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矿，书(二)
西门戎并不后悔在复活阑珊的过程中，删掉那些疑似红莲华设置的后门的记忆压缩包，毕竟他可不希望一个定时炸弹埋设在自己身边，甚至阑珊本人都支持这种做法，毕竟只有摆脱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存在，她才会觉得自己不再是红莲华随手捏出的玩具，而是一个人……
但从另一方面说，这些记忆的缺失，也造成了一些不小的问题。
譬如说阑珊明明知道九墟以外的三颗行星的名字，却无法回忆起是如何知道的。西门戎对此的猜测是“知道行星名字的来源”的记忆隶属于红莲华，所以阑珊才会在那一轮“思维杀毒清木马”后，丢失了这一段。
不过这无所谓，西门戎决定淡化这个瑕疵，反正天文观测在继续，搜集星图也在继续，来自红莲华的记忆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但是他也因此有了一个猜测——或许血魔宗也曾涉足其他的行星？
考虑这个问题只占用了西门戎思考的一个线程和少许计算力，他目前真正的注意力还在与阑珊的交流之中——根据西门戎的观测，有大批直径数十丈到数千丈的球体，一波一波地从巨阙方向朝着九墟冲杀过来，并在九霄罡风层外与九墟高阶修士发生剧烈交战，而十二个较大的卫星，也就是“九墟十二月”，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中似乎扮演着类似“山头”、“高地”、“节点”的作用。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行星系战争，不过某些细节，似乎不太对劲儿……
“域外天魔会‘空遁之法’，也就是空间跳跃，不过它们依然非常耿直地以常规方式飞到九墟附近，在战斗中才会使用空间跳跃……如果说这是为了节省能量的话，那么为何域外天魔不直接进攻九墟本土呢?”
“让我想想……”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尽力从破碎的记忆中翻出一些有用的东西，“百年之前确实有域外天魔兵临九墟本土的事情，然后就是九大仙门联手‘净天讨魔’的时代了……至于细节……我想不起来……对不起了，西门先生……是真的想不起来……”
“已经很感谢了，我的小姑娘。”西门戎随手在虚拟影像中画出一个硕大的问号，“下面的问题就是，你是否记得在比较晚近的时候，有域外天魔的血肉坠入九墟的事件？”
“让我想想……”黑发琥珀瞳的少女闭着眼睛沉思了一段时间，“没有，虽然说很奇怪，但是确实没有……”
“所以说这里面有鬼！”西门戎的思路朝着阴谋论的方向靠拢，“域外天魔明明有屠戮、破坏、污染整个九墟的能力，却偏偏没有做，这里面……水很深……”
短暂的沉默之后，西门戎又抛出下一个问题——“你在霜炎宗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什么名贵炼材是来自九墟之外的？”
阑珊又闭眼想了一会儿:“有的……从赤月、霜月来的炼材，相当的昂贵，至于来自域外天魔的，我只听说过，没有见过，不过按照左师姑的说法，丹碎婴成前试图炼化域外天魔血肉，基本上都会走火入魔疯掉，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原来这域外天魔还自带精神污染？这货和克苏鲁是啥关系？”西门戎忽然想起当初“虚拟银河”记录下的诡异信息，能让这么牛逼的飞船主电脑差点当机的信息，确实非同寻常。
西门戎的下一个问题是:“九墟人族有成功和域外天魔交流的记录么？”
阑珊摇头:“如果能交流的话，也就不叫域外天魔了。”
西门戎的下下个问题是——“九墟人族有把域外天魔当神仙拜的败类么？”
阑珊这次的回答比较不确定:“九大仙门和附属的小门派应该没有，四大魔门的话……不好说。”她忽然想起千面无名有关“域外天魔降临，九大仙门一个也跑不了”的叫嚣，不过考虑到他把自己和西门戎当成是左冷月、萧白炎的奇葩判断能力，他叫嚣的含金量无限接近于零。
“这种思路奇葩，还无法交流的敌人，有了实力后一定要照着死里打。”西门戎给那些圆滚滚的域外天魔宣判了死刑，然后收到了一则机器人替身发来的讯息——第一批从霹雳堂转手过来的凡人，已经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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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这是阑珊对这一批数量约五百，被霹雳堂弟子肆意驱赶着的凡人的评价。
西门戎则看的更深一些:“不仅仅是惨而已，更严重的是我在他们的神情中找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愤怒。”
“愤怒？”
“没错，愤怒是人类最基础的情绪之一，在我所来自的世界，就算是面对拥有最高权力的皇帝，也有‘匹夫一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之内’的说法，毕竟皇帝也是肉体凡胎，存在被普通人同归于尽的可能，而到了九墟这里，一群至多是练气期的霹雳堂弟子就已经在凡人面前不可战胜了。”
阑珊通过机器人替身的感官，确定了西门戎的感叹属实，那些带(押)领(送)凡人的霹雳堂弟子按照表现看也就练气中期，功法应该都是“用电磁场控制金属器物”(西门戎语)的“雷金御器诀”，而这些修为尚浅的家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让武器悬浮在自己身旁，毕竟在凡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然后……然后自然是被打脸了。
西门戎念了一句哈利波特的成名技“除你武器”，然后机器人替身就进入了万磁王模式，霹雳堂弟子当然不能和罗洪烈比，武器瞬间被夺走，然后西门戎表演了电磁驱动的精准，那些武器在空中划过一条条长长的弧线，最终全部聚成了一个整齐的小堆，落下。
这一招有一小部分是为了震慑住押送人的霹雳堂弟子，一大部分则是为了在这群凡人中树立绝对的权威。说起来也是讽刺，明明对修士的恐惧与顺从是九墟世界所有凡人的心病，可西门戎现在必须充当“更强的修士”的角色，才能覆盖掉之前那些人的威压。
效果当然很明显，明显的让西门戎感觉不舒服。
“仙师老爷！”
“仙师老爷太厉害了！”
“仙师老爷至少是筑基期的修为吧？”
“胡说，仙师老爷起码是金丹期大修！”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却也是这个操蛋的世界上普遍的情况——凡人一方面对修士怕的要命，一方面却又希望能够成为修士，至于明确没有灵根的人怎么成为修士呢？当然是依靠强者的施舍，他们似乎认为，只要把面前这位一看就是高手的马屁拍的舒服了，随便灌个顶赏赐个仙器啥的，马上一步登天。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猜对了。
“不要喊我仙师，喊我神机营大将军！”
“仙师神机营大将军！”
“神机营仙师大将军！”
“神机营大将军仙师！”
“……”西门戎表情很复杂，“现在，都给我起来！”
方才在地上跪了一大片，还趴了更大的一片的凡人们猛然发现，有不少人真的起来了，而且居然是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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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康大壮今年四十二，别小看这个年龄，要知道九墟凡人的平均寿命才二十七。
妖兽横行，吃人和玩一样，修士随便动动手就能让凡人死无葬身之地，而凡人地主的剥削，丝毫不逊色于地球古代王朝后期的残酷程度，凡人聚众造反又轻易被修士镇压……这种社会图景下，凡人能活到现在完全靠生的多。
康大壮有六个兄弟，四个姐妹，而活到现在的只有他一个，当然康大壮是没有详细调查兄弟姐妹下落的能力的，甚至可以说就算他有，他也不会关心，“活一天算一天，活不了鸟朝天”就是他的生存态度，这种心理在九墟凡人中非常普遍。
康大壮也曾娶妻生子，但在一天扛活回来发现老婆孩子连同大半个茅草屋子一同消失，而他却不敢去追究是哪家“仙师老爷”的杰作。从此过的孤苦伶仃的康大壮满脸傻笑，满心苦泪的又挨了几个月，霹雳堂弟子驾到，说什么“大将军要买你们”，然后直接带走了一村人。
至于“大将军”是谁?康大壮并不感兴趣，九墟修士自封的名号太多、太杂，各种“真仙”、“真人”、“道人”、“散人”、“大君”、“帝尊”……都有，相比之下，“大将军”算是比较低调的了。当然名号低调不等于实力就弱，康大壮相信自己的判断。
而事实证明康大壮的判断十分正确——“大将军”何止实力不弱，明明是很强好不好！那些气焰嚣张的霹雳堂弟子在大将军面前怂的和孙子似的，而且他一挥手，康大壮就觉得身体飞了起来。
不是腾云驾雾，不是飞遁，而是一只机关鸟抓住了自己，向上飞行，紧接着康大壮看到了空中悬浮的“巨鱼”，还听到了一个小闺女脆生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