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币值的波动

从创新的传播规律来看，数字货币还处在中早期，远远没到成熟状态。随着全球参与人数不断增加，而货币数目的增加有限，较小的流动性与过小的市场容量，使得价格容易被庄家操控，因此暴涨暴跌的现象短期内很难消失。缺乏必要的避险机制，尤其是采用套保机制的参与者数量远低于投机数量，使得比特币的价格既能在两个月内上涨10倍，也能在一个星期内下跌80%，这对于很多短线投资比特币的人来说是最大的风险。

一、历史上的大起大落

1．第一次暴涨暴跌

在2011年1月，1个比特币还不值30美分。但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它一路走高，先是突破了1美元，很快又上升到8美元，然后是20美元。到2011年6月9日，1个比特币的价值高达29.55美元，半年时间涨幅约为100倍。在一片利好声中，一些令人不安的事情开始困扰比特币的持有者。

2011年6月中旬，一位名为Allinvain的用户称自己价值50多万美元的2.5万个比特币被人从计算机中盗走。2011年6月19日，这个朝气蓬勃的网络金融试验遭受了突如其来的重创，Mt.Gox上出现了令人震惊的卖出价，一分钟内，比特币的交易价从17美元跌至10美元，几分钟后，价格被砸到0.0134美元，最终，有26.1万个比特币以1美分的价格成交。人心惶惶的30分钟以后，比特币价格又重新回到13美元。

很快，Mt.Gox就此发表声明，原来是一个拥有很多比特币的账户被黑客攻破。该黑客以低价抛售的同时，又用另一个账户乘机买进。幸运的是，Mt.Gox有每天提现不超过1000美元的限制，让这名黑客只转走了价值1000美元的比特币，就再也没有得逞。

Mt.Gox因此停业一周，之后虽然恢复了交易，但此事已经严重动摇了比特币社区的信心，并引发了后续一连串负面报道，比特币的价格随之一路走低。价格的暴跌使得比特币在公众心目中的地位，一夜之间从未来货币变成了乌托邦式的笑话。很多原本坚定的人开始怀疑了。而比特币的铁杆“粉丝”依然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不论是对中本聪还是对他建立的整个系统都信心满满。

即使在忠实铁杆“粉丝”的坚守中，比特币的价格还是一路下跌，半年后的2011年11月，比特币的最低价格已经仅为2美元了，相比6月的最高价跌了90%以上。

2．第二次暴涨暴跌

2011年的暴跌后，比特币总市值缩水为1000万美元，比特币从大众喜欢的投资品又变回到极客圈的玩物，逐渐消失在媒体的视野中。2012年一整年，比特币的交易并不是很活跃，也很少见媒体大规模讨论，但价格却慢慢地从年初的2美元涨到了年底的10美元。

2012年年底开始的几件大事，又重新触发了比特币的暴涨行情。从2013年2月开始的两个月里，比特币的价格上涨超过10倍，有以下几个重要原因。

（1）四年产量减半时间点。

根据每四年减半的设定，第一个四年的到期时间是2012年11月28日。在这之前，每10分钟产生一个新的运算块（Block）会奖励50个比特币，每天产生的新币总量为7200个。而之后，每个块的奖励就减少为25个比特币，每天只能产生3600个新币。

如果根据新币的生产成本来判断比特币价格，那就是之后的生产成本增加了一倍。即使根据简单的供求关系来判断，每天的供给量突然减半，而需求还在上升的情况下，价格也会逐渐上升。

（2）集成矿机投入使用。

由于比特币挖矿存在利润，且根据其分配原则，运算能力就是分配权，因此逐渐有资本进入ASIC矿机（专门用于挖矿运算的高效率集成电路）的研发。随着“南瓜张”和“烤猫”的矿机研发成功并投入生产运行，比特币的挖矿难度急速提高。

难度提高，相当于使用显卡挖矿矿工的收益将减小。如果以显卡挖矿为标准，也相当于每个比特币的生产成本提高了。成本的上升给价格的上升提供了一个有力的支撑。当然这样的计算方法并不被很多人认同，一些人认为在现在的比特币挖矿装备中，显卡已经被完全淘汰，矿机虽然具有较强的运算能力，但生产成本并不高，市场价格的居高不下是由于技术垄断导致的，因此也有人预测比特币将由此进入下跌通道。

（3）区块分叉事件引起短暂恐慌。

2013年3月12日，使用0.8.0版本客户端的比特币矿工创建了一个大的区块，却与之前的0.7.0版本客户端创造的块不兼容。使用了比特币新版本的矿工、商家、用户接受了这个区块，但使用老版本的矿工、商家、用户却拒绝了这个区块，并生成了自己独立的区块链，造成了区块链的分叉。

出现这一问题后，比特币价格马上下跌了30%。当然，问题解决得也很迅速。比特币基金会经讨论后通知关闭了比特币交易平台，并通知矿池退回0.7.0版本来创建适合所有比特币版本的区块链。之后，眼看着老版本区块链的产生速度追赶新版本区块链的产生速度，并最后追上，问题得以解决，价格也迅速反弹至原价格。当天全网“欢呼”，不少了解比特币原理的人热泪盈眶。

由于在一天之内解决了问题，因此并没有造成价格的大波动，绝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觉察到危险，但很多真正了解比特币原理的IT工程师都把这次事件看成是真正威胁到比特币安全的大事件，认为这简直就是一次“51%攻击”的预演。比特币基金会在出问题时，迅速提出解决方案并付诸实践的行为，得到了颇多好评。

（4）塞浦路斯事件推波助澜。

爆发于2013年3月的塞浦路斯银行危机，凸显了货币背后国家信用背书的无力，成为映衬比特币价格飞涨的良好背景。

塞浦路斯由于本身离岸金融的发展模式，吸引了大量的海外存款资金。而其中又有大量投资于如希腊国债这样的较高收益、高风险的海外资产。欧债危机爆发后，希腊国债的市场价值下跌及部分违约，使得塞浦路斯的银行业遭遇了巨大的亏损，需要得到外部资金的援助，否则金融业将迅速瘫痪，并有可能退出欧元区。

最终，塞浦路斯与欧盟、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组成的“三驾马车”达成协议：塞浦路斯第二大银行大众银行（Laiki）被关闭，该行10万欧元以下的存款将转移至第一大银行塞浦路斯银行，10万欧元以上存款中超出10万欧元的部分，其37.5%被转为塞浦路斯银行的股权，22.5%被冻结，剩下的40%被暂时冻结直至援助结束。人们疯狂寻求资金出路，此时他们突然发现，比特币或许可以挽救他们的财富。随着比特币钱包在塞浦路斯的下载量猛涨，比特币价格也一路走高。从2013年3月下旬开始到4月10日，仅用了三周时间，比特币兑美元的价格从65美元涨至有史以来的最高值266美元，涨幅超过3倍。

（5）价格泡沫破裂。

2013年4月10日晚，比特币价格突然从266美元跌至最低105美元，一天之内跌幅超过61%，并在之后的一星期内一度跌至最低50美元。

那一晚，对于很多刚刚通过大众媒体了解到比特币，看好比特币并大量买入持有、幻想着一夜暴富的人，简直就是噩梦般的死亡之夜。由于比特币是24小时不间断交易的，很多人直到早上醒来才发现价格已经跌了40%。交易所被攻击无法登录，各种负面消息扑面而来，一夜之间，比特币的致富梦变成了负债泪。

（6）全球媒体轰炸。

从2013年1月开始，比特币这一波上涨行情开始启动，短短3个月内价格就上涨了10倍以上，制造了巨大的财富效应，引得国内外媒体争相进行研究和报道。

面向细分行业的科技媒体和面向所有人的大众媒体进行报道的深度和思考的层面是不一样的。科技媒体喜欢分析其内在机理，试图从原理上理解其内在的价值；大众媒体则喜欢分析其社会效应，擅长从社会影响方面来预期其增长的潜力。多方位的媒体轰炸，在一定层面上也是推动这轮价格大涨大跌的重要原因。

也正是在这次比特币疯狂的浪潮中，《福布斯》的编辑Kashmir Hill（卡什米尔·希尔）依靠比特币生活了一周，并记录了每天的生活。他艰难地说服别人接受比特币，用比特币来解决衣食住行的需求。可以看到，目前想单纯依靠比特币过日子即使在美国也是非常困难的。比特币价格的爆发式上涨，也引起了国内媒体的迅速跟进报道。在价格飞涨的疯狂时期，媒体轰炸和价格泡沫互为因果，比特币价格的一路上升引得媒体惊讶，媒体的报道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参与，进一步加剧了泡沫。在价格稳定时期，媒体的参与能够让更多的人真正地学习和了解比特币的内涵和精髓。

3．第三次暴涨

经历了2013年4月的暴跌之后，比特币经过一个月的调整，逐渐恢复元气。到2013年5月下旬，其价格一度攀升到130美元左右。2013年6月上旬，受美国国土安全部冻结Mt.Gox美国银行账号和Mt.Gox寻求“合法化”的影响，价格又跌落到70美元左右。此后，比特币的价格又开始持续上扬，10月2日的“丝绸之路”事件亦未能阻止其上涨趋势。11月17日，比特币价格超过500美元，11月27日超过1000美元。两天之后的11月29日，价格更一度达到1242美元的高位，此后基本上一直在1000美元以上震荡。

对于比特币的这一轮上涨，中国用户功不可没。据测算，2013年10月国内市场的规模增长迅速，进入11月比特币持有量已稳居世界第二，交易量位居全球第一。随着12月5日央行等五部委发布《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当天比特币的价格从最高的1226美元下跌到最低870美元，最大跌幅近30%，第二天更曾一度下跌至576美元，随后大致在800～1000美元之间震荡。

4．第四次暴涨暴跌

从2017年下半年至2018年年初，回望币价的暴涨暴跌情形，过去几次的起伏已几乎不可见。随着区块链技术的兴起，比特币越来越受到主流投资资金的关注。2017年比特币似乎成了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投机产品之一，大资金的进入成倍地拉高币价——从2017年年初的970美元上涨到12月的近2万美元，年涨幅为1375%。2018新年伊始，比特币经历几天高涨后一路下挫以致“腰斩”，市场情绪一度比较低迷，如图1.66所示。

除了大资金进军市场的因素，比特币分叉、监管政策、空方言论等事件多少对币价波动也产生了影响。美国经济研究所（AIER）的研究人员与密苏里大学（Missouri University）合作的研究表明，“发布重大或是被广泛讨论的加密货币新闻的时候，价格就会产生波动”。2017年9月下旬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Jamie Dimon发表了比特币是骗局等相关言论后，币价应声下跌约30%。

可能最值得关注的成果是他们对50次大幅度价格波动的调查，将新闻事件分为8类：BS（比特币结构的变化）、PO（个人意见）、GR（政府监管)、OC（其他货币）、NI（新的投资机会）、UI（接受调查）、CS（网络安全）、NF（没有发现）。调查结果显示，其中比特币结构变化（如扩容和可能的分叉）对价格的影响最大。如表1.4所示。

二、定价的依据

从比特币的本质来看，纯金融应用并非完全是其设计者的本意，包括诸如区块链、货币支付等技术应用或许才是其内涵价值的真正体现，例如通过比特币的跨国汇款，可以完成全球任意地点的低成本传输，对于国际汇兑的高成本是一种解决方案。然而，大多数国家，如中国，由于政府监管部门对数字货币的定性，导致其支付功能受到一定限制，以比特币为例，由于其稀缺性造成的价格形成机制成为交易市场上数字货币价格变化的主要依据。

比特币价格长线增长、短线忽上忽下的“过山车”般的行情，让很多人都非常诧异。抓住了机会的人在欢呼一夜暴富，而高点买入的人都在后悔没有把握好时机。拿到首批集成矿机的矿工们，享受着数十倍的收益，而集中出芯片后预订期货矿机的人很可能收不回成本。不论是矿工还是比特币炒作者、投资者，都会思考比特币的合理价格究竟是多少？其价格的支撑体系又何在？最后能不能形成一个稳定的价格？如果不能够形成稳定的价格，那么如何才能成为一般等价物货币呢？

假如以比特币新币的挖掘成本来衡量价格的合理性，根据矿机投入折旧及挖矿电费和人力的消耗，结合全网运算能力（挖矿难度挑战）的发展预期，可以大概估算每个新币的生产成本。当然，这个成本在变化，一方面，随着矿机硬件技术的提升，能力矿机的单位运算的生产成本和能耗都在减小；另一方面，随着投入挖矿的设备的增加，单位运算能力能够挖掘到的比特币在逐渐减少。从整体来看，新比特币的挖矿成本是在快速上升的。

其实虚拟货币的所有价格都是心理价位。比特币的成本核算具有一定的参考依据，但实际的涨跌是成本结合市场信息形成的，由于新币占比特币总量的比重较小（每天新产生的3600个，与1100万个的总量和每天10万个左右的交易量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其生产成本提供的价格支撑更多的是象征意义。

另外，从衡量流动性的日价格变化/交易量指标看，小交易量的比特币能够推动大幅价格变化。当流动性低到一定程度，市场价格和实际交易能实现的价格之间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交易风险较大。从目前的流动性指标来看，比特币资产的流动性并不佳。从中短期来看，利好和利空消息对比特币持有人的心理预期的影响远大于生产成本，进而对价格产生较大的影响。

每次暴涨暴跌都发生在热点事件出现、新闻媒体推波助澜、一大批新人涌入准备大赚一笔的时候。可以想象，在全球货币贬值、通胀预期严重的大背景下，一种总量恒定的货币对于默默承受着货币贬值后果的普通民众来说具有多大的诱惑力。于是在各种利好的支撑下，群体的无意识非理性冲动推动着价格的泡沫一路膨胀，当价格到达一定的高度势必会有大单抛售，泡沫破裂，任何一个负面的消息都可能成为一轮暴跌的触发点。

2013年12月5日下午4点，中国人民银行等五部委联合发布公告，印发《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随即在国内最大的交易平台比特币中国，在40分钟的时间内，比特币的交易价格从当天下午4点前的7000元人民币水平下跌至4500元左右，跌幅超过35%。不过，交易价格在触底之后，出现了大幅反弹，重回至6300元左右的水平。一旦巨大的交易价差构成的套利空间情况出现多次，比特币市场的稳定性将骤减，由于比特币定价原理产生的缺陷将会无限放大，数字货币市场投资价值将荡然无存，会沦为投机者的乐园。

也有很多人认为，价格暴涨暴跌是比特币发展过程中的必经阶段，每次泡沫破裂，其实都是对比特币有深刻理解的人在“收割”尚未理解其价格形成机制的人。因此，完整的价格形成机制将是今后相当长时间内的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