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凶手何人【惜不成】
【辛丑年,九月廿七】
玉宇院此时已被重重防护。
流云庄和江都府御行衙都派遣了高手巡护,但说是巡护,不如说是带着强制的看压:祁山派众人谁都不可妄自进出玉宇院。
流云庄此时也是严格控制进出。
自修齐因出事后,流云庄又一次进行了全面的人员盘查与相关搜查清检,这使得流云庄的氛围更加沉重与压抑,甚至江都府已经有些谣言,说流云庄的运势,怕是要到头了。
流云庄本就不是平静安稳之地,但从未有过这种传闻,这些谣言源头何处,流云庄与御行衙以不同手段追查,但一时间都未查出。
玉宇院从出事当晚至次日清晨时分,各人员与房间就已盘问检查完毕,但均未查出什么。
东南角的小厨房,修远云、惜不成与九申在出事当晚离开玉宇院之前也大致检查了一番,但三人均是沉默无言,也不知三人到底何意。
施东向的药确实很有效果,一天下来,祁山派的人便已摆脱奇痒,红肿也有些消退。
晴园。
正在白兰轩下棋的惜不成也终于等来他所要的信息。
惜不成将密信递于对面的九申,落下一子,道:“果然如此。”
九申接过密信,看罢后道:“真是心狠手辣啊。”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摆,“这棋到这儿,再接下去也是垂死挣扎,我认输了。我看今日阳光很是不错,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呆头神医,一道去流云庄看戏?”
惜不成也起身,他轻理衣袍,道:“神医心善,从出事到如今就未合眼,确实也该让他放下心了。”
惜不成说罢,便命令道:“来人!去请星辰阁四位堂主,请他们召集人马,在晴园门外集合!”
手下领命,便迅速散去。
约一柱香时间后,晴园大门外。
星辰阁四位堂主正骑在骏马上,施东向极不情愿地被九申拖上了马车。
马车上,惜不成正端坐于内,见两人上来后微微点头致意后下了出发的命令:“启程。”
一众人马便浩浩荡荡往流云庄方向出发,与此同时,曲将重带领的祁山派也正大张声势地赶往流云庄。
*
星辰阁一行人马浩荡而行,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修远云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而匆匆赶来的修、容两位庄主望着修远云泰然自若地将星辰阁众人请进流云庄,疑惑窦生。
待众人齐聚玉宇院时,惜不成带着歉意道:“惜某此行仓促,未能递拜帖事先通报,多有失礼,还请诸位谅解。”
修齐因道:“阁主严重了,远云说阁主已将祁山派中毒之事查清?”
惜不成道:“确实如此。”
从屋内出来的尹诚听到此急忙上前问道:“阁主此言当真?”
惜不成点点头,随后问道:“不知方大侠如何?”
尹诚虽有疑惑,但还是道:“师父还未醒来。”随后他看见了惜不成身旁的施东向,眼睛一亮,“神医,你帮我师父看看吧。”
施东向看了眼惜不成,惜不成道:“正好,大家一同去如何?”
修齐因虽不知惜不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他此次前来定不是为难流云庄,便道:“也好,我们一道去看望一下方大侠。”
一行人至方逸游房间时,只见曲应念正坐在方逸游床边的椅子上。
曲应念穿着一身鹅黄纱裙,身形纤瘦,她虽是习武之人,且剑法只稍逊尹诚,但此时看上去极其虚弱。
见一行人到来,曲应念面露疑惑,又迅速消退,她扶着椅子站起来走上前问道:“不知众位来此何意?”说着,她身形晃了晃,仿佛要倒下去。
尹诚连忙上前扶住曲应念:“应念,你怎么样?”
曲应念摇了摇头:“大师兄,我无事。”
尹诚松了口气:“我请了施神医来看看师父,还有,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星辰阁阁主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毒了!”
尹诚的语气带着喜悦,仿佛下一刻祁山派所有人都将摆脱葵豆骸的毒:“应念,我相信,祁山派一定会无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曲应念笑着点了点头。
施东向上前为方逸游细细把了左右两手的脉,最后神色复杂地向惜不成点头,点完头之后,他又叹了口气,自顾自摇了摇头。
惜不成了然,但其余人多是不解,尹诚更是直接上前问道:“神医,我师父到底怎么样了?”
曲应念也是出声担忧地问道:“神医,我父亲他,到底如何?”
施东向位道,惜不成却是走上前去,道:“曲小姐不必担心,神医的意思是方大侠身体安好,已然无恙。神医只是这几日因一些阁中事物较多,未休息好,而且今日心情欠佳,才会如此神色。”
说着,惜不成一笑,忽然道:“方大侠,你这伤势也不算重,只不过是对方手段残忍些罢了,你还要装到何时?”
说罢,只见惜不成身影一闪而过,一掌拍向床上。他这一掌虽未用全力,但毫未留情。
方逸游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恍若死了一般,此时却突然双肘撑床,一跃翻起,随后又是一翻,落于曲应念身边。
“砰!”一声,那床应声倒塌,方逸游极为狼狈地半跪在地上,面色凶狠。
曲应念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连忙去扶起方逸游,斥道:“惜阁主,你这是何意?!”
惜不成轻笑一声,道:“惜某何意,难道曲小姐不清楚吗?”
跟随而来的众人未料事情会发展成如此地步,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静观其变。
修远云也是未动声色,修齐因却是悄悄吩咐了手下几句,那人领命,便退了下去。
方逸游的房间布置优雅简洁,采光透风都是极佳,但此时这里因为那些剑拔弩张之意已显得沉闷。
床被破坏的声响引来了在外的一些祁山派子弟,还有此时在玉宇院巡护的人,但当他们破门而入时,却又不敢再往前去,只能全部挤在那一小片地方。
流云庄两位庄主与五行卫长老站在一处,星辰阁阁主与四位堂主站在一处,曲应念扶着很是狼狈的方逸游站在那儿,祁山派大师兄尹诚,正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的师父,他的不远处,是九申和施神医。
那张破碎的床也很是醒目,这样的情势实在让那些地位较低的人不敢上前询问,但破门而入的喧嚣声与咽了一半回去的询问已经打破了那些所谓大人物之间的沉默。
曲应念扶着方逸游,声音极其虚弱,但面上坦然:“惜阁主话有玄机,小女子愚钝,实在听不懂何意。”
尹诚心中也是偏向曲应念的,他虽不知自己的师父为何掩饰自己的情况,但又想及他突来的横祸,觉得定是他内心悲痛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便跨步向前挡在曲应念与方逸游前面,厉声道:
“惜阁主,在下敬你是星辰阁阁主,也感激你为祁山派尽心费力,但你如今所作所为分明是在欺侮我祁山派。在下虽不及阁主武艺高强,但也不会让我祁山派任人欺负!”
事已至此,修齐因也是看出了端倪,他上前道:“阁主,修某也觉得尹少侠说的极是。而且修某一直纳闷,阁主是因为已查清这葵豆骸之事才来我流云庄,怎么如今在祁山派这儿闹事了?”
说着,修齐因似是想到了什么,满脸震惊之色:“这,这事,难不成……”
说到此,修齐因望了望曲应念与方逸游,随后眉头紧皱,一脸难以置信,他向惜不成问道:“惜阁主,修某是不是会错阁主的意思了?”
惜不成笑而不语,意思显而易见。
顿时一片哗然。
尹诚虽然不是聪透之人,但修齐因这一席话加上他的神情已是够明显了,他不禁面色瞬白,脸上露着不相信,也露着惊惧。
尹诚身体僵硬地转向后方,扯着一个笑容:“应念,你有骗过我吗?”
曲应念面上惊色未去,但仍带着恳切,柔声道:“大师兄,你要相信我。”
尹诚看着面容憔悴的曲应念与已经眼瞎手残的方逸游,暗骂自己真是傻瓜。
如今站在自己身后、自己要保护的人,一个是自己最崇敬的师父,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他们从没有骗过自己,自己应该相信他们,而不是随便怀疑。
尹诚脸上所有疑惑都消散了,他拔出佩剑,神色凛冽坚毅,决然而果断道:“我是祁山派的人,我要护的人,就在我身后!”
众人面面相觑,但谁都未出声。
流云庄自当不会将这泼脏水往自己身上倒,他们只等着惜不成收拾这个烂摊子,谁让他偏要来凑这个热闹,即使祁山派是为了给流云庄难堪。
惜不成此时也未出声,只是看着尹诚的剑。
那剑只是普通的剑,卖兵器的地方,最不缺这种货色的剑,可是眼前的人,却要拿这种最普通的剑,去保护最重要的人。
但是,他身后的两人,真的是他心目中的那两个人吗?
如此之人。
愚蠢?可笑?还是值得尊重?
惜不成皱眉,沉声道:“尹少侠,你不想弄清楚葵豆骸之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或者说,你难道从未在乎你的同门性命,只在乎你身后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