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色
苏名瑜和风离背靠大树而坐，白天的喧嚣和杀伐早已远去，黑沉的苍穹下山林是那么的寂静。
“你怎么看？”苏名瑜沉默许久，低声道。
“明日就是天下血的第三天了，你觉得我们能否击杀雪心竹，然后去西峰助侯爷一臂之力？”风离并没有回答他，却提出了一个令人更难回答的问题。
苏名瑜若有所思道：“虽然人手比去风铃口前少了很多，但要是没有内奸，我对我们现在的实力依然很有信心。我个人觉得雪心竹原本并非非杀不可，只是……”
“只是天涯会似乎成了为最大的变数，所以你要问我对雪心竹怎么看？”风离道。
苏名瑜点头道：“一路之上他都表现得很正常，现在突然变了。”
“你说今晚会有变数吗？”风离问道。
苏名瑜笑道：“夜晚利于偷袭，但是若有内奸，他们完全可以在明天一举击溃我们，不用多此一举。漆黑的夜色是进攻的掩护，亦是对防守方的庇佑。”
风离道：“那么今晚我就去找雪心竹。”
苏名瑜皱眉道：“你想要得到什么？找他的破绽？那么我呢？”
风离笑道：“你自然去找铁四海，毕竟有问题的不一定只是雪心竹，也可能是铁四海。”
苏名瑜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子，道；“我这就去！”走了没两步，他转过头笑道，“果然是好分工啊，你可以去靠近你的端木了！哈哈！”
风离不去理他，径直向营地的另一边天涯会的歇息地走去，苏名瑜依然在他背后道：“别忘了家里的阿如。”
大树的阴影下，雪心竹盘膝而坐，不远处是汪铭在大树上警戒，仿佛一只蝙蝠静静的守候着夜色。端木在火堆边沉沉的睡去，秀颊胀得通红，显然在睡梦中仍与伤痛战斗。
“雪老大不用休息吗？”风离轻声道。
“为何而来？”雪心竹反问道。
风离道：“很难说为了什么，我总觉得有很多事情不清楚，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雪心竹淡淡的道：“端木还在伤病中挣扎，你就来摸我们天涯会的底来了。”
风离摇头道：“她这样的女子本不应到江湖上来的。
雪心竹道：“人的一生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样的。”说着他一笑道，“你觉得女人是什么？不适合江湖又适合哪里？”
风离盘膝而坐，微笑道：“这个我肯定不及你懂。”
雪心竹笑道：“我每次出行都带有美女相伴，不一定要做什么，关键是赏心悦目就好。”他悠然望了风离一眼，轻声道，“女人是一种可以欣赏的东西。”
风离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看着端木的面容改变话题道：“我是来向你请教关于秦戈盟的事情，铁四海他们似乎对我特别有兴趣。”
雪心竹道：“你认为我会清楚？”
风离道：“除了秦戈盟自己，恐怕就只有天涯会最了解他们了。”
雪心竹看着这个浓眉如刀的青年人，笑着摇了摇头，深吸口气仰望夜空道：“那好我们就来谈谈秦戈盟。”
苏名瑜摇摇晃晃地来到了秦戈盟的篝火，这里和天涯会截然不同，虽只有铁四海和司马、司空二人一起饮酒，但显得相当的温暖。看到苏名瑜，铁四海咧嘴一笑道：“来！小鱼头，过来这里坐，这两个老不死的撑不住了，我正要去找你们！”
苏名瑜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一笑道：“酒呢？酒呢？”边上司空九戈笑着给他斟满了酒杯。
“你个死小子过来做什么？”铁四海盯着苏名瑜道。
苏名瑜微微一笑，道：“我来探天涯会的老底。”
司空九戈奇道：“你怎么不去问雪心竹？”
苏名瑜道：“雪心竹不一定有问题，但天涯会就难说了。这里说到了解天涯会，除了你们还有谁呢？”
铁四海笑了笑道：“那你就问吧，这里有司马和司空这两个老东西，没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司马长生微笑着给铁四海斟满了酒，笑道：“还是四海兄来说吧，我们补充就行了。”
铁四海扯了扯大胡子，问道：“小鱼头，你对天涯会了解多少？你奶奶的，看你那德行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名瑜笑道：“所以不是来找你了吗？人道天涯会是天下第一强龙，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组合？”
铁四海眼光投向茫茫夜幕，轻声道：“天涯会是如今江湖的第一帮派，他在中原的影响力远高于我们秦戈盟。但是在很多年前，天涯会还只是一个二流的组合，一直到二十多年前土木堡之役后，楚潜渊从他父亲楚利典手中接过龙头的位子，一切才发生了变化。所以后来很多人说若是楚利典不死，天涯会说不定依旧是一个二三流的帮派。”
“楚潜渊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小苏问道。
铁四海把目光望向司马长生，司马长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利典是大内御林军的大统领，他死在土木堡之役，死在整个大明的梦魇中。他是最后跟随朱祁镇突围的将领之一，是我的朋友。他在最后决战天狼旗四大高手时战死，而我则跟随圣上退守山海关。那天涯会原本是京城御林军子弟的一个团体，御林军多由贵族子弟组成，他们家大业大在全大明都置有产业。之所以名气不响是因为御林军无法私自离开京师，他们的高手不能四处拓展势力，若论实力这些人多是大内高手，真要争雄江湖绝对不容忽视。”
铁四海点头道：“楚潜渊那时候只有十八岁，丧父之前他在京城鲜衣怒马好不得意！可是那一役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御林军中他们天涯会的班底几乎全部战死，皇上不敢面对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于是御林军大换血，天涯会的人几乎从京畿消失。”
苏名瑜眯着眼睛道：“那一年楚潜渊只有十八岁。”
铁四海道：“楚潜渊在之后的三年销声匿迹，三年后他出现在山东威海，重组天涯会，那个时候他身边就有了雪心竹。十八岁的楚潜渊曾是京师武林的武举，是武状元的热门人选。我们不知道楚潜渊在消失的三年中遇到了什么，但三年后他的刀法更是突飞猛进，足以与天下高手一争长短了。”
司空九戈轻酌了一口酒道：“一个楚潜渊已经很厉害了，更让人咋舌的是，他身边还有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雪心竹。那几年……楚、雪二人联袂出手，北方武林几乎无人能当！现在想来土木堡之役后的楚潜渊和雪心竹正是你和风离这般的年纪。”
苏名瑜笑道：“你们秦戈盟那时候在作什么？”
铁四海嘿嘿一笑，捶了小苏肩膀一下道：“好好学学历史！那几年七国联盟不停叩边，我们秦戈盟和大将军钟岳恒并肩作战，一起被拖在西北的战事之中无法自拔。”
司空九戈道：“不过按我们龙头的脾气，也不会对楚潜渊怎样，我们龙头不是那种意图雄霸天下的人。”
司马长生笑笑道：“其实是这样，谁都想不到楚潜渊的天涯会能够这么快的站住脚！那时候的中原还是青龙门的天下，想当年那青龙五狂是何等的嚣张？”
铁四海摇头道：“据说当年雪心竹一个人就干掉了那五条狂龙，不知道他怎么做的，我自问是作不到。”
司马长生道：“五条狂龙中有天涯会的人，只是那一战人全都死了，所以我们至今不知道究竟是谁出卖了青龙门。”
“红尘杀人客，雪心竹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铁四海沉声道，“之后他们就横扫中原，一跃成为天下有数的强龙。”
“他们是怎么回京的呢？”苏名瑜问道，“他们是皇帝不想要的人啊。”
“那年太子出京，在HD遇袭，被楚潜渊救了。然后一切就改变了，天涯会的故交旧友重回京师，楚潜渊一下抢掉了云龙帮龙独笑在京城的半壁江山。”
“还真巧。”小苏嘟囔道。
“也许是刻意安排，也许是天意如此，这个就不是我们局外人能够知道的了。但是楚潜渊身边有‘黑道孔明’之称的席宇出谋划策，即使是事先安排的也不奇怪。”司马长生微笑道。
苏名瑜点点头，将杯中水酒一口灌下。
“秦戈盟和天涯会不同，天涯会在我们老大楚潜渊之前就有，那是个御林军的贵族团体，虽然不出名，但也有近百年的历史。秦戈盟则是由玉天麟一手创办壮大的。”雪心竹侧卧在地上，手支着头缓缓道起了秦戈盟的历史。
玉天麟是河南人，他的父亲玉戈就是黑道有名的独行大盗，但是由于截走大内御宝被皇帝诛杀。玉天麟年轻时阴毒狠忍，杀人劫货，无所不为。但三十岁后突然转性，以德报怨，厚施不望回报，救人而不矜己功，一举成为两河之地的黑道巨擘。
后来皇帝为抑制地方豪强，将豪富迁徙至关内，玉天麟的资产还不够格。但地方官怕受罚，不敢不把他也列入迁徙名单。忠孝王薛彝对万岁进言，玉天麟家尚未够标准。万岁笑道说：“他是百姓，能使忠孝王为他进言，还会有什么问题？”于是玉家入关。
入关之后关中贤豪争着和他交朋友，引起了当时的强梁青龙门的注意，青龙门的魁首吴辛岚觉得不能任其发展，于是疏通关节强行迫使玉家再次徙往西北。
山高皇帝远，玉天麟在函谷关以西创建秦戈盟，一方面主宰西疆的武林，另一方面他出钱出力帮助大将军钟岳恒镇守边关。
“我听说秦戈盟和大将军钟岳恒关系不错，为什么会这样呢？”风离皱眉问道。
“玉天麟和忠孝王的关系不错，忠孝王托西疆的钟岳恒照顾玉天麟，于是钟岳恒照作了。而不可否认玉天麟的确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在面对大漠七国的战事中，玉天麟和钟岳恒的友情也与日俱增。渐渐的西疆就是玉、钟二人的天下，就连忠孝王薛彝也无法插手西陲的事务了。”说着雪心竹叹了口气道，“其实玉天麟并没有对不起薛彝，只是在处理七国联盟之事上忠孝王是主和的，而边防的人们都是主战，时间一久自然就疏远了。”
“大漠七国……”风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从大漠来。”
雪心竹微笑道：“我知道。”
风离眉毛一挑，道：“议和是一定行不通的，我了解那些草原民族，你比他强他才会怕，否则那就是他横行的时候。”
雪心竹点头道：“据说过几天，大漠的青年剑客寒锋就要到京城，好像说要开什么比剑大会。”
风离眼中的精芒一闪，道：“若是他公开求战，我倒想要会一会他。”
雪心竹翻身坐起，昂首望向天空，声音低沉地说道：“其实和天下大事相比，这次天下血并不重要。也许我们这几BJ过于执著了。”
风离注视着雪心竹，夜幕下雪心竹的身影显得有些凝重，心道：“问题的确在他这里，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呢？真是天涯会勾结大内设伏？但这么做对本来就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天涯会有何好处？而这里和李侯爷去的西峰又有何关系？”
夜风阵阵的吹来，风离眺望那黑沉沉的山颠，究竟是怎么样的敌人在上面呢，明天就会有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