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 隐者小屋
天一点点亮了，少年揉揉眼睛，昏昏沉沉地醒过来。他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连忙大喊：“请救救我、放我离开这！”
铁门的另一边有个人走过来。他瘦高的个头，模样非常和蔼。这么早，连修士们都还没起床，他已经在花园里走动了。
“真奇怪，你怎么会到这里面去的？”
“我被一个疯老头骗到下面去的。但我逃出来了！”
“下面？”
“地宫，坟场里！”少年指着墙角的通风口说。
那人大吃一惊，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又看看加兰德的模样，灰头土脸，浑身一股恶臭的味道，不晓得刚刚经历过什么，也不敢断言。
“我没有这座铁门的钥匙，但我可以去喊别人来帮忙。你能等我一会儿吗？”
“当然！谢谢。”加兰德不忘说一句客套话。
许久，一群修士跑了过来。一大早的，他们睡眼惺忪，多少有点不情愿。看到加兰德被困在墓园里，又感到格外奇怪。
“你怎么跑进去的？”
“疯老头带我进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迟迟没有开门，原来前几天有一串钥匙丢了，其中就包括这座铁门的。
“你能从你进去的路再出来吗？”
加兰德摇摇头，他坚持说自己被疯老头带去地宫，又从地宫的通风窗爬出来的。他绝对不会再走一遍，而且，那条路现在也出不去。
“疯老头，那是谁？”年轻的修士问。
“哎呀，就是一直住在墓园里的老头！我每天给他送一顿饭。”另一个修士解释道。
“对，就是他！他骗我去坟场里干活，说给我工钱。但其实他要建一座骸骨组成的祭坛，而且他还要杀了我，用我作为献祭，举行一场邪恶的仪式！我差点被他召唤出来的怪物给吃了！”
野蛮人少年语出惊人。这故事的情节太过离奇，没有一个人肯相信。
“我从坟场的通风窗爬出来的！他召唤的怪物被我打残了，但还留在坟场里！现在坟场非常危险，怪物随时可能会爬出来。”
“孩子，你刚出来的吗？”
“对！天没亮的时候我逃出来的。”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呢？”
“好久以前了……我也说不清。我一天吃一顿饭、背一个字母，没准儿有一个月了。”
众人面面相觑，更加无法相信。
“那天我想进教堂里看一看，可是你们不让我进。我在喝汤的地方遇到了疯老头，他把我带进来的。”
“他还说这是一份秘密的工作，不能让你们知道。我们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进的地宫。”
“一个月了？这怎么可能！”
“我每天都给老头送饭，没发现什么异常。”
“那老头呢？”
“他钻进大铁锅之后就不见了。”
众修士对少年的话嗤之以鼻，只有那个老者微笑着听完。他沉吟片刻，又问加兰德疯隐士的模样和衣着，少年如实相告，还模仿了老头的步态。提到了他背着那本先贤古书的时候，众人无不错愕。
“还真是他！”
“墓园里的老疯子。”
“那疯子住在墓园好些年了。早些年的时候，主教以为他是个修士，就收留了。”一个年纪大的修士说道。
“哪知道他这人非常怪，念的经跟我们不一样，也不和我们来往。主教一度认为他是异端，要把他赶走。但是可怜他年纪太大，如果没有人收留，就要冻死在外面了。所以才给他安排在墓园。”
“那本书呢？又是怎么回事？”
“不晓得他从哪里搞来的。本来就疯疯癫癫的，有了那本怪书以后他更加不正常了。为了防止这人出来闹事，我们平时都把墓园锁上的。”
“他早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他手上有一串钥匙，不仅有墓园的，还有地宫入口的。”加兰德急忙说。
“孩子，你发誓你说出的话都是真的吗？”
加兰德郑重地说：“千真万确。”
“孩子，无论你经历过什么、说了什么，你曾被困在地宫都是事实。你受了伤，现在精神状态也不好，需要休息。”
“是啊、是啊。”
别的修士都听他的，一致认为加兰德吓坏了。
“如果他真的出于无知钻进地宫，那下面全都是死人，天呐，谁也受不了！”
“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把他放出来吧。”
“我去找锤子，敲开铁门的锁。不然墓园我们都进不去了！”
修士们七手八脚忙起来。
少年抬头仰望那老者，他一定是德高望重的人！而且，加兰德注意到，这人穿的是白袍子，而其他人穿的都是灰色、褐色的袍子。
“你……你是一位主教吗？”
那人听了微微一笑，回答说：“我并不是这里的主教。”
打开铁门以后，众人又随少年去指认。墓园深处十分幽静，浓密的矮树在微风下沙沙作响。灌木丛中有隐蔽的小屋。石头垒的墙壁四面透风，外面爬满青苔，与树木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有门，没人相信那里面能住人。
修士们小心地靠近。推开门，屋子里空无一人。
“奇怪，老头呢？昨天我还给他送饭了！”
他们又让加兰德过来看。小屋里一张床、一张小桌，桌上摆着空餐盘。
“那就是他每天给我送的饭。”少年说。
“地宫里还有一座用骸骨垒成的高墙，是他举行邪恶仪式的法阵！我也可以带你们去看！但你们得带武器下去，那个吃人怪很难对付。”
修士们听了都摇头。
“我才不下去！地下坟场那种地方，十年都不会打开一次，谁没事干要看那里！你会出现在墓园已经十分离奇了，我不打算去验证你的话。”
“可是……”
“如果老头没事，过两天他自己就回来了。万一他死在那下面了，就让他在下面安息吧。”一直给隐士送饭的修士说。
离开墓园以后，加兰德跟着那白袍老者迟迟不肯离去。
“告诉我，孩子，你叫什么？”
“加兰德。但我在北方还有个名字，希林洛斯。”
老者看看他，又问道：“你穿着野蛮人的衣服，却会讲我们的语言，这是怎么回事呢？而且我注意到你戴着一条牛皮腰带，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拥有的。你愿意告诉我这腰带的来历吗？”
这老者讲话那么文雅、单是听他的声音都令人感觉如沐春风。加兰德当然愿意告诉他自己的故事。他解下腰带递给老者过目。
“前不久我帮助了一名骑士，这是他的临别相赠。”
“噢……”
“特莱尼斯。他是一位年近半百、非常优雅的老骑士。他还有一个徒弟，叫做罗尔，他们都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我在他手下工作了好多天。”
“你曾经在城堡的骑士麾下工作？那么城堡里什么样子，你提到的那位骑士，他每天又做些什么呢？”
加兰德穷尽自己的词汇，描述了自己那段时间的见闻。主教又询问了巡游当天的情况，加兰德也都一一应答。
“太不可思议了！孩子，你说的话没有漏洞，应该不是假的。但我仍然感到非常的惊讶。”
“你刚才还说，疯隐士答应付给你工钱？”
“嗯。他给了我两块银币。”
加兰德取出口袋里的银币。老者看了一眼便摇头，“这不是帝国的钱币，而是一种铅芯的假钱，葬礼上放在死人眼睛上的。它没有价值。”
加兰德听罢低下头，原来是白忙了一场。他初来乍到还搞不清状况，以为亮闪闪的硬币都是钱呢。
“非常遗憾。疯隐士许诺的工钱我们不能兑现。但我可以说服他们收留你几日，再帮你找个去处。”
“嗯！”
几个年轻的修士带加兰德去休息。少年身上那股死人味儿实在太恶心了，他们给他弄盆清水擦洗，让他顺便把衣服也洗洗。
就这样，少年又回到一开始来的地方。这里有救济穷人的热汤，空地上聚集着找工作的闲人。
少年呆坐着胡思乱想，也不知道古温克跑哪去了。他一不小心睡着了，梦里还反复出现那成山的骸骨，听到亡者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