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7. 关于恶魔的传说
更晚一点的时候，有个修士告诉弗拉维，他们找到了那个特别丑的人——加兰德的仆人古温克。二人离开教堂，古温克正等在外面！
这丑八怪大概吃了几顿饱饭，红光满面的样子。笑嘻嘻、畏畏缩缩地站着，四处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小主人。修士们都嫌弃他臭，站得老远。
“哎呀，小主人，小主人！哈哈——！”他欢天喜地迎上来。
“嗯。”
加兰德有些惭愧，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的遭遇。
原来是弗拉维派修士们去寻找古温克的。要找这个丑八怪太容易了。去那些农户家里，逐个询问谁见到世上最丑的人，就找到了。
主仆团聚，先前不愉快的事情全都烟消云散了。接下来，加兰德也必须作出决定了。
他回头看看弗拉维大人，又想了一遍自己一直以来的心事。
“大人，我想先告别一段时间。我……有些想家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担心家中两个姐妹。我打算先陪她们过冬，来年春天再搬来这里谋生。”
加兰德突然想明白了，来北方谋生是他最想实现的愿望，也是个迫在眉睫的选择。苔原上生活不易，坚守下去毫无意义；而教堂周围的土地需要人开荒，他完全可以定居在这。至于骑士的理想，可以从长计议。
弗拉维依旧是和蔼慈祥，为少年送上祝福。
次日主仆二人辞别弗拉维离开教堂，踏上回家的路。恶魔撒耶坦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加兰德面前，形影不离地跟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奇怪的是，从一开始见到撒耶坦一直到现在，加兰德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见这个恶魔。在他们眼里加兰德时常对着空气说话、莫名地生气，活脱脱一个疯子。
幸好古温克从不介意小主人的任何举动，他见到什么情况都泰然自若。路上，加兰德忍不住问他。
“古温克，你看得到我边上有个人吗？”
“人？没有啊。”
“可是……我能看见一个人，它一直和我说话。”
“哦。”古温克的反应平静而又迟钝。
“你不想发表点什么看法吗？”
“我没什么看法，它和你说话，那你就和它说话呗！”
“你不害怕吗？”
“怕啥，你都说了有人。”
“可你看不到啊！”
“小主人说有个人，就有呗。我管那么多干嘛！”
“你……这个家伙，完全不用自己的脑子思考问题吗？”
加兰德超级生气，古温克却丝毫没觉得不妥。少年突然一把推向古温克，丑八怪猝不及防摔倒，险些撞到恶魔。
“小主人，你怎么无缘无故推我？”
“我存心的。那个人很邪恶，它要我把你推下山崖。”
“真的？！”丑八怪吓坏了，脸色都变了。他紧盯着加兰德的一举一动，弓下身子随时准备逃走。
“怎么样，现在怕了吗？”
“嘿嘿，我的小主人。你学坏了，拿我寻开心！”
当意识到加兰德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并不会真的痛下杀手之后，丑八怪开心起来。
“你不会杀我的。再说，万一你要杀了，我再跑嘛……”
“你真是个贱人！”
“小主人你还夸我……”
主仆二人吵得热闹，恶魔却很生气。它能够准确地探知加兰德内心的想法，但刚刚那一下太快了，加兰德自己也没有经过脑子，恶魔更来不及偷听。撒耶坦就像洁癖一样极其厌恶人类的触碰。
“喂，丑八怪，你听说过什么是‘恶魔’吗？”加兰德问。
“恶魔啊……小主人，你有仇人了不成？”古温克反问。
“这话要怎么讲？”
“这个嘛，嘿嘿，就要说我见多识广了。我还在塔瑟人的手下当奴隶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一种巫术，可以召唤出邪恶的仆人。自己不动手，却能害死千里之外的仇人。”
“恶魔可以害人？！”
“当然咯！恶魔不是神，却拥有神一样的力量。它可以变成动物、也可以变成人，还能钻进土里谁也找不到。恶魔都有自己的名字，一旦知道了它的名字，就可以使唤它了。”古温克信誓旦旦地说。
“但它会做的事情只有杀人而已。一般都是血海深仇，没有别的办法了才会召唤它。一旦恶魔出手，仇人就会死得非常惨烈……”接下来，古温克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听过的故事。桥段过于离奇，加兰德甚至没兴趣听完。
“有这么多人口口相传的线索，恶魔肯定是邪恶的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
少年扭头看着撒耶坦，心想：“既然它能害人，难道……我还能请它去害我的仇人不成？”
恶魔耸耸肩。坦白地讲，加兰德以前从没这么想过。
“我有仇人不假。害死我父亲的首领和大将军，都是我的仇人，我恨他们。但……我从未想过要害死他们。”
说到这里，加兰德叹口气。
“过去的事情无法原谅，但萨吉是我的兄弟啊！我不想伤害他。而且我已经杀了虎嚇家的大哥，给他们家带来莫大的痛苦，不想继续寻仇了。”
加兰德的心绪复杂，恶魔未置可否。
撒耶坦从未讲述过自己的来历，也没有明确地说出它的诉求。加兰德可以感觉到，恶魔绝不是仆人，它不会听从任何命令。反倒要在自己遇上麻烦的时候嘲讽。
他很难确切地形容这份感觉，明明很讨厌，总是在小心提防；可又很依赖它，需要它的指引来拼凑自己的人生。
“撒耶坦。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有说法吗？我可以在需要你的时候喊你吗？”加兰德问。
“我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拿我当什么了！”恶魔用眼角的余光看看他。
“你喊我吗，小主人？”走在前面的古温克倒是讲话了。他听到加兰德的声音，以为主人喊自己呢。
“没事，继续走。”
“为什么只有我看得见你？疯隐士那么博学都不知道你，主教看不见，族人也看不见，只有我……”
“你以为我乐意这样？要是人人都看得见我，我的第一选择绝不是你。”
“你……”
“你不能接触我们的世界，但可以碰触我碰触过的东西？”加兰德随手捡起一小块石头递给撒耶坦。
恶魔知道他想干嘛，丢出小石头打了古温克的头。然后漠然地看着加兰德，好像在说：“这样满意了？”
“哎哟！”古温克捂着脑袋回头，“小主人你打我干嘛？”
“没有啊。”加兰德笑着装糊涂，“是天上的鸟儿干的吧！”
“什么鸟儿啊——哪有啊！”古温克一脸埋怨，“明明就是你干的啊。你都在笑了，我还看不出来么！你没事干作弄我！”
“真的没有……”加兰德更忍不住笑了，就算是默认了吧。“那么你走的快一点，走到前面去，我就不作弄你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你自己静一静吧！”古温克听了，便大步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还回头看看，确认小主人是不是这个意思。
支走了古温克，加兰德深吸一口气。
“撒耶坦，我有话想问你，你可以坦诚地回答吗？”
恶魔只是冷笑。
“你究竟为什么出现？我不懂召唤的法阵，应该也没有期盼过要害死谁，完全是你自己找上来的！”
撒耶坦停住脚步背过脸去，什么问题都不回答。加兰德也索性不走了，转到撒耶坦面前追问：“所以说，你究竟是为什么找上我的呢？”
“你这小子，脑筋转得很快。很多事情都能自己猜出来。”
“这件事我猜不出来，我在问你！”
“恶魔——”撒耶坦只坦白了一句话，“不可以和人类讲话。”
“恶魔不可以和人类讲话！恶魔也不可以触碰人类世界的东西！恶魔更不可以出现在人类面前，对不对？！”
恶魔轻轻颔首。
“除了我以外。你可以出现在我面前、和我讲话，甚至可以触碰我，对吗？”
加兰德伸手去抓住恶魔的手，撒耶坦愤怒地甩开。它用锋利的指甲直指加兰德的咽喉。少年也是怕了，连忙后退。
“我说过不要碰我。不要再尝试，更不要出于好奇试探我。时机还没有成熟，你不会明白。”
“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在远古神殿里找到了父亲的遗骸。果然这一切，都和我的父辈有什么渊源吧？你一直都没走，是不是仍然有未解决的事情？！”
“你很聪明，但现在你知道的太少。等你全都知道了以后才会明白。”
“你别走——！”
“我还有事情要忙，不陪你玩了。”说罢恶魔消失不见。
加兰德不甘心，又大喊几声。少年试着在脑海中回想恶魔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回忆撒耶坦的言行。突然灵感一线，好像碰触到那一条思绪了。
“小鸟啊，春天的时候放声歌唱，都忘记了严冬的时候，差点冻死。”恶魔只留给他一句忠告。
晚上露宿在荒野，加兰德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遭遇跟古温克讲了一遍。然后很惭愧地说，这一趟什么钱也没赚到，只带了两枚冥币回来。
古温克得意洋洋。他说：“小主人啊，我说这个你别生气。赚钱这种事情，还是我这个当奴隶的更在行。你看看，我每天吃饱睡好还能赚一个铜板，到走的时候已经赚了三十四块了。”
“当主子也要讲技巧的。你舒舒服服地等着我，只要你花钱的速度小于我赚钱的速度，咱们俩就赚了。”
丑八怪总说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话。加兰德心里难受。他总以为主人应该是个厉害的人，就像父母一样庇护奴仆。
他摆弄着那块冥币，又丢进火堆。
“我们路过城堡，拿你赚的钱买点东西带回去吧！”
次日他们去集市上，城堡里依旧热闹，有卖花布的、卖米面的，还有各种水果蔬菜、五金杂货。
“春天的时候放声歌唱，忘记了冬天的严寒……”
加兰德叨念着恶魔留下的箴言，心想现在开始入秋了。去年冬天寒冷异常，自己差点冻死。现在居住的苔原更冷，岂不是要准备很多物资过冬？
“铁匠铺里的小火炉不错，能抱在怀里取暖……再买一些木炭，比柴火更耐烧……”
他盘算好了，把赚来的钱全部换成沉甸甸的货物。
“我们回家吧。准备过冬，来年再进城谋生。”
二人出了城步入密林，原路返回苔原。熟悉了路途之后，就能快速地往返于驻地和城堡之间了。加兰德合计着今后的日子，望着璀璨繁星和城堡高处点点灯光步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