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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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司寇

徐乐年出任京兆尹已经有五年了。和地方州郡官员不同,京兆尹这个位置很少会有官员轮调,只会有罢免。

因为这是天子脚下,皇帝会担心京外官员有不臣割据之心,有裂土之危。而燕京城却是关系到皇帝的小命,所以这燕京城里的京兆尹自古便让皇帝抓得牢牢的。

但凡历代京兆尹有个差错,被皇帝治罪那是稀松平常了,罢官免官也是家常便饭。

不过,事情总会有个例外。昕庭十一年,这一年徐乐年出任了京兆尹。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够让徐乐年成为大燕朝开国以来在任最长的京兆尹了。

有人敢当着当朝相国周不离的面骂他周不离是奸臣,但是不会有人指着徐乐年说他不是一个好官。

一个为了省钱可以让寇幽走了五十里路来明月楼赴宴的京兆尹,你就可以看出他的人品了。若他吝啬,不为寇幽接风便可。若他贪财,只需暗示宫、吴二人为寇幽接风即可,而不是心疼几坛子的酒钱。

京官们对徐乐年的评价是什么?眼中有光,日月在心!

这八个字讲得是徐乐年的风骨。

有人找过徐乐年的麻烦没有?有!但是燕京城需要一个徐乐年。

老子云:国家昏乱,有忠臣。

就如同当街弑君的司马昭,也要杀了真正动手弑君的成济,以堵天下悠悠众口,特别是曹魏忠臣之口一样。

当朝相国周不离虽然权势滔天,可这满朝文武里他的政敌也有不少。也有这位周相国不敢做的事情,或者是不如意的事情。

这其中徐乐年出任京兆尹就是周不离不如意的事情之一。

而京兆尹这个官,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却也重要。

重要吧?京兆尹这个位置是除了京畿十六营外唯一能在燕京城里调动大军的官员。

不重要吧?京兆尹这个位置随时都会被拉下马来。

于是,无论是周相国还是反对周相国的人都想要把这个位置抓在自己手里。两方人马谁都不妥协,最后不卑不亢的清官徐乐年上任了。而让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徐乐年在这个位置竟然一呆就是五年。

五年里,徐乐年举步维艰过,声名显赫过,也有碰到病三郎这样的大案烦心过。

但是要说出任京兆尹这五年里什么事情最让徐乐年恨得咬牙切齿,那一定是这种“剑挑城门”的。

自从昕庭元年金甲悍将段神力一只金瓜砸塌了一部分城墙后。这十几年来,总有一些江湖人士功力达到先天之境来效仿段神力砸城门楼子。

五年里,徐乐年碰到过三次。

第一次,徐乐年刚刚出任京兆尹一个月。那先天高手使得一杆长枪,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个深一尺的洞来。后来人跑了,徐乐年顶了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第二次,徐乐年出任京兆尹一年半,那是京畿十六营的一位校尉。徐乐年去军营抓人的时候,被挡在了大营外面。后来,那校尉一个月里连升六级被封了杂号将军。

第三次,徐乐年出任京兆尹满三年。一个同样使剑的先天高手砍了城墙。徐乐年调了巡城司五百兵马,加上燕京城各个坊市两三百的捕快擒住了他。

正是这第三次,最是窝囊。御林军将军殷子思带着一队御林军踢了京兆尹的大门,扇了宫琼玉捕头一个巴掌把人请到御林军当值去了。

而今天恰恰徐乐年遇到的第四次来砸城门楼子。

“啪!”徐乐年听后盛怒之下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那桌子竟是在这一个文官的一巴掌下有了一道裂纹,可见徐乐年此时到底有多窝火了。

“又来?!”徐乐年面色铁青道:“这些江湖人士竟敢几次三番蔑视朝廷法度!”

“这一次又是谁?”徐乐年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来的那人有凉州口音,暂时不知道是何人!”吴捕头吴锦一答道。

“走!咱们去瞧瞧是哪个歹人敢如此大胆,连城墙都敢劈!”徐乐年站起身来,气得大袖一挥道:“拿我手令,调巡城司兵马和各坊市捕快来协助!”

“这次不管是谁!都别想再从本官手里把人抢走了!”说着徐乐年行如风一般走出了明月楼。

不明就里的寇幽见状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大黄牛紧跟徐乐年其后。

......

西城门处,一个约有七十岁的花白头发老人踩着乾坤八卦步避开了围过来的兵丁。

精神抖擞的他眼露三尺精光,来到了城门洞下。他手中一把宝剑剑刻“魏如海”三个字。

正是这样一把宝剑一剑挑向了头顶,“刺啦”一声,上方城墙留下了一条数尺长的剑印。

而老人家见了这条剑印子后眉头紧锁,似是颇有不满一般。再挥出几道剑气逼开了围上来的兵丁,身形跃起几道剑气接连挥出刺向城墙。

这一次,那几道剑气还是只在城墙上留下几道剑印。

持剑的老人家看着自己在城墙上留下的几道剑印大失所望,他还是没有劈碎城墙。

魏如海练剑练了六十六年了,一心只为踏足先天之境。十几年前他听说一个叫段神力的后辈一朝入先天便轰碎了燕京城的一片城墙。

那个时候他就起了争胜之心,并且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将来踏入先天之境,一定也要来轰下一块城墙。

魏如海转头看向数米外的城墙上方,那里一大片和别处迥然不同的砖石落入魏如海眼中——那是段神力砸坏了后补上的城墙。

魏如海不敢相信他练剑几十年居然比不上一个晚辈后生!

......

“说起来当年段神力将军砸坏这西城门的城门洞,据说是为了护送一位陈氏夫人出城!”吴锦一看了一会儿魏如海的行动后,突然对着寇幽说了一句。“我听说那位夫人夫家是被当年耿英一案牵连,他那夫君被周相国下了大狱。”

“他在入狱前找到好友段神力将军,求段将军照顾他夫人周全。”吴锦一像是很佩服段神力般,言语里有股子佩服的意味说道:“于是,这才有了段神力将军金瓜破墙的事迹。”

“哦?还有这等事情?”寇幽不反感吴锦一捕头讲故事,其实他听得津津有味。但是他有些不明白吴锦一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故事,眼前的魏如海剑挑城墙是因为效仿段神力,但是吴锦一为什么单单提到了陈氏的事情?

“寇幽寇捕头可知道这陈氏的夫家姓什么?”吴锦一突然卖起了关子来。

“这我倒是不知,吴大哥知道小子初来燕京城,尚且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知道这十几年前的往事?”寇幽不疑有他地说道。

“你是真的不知?”吴锦一眼睛紧紧盯着寇幽:“那陈氏夫家姓‘司寇’,可是与寇捕头你的姓氏只有一字之差!”

被吴锦一眼神灼灼盯着的寇幽听到这话后,轻轻皱眉。这吴锦一好像话中有话的样子。

接着,吴锦一揭开了关子,继续说道:“段神力将军金瓜破墙那年是昕庭元年。我看寇捕头的履职里写道你也是昕庭元年生人可是?”

吴锦一目光灼灼地盯着寇幽笑着道:“你说若是那陈氏当年逃出燕京城的时候怀有身孕,那她的孩子岂不是和寇捕头如今一般年纪了?”

吴锦一:“而最巧的是,陈氏娘家当年也是扬州富庶人家。寇捕头可知此事?”

听到此处的寇幽这时候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吴锦一是怀疑他是陈氏之子了,于是他说道:“吴大哥可真会说笑,小子确实是从扬州府来,但是和这陈氏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哦?”吴锦一眼中带着戏谑道:“陈氏的夫君虽然当年被下了大狱,但是他家中如今还有不少父辈和同辈、世交好友在朝为官,寇捕头不想去走动走动吗?”

“吴大哥说的哪里话?小子寇幽怎么会有这么好命,能和当朝几代重臣司寇家沾亲带故?”寇幽对吴锦一报以笑意道。

吴锦一:“寇捕头真的不是?”

寇幽:“真的不是!”

“那真是失望了,吴某听说当年的陈氏乃是京中美人,让多少达官贵人拜倒在石榴裙下。”吴锦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吴某还想让寇捕头为吴某引荐引荐,一睹司寇夫人芳容呢!”

“吴大哥你是真的误会了,我是被一个又丑又不会说话的哑巴养大的,可不认识吴大哥你说的那位陈氏美人!”寇幽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否认道。此时他却在心里想到:“看来我之前相国府内的所作所为,让这位吴锦一吴捕头已经对我有了怀疑,以后怕是要多多小心了,不能再露了马脚。”

“哦?”吴锦一听后心下惊疑,难道那陈氏毁了自己的容貌和嗓子吗?想到此处,他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次寇幽。

这个时候,在二人前方的京兆尹徐乐年似乎也听到了二人的些许对话。他回过头来看向寇幽:“说起来这‘司寇’一姓和‘寇’姓倒是有些渊源。”

那徐乐年似乎有所指又很随意的说道:“‘司寇’本是掌管刑罚的官职,后来有人以此为姓。而‘寇’姓来源较广,但其中之一也是来自‘司寇’这一官职。”

“如此说来,说不定寇幽你的祖先和当朝司寇家也是一个祖先呢!”徐乐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二人对话,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

燕京城北城,如意坊市。

前来燕京城拜师的陶南君如今坐在一处宅院的屋顶上,他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相扣,在他的眼前组成了一个长方形。

“这月亮可真圆真亮啊!”陶南君感慨道。

第二日。

小厮陶满跑到了陶南君面前说起了西城门魏如海剑挑城门和段神力金瓜破墙的事情来。

正在洗脸的陶南君听到了后,立马就说了一句:“这燕京城里原来也流行打卡啊!?”

“公子,你说什么‘流星’、什么‘堂口’?”小厮陶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