。”想到这里,劳拉板着脸,闷闷不乐地走回家,帮妈妈做家务。谁也没有翅膀;大家只好搬到城里过冬,妈妈和玛丽并不介意,可是一想到要和那么多人住在一起,劳拉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