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非你
烛离踱步回了忘川府，看见纱华蹲在地上拔草，也不甚在意。
这个地界哪来的杂草可拔，看来崔钰那厮又惹纱华不痛快了，算了，年轻人之间，让他们自己作吧。
烛离自酒窖搬了一堆醉花间出来，也不想管自己身上的伤口，反正伤口总会愈合的，至于痛嘛，有酒哪还有痛。
烛离随手拎着酒，悠悠哉哉的踱步至马桑树下，微微捻诀，身形一转，便倚在了马桑树上。
一手枕在头后，一手拎着酒壶，如往常一般，独自饮着。
只是往日，总有个话唠在马桑树下，絮絮叨叨个不停，今日，倒是万分安静。
烛离抬首欲望，这才想起来，那话唠今天不在，话唠被她赶走了。
也好，省得打搅她的清净日子。
只是话唠不在，烛离她自己似乎变成了话唠，和马桑神木搭起了腔。
“马桑啊马桑，你说你为何要长那么高？”
马桑树暗自腹诽，为啥要长高？起初还不是想着长得高看得远，后来…后来都是被你爬我身上灌酒害的，害得我马桑独自一树高高在上，可怜得是个神仙都想着怎么砍我。
“你长这么高，天生神木，又有什么好处？尽被旁人惦记着。”烛离仰头灌酒，悠悠说道。
可不是嘛，谁都想着得到我，尤其是你，整天想着砍了我当柴烧，哼，马桑一想，竟很不满意的摆动了枝丫。
晃得烛离酒都洒了，烛离不悦，狠狠弹了马桑枝叶一下，愤愤，“再晃我可砍你当柴烧了啊。”
看吧，你那点小心思，我马桑都懂的。
不过烛离都是随口那么一说，心情变换得快，自己竟轻轻晃动着马桑枝了，“要我说，以后你别长这么高了，整天遭惦记，还是矮点好，平凡点好。”
我长矮了，你上那睡觉去？上那喝酒去？上那劈柴去？马桑傲娇的轻轻摇摆，似乎是在表示它马桑很重要。
毕竟，它可是和父神母神肩并肩的马桑神木。
遥想当年，混沌初开，孕育了天，孕育了地，孕育了父神母神，孕育了神木马桑。
马桑有灵，却万万年不曾化形。
只有马桑它自己知道，混沌之气初开时，马桑树上便生了一团天地灵气。
不过风雨骤来，业火不息，马桑在风吹雨打火烧之后，仍旧顽强的站立着，那一团天地之气却如离了心，一分为二。
一半挂在了马桑枝头，一半飘到了巨石之下。
而后来，一半高高在上，修成了飞天的烛龙，反而为阴。一半脚踏实地，修成了渊底的蛟龙，转而为阳。
蛟龙出渊，生翼，这是烛龙所没有的，以至于烛龙时刻惦记着。
而这些，是只有它马桑树才知道的秘密。
只可惜，如今烛龙虽在，蛟龙却……
唉，马桑顾自感叹着，摇晃着，眺望着，咦……
马桑瞬间清醒，使劲摇晃着烛离，快起来，快起来，那浇水的讨厌鬼又来了。
啊，别跳到我身上，别摸我，我劈你了啊，再摸我可劈你了啊。
呜呜……
马桑晃动异常，烛离对此很是不满，虚睁着眼睛，手抵在额间，轻轻拎着酒壶，“都叫你别动了，你都弄疼我啦。”
马桑树上……上，正欲接着往下爬的令羽动作一滞，僵硬了片刻。
马桑暗自得瑟，哼，小样，在我身上嚣张，看见她还不是怕了，看我让她收拾了你。
马桑神木奋力一甩，令羽一个没抓稳跌落，眼看着就要扑到烛离身上了。
马桑很没眼看的用枝丫遮住树干，对不起，它又闯祸了。
令羽跌落，看见了发愣的烛离，侧身随手抵住马桑借力，顺势掉到了树下，与烛离擦肩而过。
马桑顿时松了口气，舒展枝丫，还好，算他有点良心，没有砸到，嘿嘿。
烛离这才翻身落下，好奇的望着令羽，“令羽？”
“阿离。”令羽神色深情，轻轻应了一声。
“你倒是胆大，不会也是来偷马桑树的吧？”烛离好奇的望了马桑神木一眼，这棵破树，看上的人有点多呀。
马桑哼了一声，掉了两颗马桑果下来，正中两人头顶。
“不是。”令羽面色不改的从头顶取下马桑果，递给了烛离。
烛离笑了笑，没有接过，反而取下了自己头上那颗，也不擦拭就吃了起来，“你吃吧，它送给你的。”
令羽将马桑果握在手里，突然觉得就这样着急忙慌的跳下来了，好像颇为尴尬。
“我，我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令羽微微低头，轻声说道，言语间颇有一丝心疼。
“我受伤了，你怎么知道？”烛离一边走着，侧头好奇的看着令羽。
令羽摇头不语，他该怎么答？飞羽剑告诉他的？只怕烛离会笑死。
“伤好了吗？初阳宫有炼丹炉。”令羽并不回答，转而问道。
“就那样吧。”烛离满不在乎的说着，反而对令羽的话生了好奇，“炼丹炉？烛照留下的？”
令羽微微点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彼岸花，许久，“那是烛照给烛阴的聘礼。”
“是么，可惜了。”烛离莫名觉得揪心，却是面色不改，拂手拿了壶酒出来，递给令羽，微微笑道，“喝酒吗？”
令羽接过酒壶，似有些蹙眉，“你一直都这样……饮酒度日？”
“不行吗？”烛离反问，又灌了口酒，走到三生石边，轻轻倚上去，侧手撑着头，一如既往。
令羽跟着走了过去，毫不嫌弃的席地而坐，也靠在了三生石上。
“如果哪天你发现，你不是你，是不是很可笑。”令羽望着眼前的彼岸花，也顾自灌了口酒，轻声细语中竟带着一抹忧伤。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烛离轻笑，侧头看着令羽，又将头转了回来，痴痴的望着远方，“我总觉得，很多年以前，也有个人像你这样，陪着我喝酒。”
令羽也并未应答，喝着酒，说着自己的话。
“师尊曾说，我生在初阳宫，造化世人，守卫一方安宁，便是我的宿命。”
“我以为除魔该是我的职责，所以我追到魔界，到了魔界我才知晓，原来师尊骗了我，我根本就不是生在初阳宫。”
“你非生在初阳宫，我非生在北寒月宫，那又如何，你是你，我是我。”烛离言语朦胧，喝着酒，笑着说道。
“你都知道？”令羽微微惊讶，抬眼看向烛离。
“不知道，知道又能如何，无非痛上加痛。”烛离随口说道，索性拎着酒壶把玩，“天地无情，生灵如荼，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大道三千，万物流转，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烛离说着，颇觉无味，趴在三生石上，魅惑一笑，“算了，我们来玩个有趣的。”
只见烛离轻轻在三生石上扣了几下，三生石边灵气汇聚，竟自两人身前凭空显出了画面。
“据说两个人靠在三生石上，捻了咒，就能看见昔日趣事，今天我也来试试。”
灵气包裹之中，一男一女一石，各自拎着酒，对酒作乐。
只是那绝世的璧人，与眼前二人确实相似，却又不完全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