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逃避统治的艺术——“逃避”作物与“国家”作物

詹姆斯·C．斯科特（James C. Scott）

标准的文明阶段理论认为，人类先由狩猎和采集社会进化到游牧社会，再进化到定居农业社会，最终形成城邦和文明。而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期，人们在很大程度上是根据自己与国家关系的远近，而来回游走在不同的生存方式之间。

我想先用皮埃尔·克拉斯特（Pierre Clastres）出版于20世纪70年代的著作《反抗国家的社会》的结束语来开始今天的演讲，即“若说有历史的民族的历史是一部阶级斗争史，那无历史的民族的历史至少可以说是一部反抗国家的历史”。人类学家曾认为南美洲地区有一批新石器时代的幸存者，如西里亚诺人（Siriano）、亚诺玛米人（Yanomami）和瓜拉尼人（Guarani），他们没有经历文明时代，也没有铁器和农耕等。克拉斯特是第一个尝试记录的学者。他指出，所谓新石器时代的幸存者早先实际上是定居农耕者，这些人以采集、捕猎、掠夺为生，借以逃避西班牙定居点的奴役和接触定居点居民所引起的疾病。也就是说，他们离开了土地，转而以狩猎和采集为生，就是为了与国家保持距离。克拉斯特认为他们的社会结构也是为了防止在其内部产生国家。例如，强悍的酋长意味着部落可能会发展为国家，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们偶尔会杀掉这样的酋长。从这种意义上说，克拉斯特呼应了欧文·拉铁摩尔（Owen Lattimore）以及很多其他学者的论述。这些学者认为游牧并不是一种较为早期的生存方式，而是对定居农业的二次调整，游牧民族是由那些为了逃脱税收和国家压迫的农耕者组成的。

标准的文明阶段理论认为，人类先由狩猎和采集社会进化到游牧社会，再进化到定居农业社会，最终形成城邦和文明。而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期，人们在很大程度上是根据自己与国家关系的远近，而来回游走在不同的生存方式之间。当然，我也希望能用自己的论述向克拉斯特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