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失守的经过
战前的敌我态势
一九三八年五月末,徐州会战已成败局时,黄杰的第八军(辖第四十师和第一〇二师)仓促由河南灵宝乘火车急运豫东,守备归德。本来在五月初,第八军由陕西大荔移驻灵宝后不久,黄杰奉蒋介石的命令,临时调为武昌中央训练团的大队长,部队则在灵宝整训。当黄杰由灵宝带参谋、秘书各一人乘火车赴汉口途中,行至郑州时,接到平汉铁路局局长何竞武转来蒋介石的命令,令黄杰停止去汉,即率第八军开至归德,归薛岳指挥。于是我们(当时我是随黄杰去汉口的参谋)即中止赴汉,在郑州下车,等候部队东运。
当时黄杰很高兴,以为这次到豫东满可打一个胜仗;打了胜仗,就可由军长升为军团长。因为这时胡宗南早已当了第十七军团的军团长了,黄认为黄埔第一期的,根据从前的惯例,升官是胡宗南领先,他则第二,现在胡已当了军团长很久,所以他自认为也应当军团长了。有一次在吃饭时,他还向我打听洛阳分校的军官中,有没有能当好幕僚的,可介绍几位来。
第八军的部队,在三天内就全部用火车输送完毕。当时敌机在白天对郑州、开封不断轰炸,所以白天火车几乎不能通行。黄杰是在五月二十六日晚乘专车离开郑州的,二十七日晨到达归德。在我们离开郑州时,蒋介石曾到郑州亲自指挥豫东的战事。黄杰到归德后,薛岳命令第八军守备永城、夏邑和砀山一带,归德则由薛岳率关麟征、李汉魂等三个军驻防。二十八日,军部开驻夏邑,以第一〇二师守备砀山,以第四十师的一个团守备永城,第四十师的其余两个团随军部驻在夏邑。
部队的部署刚刚就绪,日军即从兰封附近渡河南进,开封吃紧,危及郑州,薛岳乃率关、李等三个军增援兰封方面,而将守备归德的整个任务交由第八军和临时配属的广东部队第一八七师(属李汉魂军)及湖南部队第二十四师共四个师担任,并归驻亳州的汤恩伯指挥。于是第八军又于五月三十一日由夏邑开回归德布防。新配属的第一八七师,是在广东由新征的兵编成的,师长是彭林生。这个师的士兵没经过训练,轻重机枪都是该师由广东经汉口北运时在汉口新领到的,到归德后才开箱,士兵根本就不会使用。而新配属的第二十四师,是由徐州方面撤至鱼台、金乡一带休整的,师长李英。该师在徐州打了很久,全师三个团的兵员只有编制的半数。当时军的部署是以第四十师的一个团守备夏邑,以第一〇二师仍守备砀山一带,以第四十师的两个团守备朱集车站至归德城(不含)以北之线,其中以一个营守备马牧集。归德城及其以南的阵地,由第一八七师守备。第二十四师为军的预备队,位置于朱集车站至归德城中间地区。军部则驻在归德城西的某中学内。
战斗经过
六月一、二日,敌机对马牧集和朱集车站轰炸很烈,昼间几无停时。六月二日,有日军的快速部队(小型坦克十二辆及骑兵四五十人),窜至马牧集西南的韩集(距归德约十公里)。韩集四周有一米高的土围,土围外有宽约三米、深约一米多的外壕,东西南北四个门都是直对的。当时韩集由第四十师的一个连守备,在敌快速部队进攻韩集时,正有第一〇二师的反坦克炮一连在韩集,故当敌坦克由东门和南门陆续冲入土围时,四门反坦克炮在十字街中心分别向敌坦克射击。这种情况,出乎敌军意料之外,并且距离很近,故随即被我击毁四辆。其中三辆起火,后边的坦克则急速突围,但因街道过窄,调转方向不便,又因外壕的桥梁也窄,所以由南门逃跑的坦克竟翻在桥下两辆,当时被我军用手榴弹炸毁一辆。另一辆也不能行动。由东门逃跑的坦克,因故障遗弃了一辆。敌人这支快速部队,不到一个小时,即被我军击毁坦克七辆,其余的则向东退去。
在同一天,敌人还曾分别向夏邑和砀山进攻。守备夏邑的一个团,受到两倍以上的敌人攻击,战斗至四日晚,因伤亡很大,团长龚贤湘头部负伤,退至归德。
守备砀山的第一〇二师,从六月二日开始战斗。敌人昼间以飞机轰炸,夜间则以炮兵猛击,至四日晚,已将砀山城四面包围。从六月四日以来,该师师长柏辉章即屡电黄杰,报告部队伤亡甚大,敌人仍不断增加,请派部队增援,而且一些重伤人员已无法后运,请示如何处理。当时军部虽认为砀山情况紧急,但既无部队增援,也未复电指示尔后如何行动,因为当时谁都不肯下令后撤。六月五日,敌人攻击更猛,情况愈形严重,柏辉章在一日内曾六次电报黄杰,请示办法。但黄杰既不指示办法,也不复电。该师终于六月五日夜间自动突围。在突围时,阵亡团长(姓李,名已忘)一员。该师退至归德后,已无战斗力,故黄杰令其经由柘城、太康、扶沟到许昌附近整训。
从六月六日起,日军开始向归德正面攻击,其主力仍沿陇海路西进。马牧集于七日夜间弃守。归德城以南的阵地,在七日夜间曾有两处被敌突破,经军的预备队增援,在天明时恢复。六月八日下午,发现约有一个团的敌人由我阵地的右侧向归德西南方迂回,当派第四十师的工兵连在右后方构筑阵地,对西南方向警戒。这时归德同亳州和郑州的有线电讯已被切断。六月九日,敌机终日对归德城及阵地后方进行轰炸。同时敌人从六月七日起,在我阵地前方用气球指挥其炮兵射击,故我军伤亡很大。六月九日夜,朱集车站三次被敌冲入,又经我军三次恢复。六月十日,归德整个阵地战斗均很激烈,我军伤亡甚大,仅第四十师的两个团就有三名营长负伤。其中郑宗周营长(东北讲武堂第十期毕业,在一九三七年十月间在上海蕴藻浜作战时,是孙立人团的少校团附,曾负伤一次),右腿被敌机枪射穿两个洞,送至汉口医院不久即行死去。十日下午,情况更逐渐恶化,当时虽知从兰封渡河之敌,已大部被击退,但薛岳并无东来增援的希望。孙桐萱军守备曹县一带,亦无暇东顾。黄杰曾几次与郑州蒋介石用无线电联络,但终未叫通。仅在下午五时许,以无线电与亳州的汤恩伯取得联络,乃采取了用密码谈话的方式(即此方将电文发出,对方则在收到后立刻译出,即时再用密码答复),将战况和拟将归德以南的战线缩短,准备逐渐向柳河附近靠拢,以便与曹县孙桐萱军取得联系的企图,报告了汤恩伯。当经汤恩伯回电同意,但对归德应守到何时,则未指示。当日晚,据第四十师的工兵连报告,由右侧迂回的敌人,兵力在一个团以上,并且还有后续部队,现已到达归德西南的勒马集(距归德约二十公里)附近,归德至许昌的公路已被切断。
先是当薛岳率领关、李等三个军由归德西调阻止从兰封渡河之敌时,因郑州至兰封的有线联络已被日军切断,故蒋介石在郑州与薛岳的电话联络,须由许昌经亳州转至归德,再由黄杰来传达。当时黄杰在归德虽然归汤恩伯指挥,但蒋介石有时也直接下达命令。例如黄杰原来布置守马牧集的兵力只用一个连,而蒋介石则指示须用一个营。当六月三日砀山战况最激烈时,汤恩伯曾由亳州来到归德一次,对黄杰说:“守备归德的军队虽然归我指挥,但我可没有部队增援。同时亳州至归德相距百里,中间并无部队守备,联络线随时有被切断的危险,因之到必要时还是由你自行决定。”
六月十日夜间,朱集车站失守。至次日拂晓,归德全线被敌突破四处,归德城已陷于三面(东、北、南)包围之中。朱集车站至归德的公路已为敌人占领一部,情况十分严重。此时与汤恩伯的无线电联络,亦呼叫不通。于是黄杰在上午六时许用电话告知第一八七师师长彭林生,令其坚守归德城三天,三天后如果不能支持时,可以向开封方向撤退。军部即移至柳河车站。电话说至此处,即行中断。军部及第四十师于当日下午撤至柳河车站阳近。第二十四师则令其至开封附近集结待命。
六月十一日中午,黄杰亲至曹县孙桐萱的军部,想用电话与郑州蒋介石联络,但曹县与郑州的电话已不通,并知蒋介石已回汉口。于是黄由无线电将上述情况和处置,报告蒋介石和军令部。十二日上午,接到蒋介石由汉口用无线电发来的命令,限我军在十六日以前,撤至平汉铁路以西的襄城整训,于是兼程西撤。十三日晚,军部率第四十师在阳堌附近(民权与陈留之间)宿营,附近还有李汉魂军和第六十一师的部队宿营。当时发现约有一个团的敌人,在杞县以北向北占领阵地,威胁我军的西撤。于是我们三部分各派一个团,由李汉魂派一名师长统一指挥,先驱逐杞县以北之敌,再行西撤。这三个团于当夜对敌攻击,敌人稍有抵抗即于次晨向南退去。是役,第四十师的一个团(团长唐三山)曾俘虏日军十一人,缴获步枪六支和一些卫生器材药品等,并获得伪满洲国纸币一千六百余元(均是五元一张的新币)。据日军俘虏称,他们是营部的小行李组,因撤退时适逢大雾,迷失了方向而被俘。我军与李汉魂军部联系后,得知守归德城的一八七师,因十一日夜间敌人围攻猛烈,于十二日拂晓前突围西撤。十四日下午二时许,军部行至陈留东北的某村休息时,曾遭到敌人快速部队(骑兵百余人)的袭击,被我第四十师的一个营击退。军部于十六日晨到达郑州车站,当时守备郑州的部队已进入阵地。
第八军撤至襄城后,于六月十九日忽接蒋介石命令,将黄杰撤职查办,并指定第八军军长由李玉堂接任,第四十师拨归俞济时的七十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