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跪你！

鲍江（中国社会科学院　社会学研究所）

1999到2000年，我在云南大学东亚影视人类学研究所学习，老师来自德国。教摄像机操作的Udo老师是个大高个小伙子，年纪应该不比我们这帮学生大多少，人很随和，跟我们处得来。他以前主要为电视台做摄影师，喜欢跟我们讲他拍体育比赛的往事：拍赛马要跟马的节奏，拍足球要跟球的路线，总之非常难。

一天上拍摄实践课，学手持拍摄的技巧。Udo对一个同学说：“你过来，面朝我，跪下。”一听这话，嗡的一下，我脑子瞬间充血，要发火。看我那个同学，扭扭捏捏，一反平常的做派，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后来，练习多了，你跪我，我跪你，就习以为常了，“下跪”作为拍摄技巧之一，已内化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了。随着摄影语境里“下跪”及其意义的沉淀，我们曾经固执的“跪谁不跪谁”的儒学意义烟消云散，对此也就不再有一丁点儿的血气冲动。

语境一变，象征的意思也跟着变。这似乎只是人类学入门常识之一，但从书本上习得常识到心领神会仍旧需要一些个人的切身体验来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