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西村与心理文化学
——写在《中国人的婚姻、婚俗与性爱》出版与西村书院成立之际
本书是在对西村进行长期调查基础上写成的研究中国人婚姻、婚俗和性爱的著作,也是我“伦人的生命轨迹”研究计划的一部分。我认为中国人的生命轨迹分为三个阶段——出生,成年、青壮年,老年,“谈婚论嫁”属于第二个阶段。我原打算从第一个阶段着手研究,但中途计划被打断了。1997年,我答应当时北京大学社会人类学研究所周星教授,为“中国民俗丛书”写一部关于“闹洞房”的书,于是便集中精力研究“闹洞房”这一特定婚俗,并于2000年4月以《闹洞房》为名由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本书出版后,我并没有放下对西村婚姻和婚俗的研究,大约在2008年,完成了西村的婚姻与婚俗研究的写作,但一直没有出版,同时我也开始了原计划中对“伦人的生命轨迹”第一阶段的研究,打算在第一阶段的研究完成后一起出版。2016年,情况有些变化,我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出版第二阶段的研究成果,便把《闹洞房》一书的主要内容和西村的婚姻与婚俗研究合并在一起,分为上编和下编,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这就是读者眼前的这本书。
西村位于开封市东南32.5公里处,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北方农业村落,我在这里出生并在这里长大。西村也是我长期研究中国人心理、行为模式的实验室,我对中国人和中国社会的认识主要基于对这个村子的研究。我在学术道路上一直是个“跨界”者:我长年在国际关系学界,但我的文化、文明研究在国际关系学界始终不是主流,而我对西村的研究,应属于人类学、社会学。国际关系学研究的是他者,是外部世界,其视野完全是世界性的;而西村研究关注的是自身,是本土,其视野是局域性的。我对这两方面都抱有极大的兴趣,这种在学术上的“跨界”探索有时会给我带来困惑和一种莫名的孤独感,但带给我更多的是一种自由探索学问的乐趣。心理文化学就是在这样的跨界探索中产生的学问:它的视野是人类的文明社会,是国际性的,而它的一些观点的提出和验证(尤其是关于中国的部分)又有田野调查的基础。
西村是养育我的地方,可以说没有西村,就没有心理文化学,也没有我的学问。长期以来,我对西村只是索取,没有回报。2016年5月,我与华侨大学游国龙副教授到西村调查,萌生了为西村做些什么的想法。经过考虑,决定在西村建立“西村书院”。西村书院既是为西村小学师生和村民服务的小型图书馆,也是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亚非研究所和华侨大学心理文化学研究所的调研基地,是一个将乡村图书馆、乡村社会调研基地和小型数据库结合在一起的设施。在筹建过程中,我的家人、朋友、学生都积极支持,热情捐书并提出建议。书院的建立也得到了西村村委会、西村小学、西村当地的县、乡政府以及华侨大学和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的支持与帮助。2018年1月6日,西村书院正式成立,而此时我将作为特聘教授转任到华侨大学心理文化学研究所工作,我这部基于西村调查的《中国人的婚姻、婚俗与性爱》在此时出版可以说是恰逢其时。我以西村书院和这部凝聚着自己心血的著作回报西村对我的哺育和西村父老在我和我的学生多次回村调查时给予的帮助。作为一个一辈子读书、教书、写书的读书人,书或许是我回报西村的最好礼物。
心理文化学研究所成立之际,经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协商,决定以丛书的方式出版华侨大学心理文化学研究所的研究成果,丛书名定为“心理文化学研究丛书”。这本原属于“伦人的生命轨迹”计划的第二部研究成果,作为这套丛书的第一部出版。此书亦是我到华侨大学心理文化学研究所工作后出版的第一部著作。
心理文化学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伦人的生命轨迹”计划中的第一部著作尚未完成;第三部著作尚未开始写作;将西村的资料全部数据化,把西村建成一个世界认识中国的小小窗口;等等。所以,今后我还会多次回到西村,也会向致力于心理文化学研究的同道以及其他虔心向学的青年学者推荐西村,鼓励他们到这块田野开展自己的研究。这里不仅是心理文化学的调研基地,还是我们这代学者的根,一定意义上也是中国人的根。我的好友、原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画家柴山林先生,多年前专门为本书绘制了插图,为本书增色。由于书一直没有出版,我对他的愧疚之感也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表达。现在书终于出版了,我在这里特向他表示深深的感谢和歉意。
本书的责任编辑郭红婷女士,是一位认真、敬业的好编辑,在编辑过程中她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意见,这里谨向她表达谢意。
是为序。
尚会鹏
2017年11月24日于京郊白求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