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优特尔佩

1 居鲁士死后，法那斯皮斯的女儿卡桑丹涅和居鲁士所生的儿子冈比西斯继承了王位。卡桑丹涅是在居鲁士健在的时候去世的，居鲁士曾为她的死表示深切哀悼，并且下令帝国境内所有的臣民都为她服丧。[2] 作为居鲁士和这位女子所生的儿子，冈比西斯认为，伊奥尼亚的和埃奥利斯的希腊人，都是他父亲的臣仆；冈比西斯统率着这些希腊人，以及他统治下其他民族，前去远征埃及了。

2 在普萨麦提库斯成为埃及国王以前，埃及人一直相信他们是全人类当中最古老的民族。可是，自从普萨麦提库斯登上王位，而力图弄清楚哪个民族最古老的那个时候起，埃及人虽然认为他们自己比其他民族要古老，但是他们承认只有弗里吉亚人比他们更古老。[2] 普萨麦提库斯想探究哪里的人是最古老的，可是他又找不到任何证据，于是他想出了如下办法。他把普通人的两个婴儿在刚刚出生时就交给一个牧人，命他把他们放在羊群当中哺育，严令任何人都不得在这两个孩子面前讲一句话，并且把他们安置在偏僻幽静的茅屋中，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才把山羊带到他们的茅舍去，让他们把奶吃饱，在其他方面也都对他们加以照看。[3] 普萨麦提库斯这样做，其目的是想知道在婴儿的不清楚的咿呀声的时期过去以后，他们第一次清晰说出的是什么话。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料。牧人遵照国王的指令工作了两年，在两年将要结束的时候，有一天，当他打开他们的房门进去时，两个孩子都张开双臂向着他跑来，嘴里发出“别科斯”（becos）的喊声。[4] 牧人第一次听到他们这样说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在意，但是后来他注意到，在他每次来照顾他们的时候，总是听到他们在说这个词；他便把这事禀报给国王，并且按照国王的命令，把两个孩子带到了他的面前。于是普萨麦提库斯亲耳听到了他们说的这个词，并且着手调查哪个民族把什么东西称为“别科斯”。结果，他得知“别科斯”是弗里吉亚人对面包的称呼。[5] 考虑到这个情况，埃及人放弃了先前的说法，承认弗里吉亚人是比他们更古老的民族了。我是从孟菲斯的赫淮斯托斯的祭司们那里，得知以上这些情况的。另外还流传着一些荒诞的故事，其中希腊人说，普萨麦提库斯是叫预先被割去舌头的妇女来哺育这两个婴儿的。

3 祭司们关于哺育婴儿的故事如上所述。我在孟菲斯和这些祭司交谈过程中，还得知许多其他的知识。我甚至为此还前往底比斯和赫里奥波里斯去，专门要去核实一下那个地方的祭司们的说法是否与孟菲斯的祭司们的说法相符。赫里奥波里斯地方的人们素以熟谙全埃及的历史而著称。[2] 他们告诉我的关于他们宗教方面的事情，我就不打算重复了。我只想说说关于他们的诸神的事情，因为我相信任何地方的人对此都是很少有所了解的。如果我在后面的叙述中还涉及这些问题，那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那么做的。

4 关于人世间的事情，他们下面的叙述是完全一致的。他们说，埃及人是人类当中首先发明了用太阳年来计时的，并且把一整年分为12个部分。他们认为，他们是根据星辰运行而得到这种知识的。我认为，他们计年的办法要比希腊人的办法高明得多，因为希腊人每隔一年就要插进去一个闰月才能使历法和季节相吻合，但是埃及人把一年分成12个月，每个月30天，每年之外再加上5天，这样一来，季节的循环就与历法相吻合了。

[2] 他们还说，埃及人最初使用了12位神祇的名字，这些名字后来被希腊人采用了。他们是最先给诸神设坛、造像、建庙者，也是首先把各种动物的图案镌刻到石头上去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能够向我证明他们所讲的话是真实的。他们还告诉我说，埃及人的第一位统治者名叫米恩; [3] 在他那个时代，除了底比斯诺姆之外，全埃及都是一片沼泽，在今天莫伊利斯湖以下的地方全部都是在水平面以下的。从海岸到莫伊利斯湖，需要七天的航程。

5 依我看来，他们所说到的关于他们的国家的事情，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因为任何人只要亲自来埃及看看，即使他从来未曾听人提起过埃及，只要他具有一般的观察力，也必定会察觉到，希腊人乘船前来的埃及是埃及人经过努力而获得的国度，埃及是尼罗河的赠礼。莫伊利斯湖以上三日航程的国土，虽然埃及人对这部分国土并未提及，但这一部分和前一部分的情况是完全一样的。

[2] 谈到埃及这个地方的一般特点。首先，如果你从海上向埃及陆地靠近，离陆地还有一日航程的时候，如果你放下测深索，你就会把泥带上来，并知道那里的海水深度为11寻。这就表明从陆地上通过河流冲刷下来的泥土一直沉积到这么远的地方。

6 其次，埃及本土的海岸线的长度为60斯科伊尼；这是根据我们为埃及所定义的疆界，即从普林辛涅湾到塞尔波尼斯湖（它是沿卡西乌斯山脚延展的）。[2] 领土狭小的民族以寻为单位来测量土地；领土较大的民族则用斯塔狄亚来测量土地；幅员广阔的民族是用帕拉桑来测量土地；幅员极其广阔的民族，则是用斯科伊尼来测量土地了。1帕拉桑等于30斯塔狄亚，而埃及人的长度单位斯科伊尼相当于60斯塔狄亚。

7 这样看来，埃及的海岸线的长度就长达3600斯塔狄亚了。从海岸向内陆行进直到赫里奥波里斯，埃及的这片国土相当广阔，是一片平坦、多水的沼泽地带。从海岸到赫里奥波里斯的距离相当于从雅典的十二神的祭坛到皮萨的奥林匹亚·宙斯神庙的距离。[2] 如果有人要计算一下，那么就可以看到这两段路程长短相当，二者相差不超过15斯塔狄亚；因为从雅典到皮萨，是1485斯塔狄亚，而从海边到赫里奥波里斯却刚好1500斯塔狄亚。

8 从赫里奥波里斯再向上走，埃及的国土就变得狭窄了。它的一面是阿拉伯山脉，它由北向南延伸，遮住了河流的一面；河流的另一面则是利比亚山脉。阿拉伯山脉绵延不断，一直延伸到所谓红海的地方；孟菲斯那里修建金字塔所用的石料，就是来自这个山脉中的采石场。山脉在这里改变了方向，而终止于我所提及的那些地方。据我所知，从东到西最宽的地方，要走上两个月，它们的最东部的边界地区是出产乳香的地方。[2] 这是阿拉伯山脉的主要特色。另一面是利比亚山脉，金字塔就坐落在这一边。这条山脉上满是岩石和沙砾，它的方向和阿拉伯山脉一样，也是由北向南走向的。[3] 在赫里奥波里斯的上方，埃及的领土内再也没有那么宽阔的地方了，溯河而上的那片狭窄的地段不过四日的航程；阿拉伯山脉和利比亚山脉之间的土地是平坦的，在两山之间最狭窄的地方，在我看来，其宽度还不足200斯塔狄亚。从这里往上去，埃及的国土又变得宽阔起来了。当地的自然地势就是如此。

9 从赫里奥波里斯到底比斯，溯河道而上需九天的航程，距离是4860斯塔狄亚或81斯科伊尼。[2] 下面我把埃及国土的数字归结一下，海岸线的长度我已经说过，为3600斯塔狄亚；从海岸到内地的底比斯的距离，是6120斯塔狄亚。从底比斯到那个被称为埃列凡提涅的地方的距离为1800斯塔狄亚。

10 在我看来，以上所描述的这个国度的大部分土地，都是埃及的居民自己获得的，祭司们也正是这样告诉我的。如上所述，在孟菲斯以上，两条山脉之间的全部土地，看上去显然曾经是一个海湾，这就如同伊利昂和特乌特兰尼亚一带的土地，以及以弗所和迈安德平原的土地一样，只不过相比而言有大有小而已。[2] 所有这些土地都是因河水冲积而成，但它们的规模都比不上尼罗河的五个河口当中的任何一个。[3] 我还可以列举其他一些河流，它们不像尼罗河那样大，却也造成了很大的后果。在这些河流中主要的是阿奇劳斯河，这条河流经阿卡纳尼亚而后入海，它已经使埃齐那德斯群岛的一半和大陆联成一体了。

11 在阿拉伯，距离埃及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从所谓红海伸延出来的狭长的海湾，现在我就说说它的大小。[2] 在长度方面，用一条桨船从它最里头向外划行，需要40天才能抵达宽阔的海域；就宽度而言，跨越海湾最宽的地方需要半天时间。在这片海域，每天都有潮汐起落。[3] 依我看来，现在的埃及从前就是一个这样的海湾：一个由北方向南伸的海湾，在北面冲刷着埃及，伸展到埃塞俄比亚；另一个海湾则是从南方伸入，向叙利亚延展。这两个海湾都深入内地，其尽头相距很近，它们之间只隔着一块狭小的土地。[4] 如果尼罗河选择从现在的河道流入阿拉伯湾的话，那么，难道有什么能阻止这条河在至多两万年间用冲积土把这个海湾填塞起来吗？我认为，一万年的时间就足够了。在我出生之前的时代，一个比这个海湾大得多的海湾，又如何不能被这样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逐渐淤积填塞起来呢？

12 因此，我的这些关于埃及的记载，是来自于我信任的那些人的报道；而且，我本人也完全同意他们的观点。因为我观察到，尼罗河入海的地方距离邻近地区很远，我还看到，在山上有贝壳，地面上到处都有渗出的盐，甚至对金字塔都有损害；我还注意到，埃及全境唯一的沙山，就是孟菲斯上方的那座山；[2] 此外，我还发现，埃及既不像与之接壤的阿拉伯半岛的土地，又不像利比亚，也不像叙利亚，因为它就在阿拉伯半岛的海岸地带。[3] 我们知道，利比亚的土壤较红而多沙，而阿拉伯半岛和叙利亚的土地则是岩石和粘土混杂，可是埃及是一片黑色疏松的土地，因为它是由尼罗河从埃塞俄比亚冲带下来的淤积土沉积而成的。

13 我从祭司们那里得知这样一个事实，对于我来说，这是关于这个国家起源的一个有力的证据。他们说，当莫伊利斯担任国王的时候，尼罗河河水只要再上涨8腕尺，就会把孟菲斯以下埃及全部土地都淹没了。但当我从祭司们那里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莫伊利斯死了还不足900年。但是现在，除非河水至少上涨到15、16腕尺，否则是不会造成全国泛滥的。[2] 因此，在我看来，如果土地按照这样的比例不断升高，面积不断扩大，那么居住在莫伊利斯湖下方的埃及人，以及居住在所谓三角洲和其他地方的居民，有朝一日会因尼罗河河水泛滥的中止，而永久性地像希腊人那样，受到他们常说的那种苦难。[3] 祭司们听说希腊人的全部土地都是由天上的雨水灌溉，而不是像他们的土地那样，是靠河水的泛滥而得到灌溉的，他们就说，“总有一天希腊人将对自己的巨大期望感到失望，那时他们就要陷于悲惨的饥饿之中了”；这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上苍不愿意再赐雨给希腊人，从而使他们遭受长期的干旱；既然他们除了仰赖宙斯赐予雨水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水源，那么他们希腊人就会被饥馑所消灭”。

14 这样，埃及人说起希腊人的时候，他们所说都是真实的。现在让我再说说埃及人自己的情况。如上所述，如果孟菲斯下方的土地（这是一块不断隆起的土地）依然按照过去一样的速度在升高，那么，当那个地方不下雨而河水又不能泛滥到他们的田里的时候，那里的居民怎么能够逃脱饥馑的困扰呢？[2] 现在必须承认的是，他们比世界上其他任何民族，包括其他埃及人在内，都不需要费那么多辛劳而获得田地的果实。因为，如果他们要想获得收成，既不需要用犁犁地，也不需要用锄锄地，不需要做其他耕耘者必须做的工作。农夫们坐等河水自行泛滥，漫到田地里灌溉，再等河水自行退回河床，然后他们把种子撒在土地上，让猪上去把种子踩踏进土里，此后便只是坐等收割了。他们是用猪来打谷的，然后把粮食储存起来。

15 假如我们采纳伊奥尼亚人的关于埃及的看法，那么我们就必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埃及人从前是没有任何领土的。因为伊奥尼亚人认为，真正的埃及就是三角洲那块地方。他们说，三角洲从所谓柏修斯监视塔沿海岸延伸到培泸溪昂的盐场，有40斯科伊尼，而从沿海向内地则是一直延展到凯尔卡索鲁斯这座城市；尼罗河在那里分成两条河道，分别在培泸溪昂和卡诺布斯二地入海。他们说，其他被认为是属于埃及的地方，不是属于阿拉伯，就是属于利比亚。[2] 但是，正如埃及人自己所确认而我自己也深信不疑的，就是三角洲是由河流冲积而成的，而且只是在不久之前才出现的。如果他们以前没有任何领土的话，他们怎么能无聊到竟自我标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呢？当然，他们也就确实没有必要用婴儿做试验，来看看婴儿最初说的是哪一种语言了。[3] 但是实际上，我并不相信埃及人是和伊奥尼亚人所说的三角洲同时产生的；我认为他们是自从有人类以来便一直存在着；随着土地不断增加，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就迁移到新的领土上，另一部分人依然留居在原先的土地上。在古代，底比斯是一块周边长达6120斯塔狄亚的地方，它是被冠以埃及之名的。

16 如果我对于这些事情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伊奥尼亚人关于埃及的说法就是错误的了。相反，假如他们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我就得说明，无论是伊奥尼亚人，还是任何其他的希腊人，都是不识数的了。因为他们都说，全世界分为三个部分：欧罗巴、亚细亚和利比亚；[2] 可是他们还应该加上第四个部分，即埃及的三角洲，因为他们既没有把它归入亚细亚，也没有把它归入利比亚。因为按照他们的说法，尼罗河不是把亚细亚和利比亚分开了吗？因此，既然尼罗河在三角洲的顶点的地方分成两个支流，那么三角洲本身也就一定是个独立的区域，也就肯定不是属于亚细亚，也不是属于利比亚的一块地方了。

17 在这里，我暂且把伊奥尼亚人的意见搁置到一边，先来说说我个人对这些问题的看法。我认为，埃及是埃及人所居住的全部国土，正如奇里乞亚是奇里乞亚人所居住的地方，亚述是亚述人所居住的地方一样。而且，我认为，利比亚和亚细亚之间的唯一正确的边界线，就是由埃及的疆界标识出来的。[2] 如果我们接受希腊人所普遍承认的边界，那么我们就必定会认为，埃及从埃列凡提涅和瀑布开始，直到凯尔卡索鲁斯，整个这条疆界分成两部分，每一部分又分属于世界的不同部分，一部分是属于亚细亚，另一部分是属于利比亚的；[3] 尼罗河从瀑布到海把埃及划分为两部分，而河道直到凯尔卡索鲁斯城都是一道河流，但是从那里起它就分成了三条，[4] 向东的一条被称为培泸溪昂河口，向西的一条被称为卡诺布斯河口。同时，尼罗河从上游地区一直流下来的那条干流，在到达三角洲的顶点后，继续前行，从三角洲中间穿过后入海，这个河口和其他大多数河口同样有名，河水的流量也同样大，它就是那个叫作塞本尼图斯的河口。[5] 除了这些河口以外，还有从塞本尼图斯分出去的另外两个河口，它们一个叫作萨伊斯河口，另一个叫作门德斯河口。[6] 博尔比提涅河口和布科里克河口则不是天然的河口，而是人工挖掘的河渠。

18 我对于埃及的领土范围的推断，得到了阿蒙神庙所发布的一则神谕的确认；不过我是在形成了我自己关于埃及的看法以后，才得知这一神谕的。[2] 居住在埃及一方、邻近利比亚边界的两个城市马列亚和阿皮斯的人们，不喜欢当地祭献牲畜的宗教习俗，请求不要禁止他们食用牛肉。因此，他们坚信自己是利比亚人而非埃及人，他们派人到阿蒙神庙去，说他们与埃及人没有任何共同的地方。他们说，他们既不住在三角洲地带，也不讲埃及语，因而他们要求允许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3] 但是，神祇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答复他们说，埃及是尼罗河泛滥和灌溉的这一整块土地，而埃及人就是居住在埃列凡提涅以下，并且饮用尼罗河水的那个民族。

19 这就是神祇给他们的答复。尼罗河在泛滥的时候，河水不仅泛滥到三角洲地带，也泛滥到两岸的被认为是属于利比亚和阿拉伯的那些地区；它泛滥到离两岸有两天路程的地方，有时更远些，有时则近些。关于这条河的特性，无论是从祭司们那里，还是从其他人那里，我都得不到任何说明。[2] 我特别渴望从他们那里知道，为什么尼罗河在夏至之时起水位就开始上涨，并且持续上涨一百天——为什么在这一百天过后，它的水位立刻回落，水流变得和缓，并且在整个冬季一直保持着低水位，直到翌年夏至来临的时候？[3] 我曾向当地居民打听，尽管我进行了极其详尽的考察，希望能够得到公认的解释——然而，我所得到的种种解释，没有哪一点能够告诉我尼罗河究竟具有何种特殊的性能而使它具有和所有其他的河流相反的性质，也无法回答为什么尼罗河与所有其他的河流不同，即为什么在尼罗河的河面上没有微风掠过。

20 但是，有些希腊人，为了博取富有智慧的声名，就对尼罗河的这种现象作出种种解释，他们提出了三种不同的说法。我认为，其中有两种说法是不值一提的，只是简单说说它们是什么就够了。[2] 一种看法是说季节风阻止尼罗河河水入海，致使河水上涨。但是，首先，常常发生这样的情形，那就是在不刮季节风的时候，尼罗河水位依然和往年一样上涨的；[3] 其次，如果季节风能够产生这种作用的话，那么与这种风逆向而流的其他河流，也必定呈现出和尼罗河相同的现象，而且它们应当上涨得更严重，因为其他那些河流都比较小，水流也比较弱。但是，在叙利亚和利比亚都有很多这样的河流，但它们在这方面是和尼罗河截然不同的。

21 第二种意见和刚刚提到的第一种说法相比，是更加没有真凭实据的，我也可以说它是更加不可思议的。按照这种说法，尼罗河之所以发生这样奇异的现象，是因为它的河水是来自奥开阿努斯，而奥开阿努斯的水又是周流于全世界的。

22 第三种解释比另外两个说法更加似是而非，也就肯定是荒谬绝伦了。因为这个说法与另外两个说法相比，实在没有更多的内容。根据这个说法，尼罗河的洪水泛滥是由于冰雪的融化而造成的。[2] 但是，既然尼罗河发源于利比亚，经过埃塞俄比亚而流入埃及，它是从世界上最为炎热的地区流到较为凉爽的地区，它的河水怎么可能是由融化的冰雪而形成的呢？任何对这件事能加以推理的人，都可以提出很多证据，以证明河水的形成不是那么一回事。首先一个，也是最强有力的一个论据，就是从利比亚和埃塞俄比亚吹来的风从来就是热风。[3] 第二个论据是，那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下雨和结霜的事。而如果下雪的话，那在五日之内是一定要下雨的。因此，在那些地方如果下雪，那一定要下雨的。第三个论据是，当地的居民皮肤黝黑是由于太阳的热力所致；[4] 此外，鸢和燕常年地留住在那里，而鹤每年严冬时节都要成群结队地从斯基泰亚之境飞到这边来越冬，都是因为这里暖和。因此，如果说在尼罗河的发源地，以及在尼罗河河道经过的那些地区曾经下过一点的雪，那么任何这类情况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23 至于那位把尼罗河的这些现象归之于奥开阿努斯的作家，他的依据是含糊不清的，因此根本没有必要去反驳他了。就我而言，我从未听说过有一条叫作奥开阿努斯的河流。我认为那是荷马，或者是比他更早的一位诗人发明了这个名字，并且把它引用到自己的诗里。

24 以上我已经就有关这个难题的各种观点都提出辩难，现在我也许应该提出我个人的意见来了。因此，我首先着手解释一下，我怎么认识尼罗河的河水在夏季上涨的原因。在冬季的时候，太阳被风暴吹离了它原来的轨道而移至利比亚的上方。[2] 这个最简短的结论，解释了尼罗河水位上涨的全部秘密。它依据的理由是：凡是距离太阳神最近的地区，或者太阳神直接通过的地区，就是最缺水的地区，那里的河水流量也因此而变得最小。

25 比较详细地加以解释，情况是这样的。太阳经过利比亚上空的时候，是以这样的方式对当地发生影响的。那些地方的空气一直是清新的，土地是温暖的，没有凛冽的寒风。因此，太阳经过那里的时候，对它们发生的作用就和在夏季它经过其他任何地方时通常发生的作用完全一样，这时太阳在天庭的中央。[2] 这就是说，太阳把水吸了过来。太阳在把水吸过来以后，它再把水驱散到天上各个地区，而风就接住这些水，再把这些水分散，变为水蒸气；这样自然可以想见，从这个地区吹出去的风，即南风和西南风，都是带着最多的雨的风。[3] 我个人认为，太阳每年从尼罗河里吸上来的水，并未完全释放出来，而是在它的周围保留了一些。当寒冬变得暖和一些的时候，太阳就重新回到它在天庭中央原来的位置上，开始均匀地从各个地区吸收水气。[4] 到那时为止，其他的那些河流由于大量雨水的涌入而充满了汹涌的激流，同时土地也被冲出了沟壑。但是到了夏季，由于雨水减少，而太阳又吸收了它们的水分，这些河流的水位便下降了。[5] 相反，尼罗河并不曾得到雨水的供应，其河水在冬季为太阳所汲取，因而它很自然地和所有其他的河流不同，它的冬季的水位比夏季要低些。在夏季，包括尼罗河在内的所有河流，河水都同样地为太阳所吸收，但是在冬季，只有尼罗河一条河的水被太阳所吸收。因此，我认为太阳是导致尼罗河出现以上特殊现象的唯一原因。

26 依我看来，也正是这个太阳，把它所经过的空间烤得灼热，才使埃及的空气变得如此干燥。因此，利比亚的上方地区也就变得四季如夏了。[2] 假如我们把季节的位置调换一下，北风和冬季所处的位置，为南风和夏季的位置所取代；而另一方面，南风的位置变换为北风的位置，就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太阳被冬季和北风从天庭中央驱赶出来，去往欧罗巴的上方地区，就如同今天到利比亚上方地区去一样。我相信，太阳通过欧罗巴时对伊斯特河所发生的作用，就像现在对尼罗河的作用是完全一样的。

27 至于为什么没有微风从尼罗河河面上吹出来，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是，风是不可能从酷热的地方吹过来的，因为微风总是喜欢从某些寒冷的地方吹出来。

28 这些事情我们姑且讲到这里，现在再来继续叙述前面说过的话题，说说尼罗河天然河道。关于尼罗河源头的情况，和我交谈过的埃及人、利比亚人或是希腊人，没有人向我说过他们对此有多少了解，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就是埃及萨伊斯城雅典娜神圣金库的主簿。[2] 当他说他对于尼罗河的源头了如指掌的时候，我觉得他看起来就是在跟我开玩笑。他这样讲述道：“在底比斯的一个城市叙埃涅和埃列凡提涅之间，有两座尖顶的山。一座叫作克罗斐山，另一座山叫作墨菲山。[3] 尼罗河的源头就在这两山中间，这是一眼深不可测的清泉。它一半的水向北流入埃及，一半的水向南流入埃塞俄比亚。”[4] 他声称，这眼清泉的源头据说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因为埃及的一位国王普萨麦提库斯曾经试图测量它的深度，从而证实了这个事实。他制作了一根长达数千寻的绳索，把它沉到水源里面去，却没探摸到底。[5] 通过这个主簿我了解到，如果他所讲的话还有几分可信的话，在源头的这个地方有一些强力的旋涡和一股回流，由于水流撞击两山而形成的冲力，致使这个测深度的绳索无法到达泉眼之底。

29 此外，关于这个话题我没有从任何方面得到任何知识。由于我亲自攀登上埃列凡提涅，并且对于那里以外的一些区域加以考察，然后我才得以获悉关于尼罗河更远河段的情况，结果是这样的：[2] 如果一个人再从埃列凡提涅继续上行，地势渐渐升高。因此，在这一河段，人们需要在船只的两边拴上绳索拉拽，就好像人牵着牛那样，逆流而上。如果绳索突然中断，船就会被水流的力量带回到河的下游去。[3] 这样的航行要持续4日才会到达，尼罗河这里的河道蜿蜒曲折，就像迈安德河一样，这样行进的距离总共有12斯科伊尼。在这之后，就到达一个平坦的原野上，尼罗河在这里分成两支，因为在河流中间有一个叫作塔康普索的岛屿。[4] 在埃列凡提涅以上的地区就有埃塞俄比亚人居住在那里，他们占有这个岛的一半，而埃及人占据另一半。从这个岛往上行进有一个大湖，而埃塞俄比亚的游牧民就居住在滨湖地带。过了这个大湖，又来到了流入这个大湖的尼罗河。[5] 在这里，你得上岸，沿着河岸步行40日，因为尼罗河的河水中有突出水面的尖峰，水面下又有许多暗礁，这样人们就不可能再乘船上行了。[6] 当你在经历40日的步行过了这段河流以后，你又可以再乘船循着水路上行12天多，这段行程即将结束的时候，你会来到一个叫作麦罗伊的大城市。[7] 这个城市据说是其他埃塞俄比亚人的首都。当地居民只崇拜宙斯和狄奥尼索斯两个神，他们对这些神都是非常尊敬的。这个城市城中有宙斯神的一个神谕所，这个神谕所指挥着埃塞俄比亚的战事；神谕命令他们什么时候出战，向哪个地方出征，他们就拿起武器奉命行事。

30 离开这座城市继续逆流上行，要花费从埃列凡提涅到首都麦罗伊所需的同样的时间，你就会来到被称为“逃离者”的地方，这些“逃离者”被称为阿斯玛赫（Asmach）。这个词如果译成我们的语言的话，意思就是“侍立在国王左边的人”。[2] 这些“逃离者”是属于武士阶层的埃及人，人数有24万，他们是在国王普萨麦提库斯当政的时代来到埃塞俄比亚人这里的。他们逃走的原因如下。普萨麦提库斯当政之时，在埃及有三支卫戍部队：一支驻在埃列凡提涅城，用以对付埃塞俄比亚人；一支驻在培泸溪昂的达弗奈，用以对付阿拉伯人和叙利亚人；还有一支驻在马列亚，用以对付利比亚人。[3] 现在，波斯人和在普萨麦提库斯的时代完全一样，仍然派卫戍部队驻守在达弗奈和埃列凡提涅。当时，碰巧其中有一支卫戍部队在三年期间没有被换防。于是兵士们到了三年快结束的时候，聚集在一起进行了商议，他们一致同意举行哗变，之后他们就开往埃塞俄比亚那边去了。[4] 普萨麦提库斯听说了这个事变，就在他们的后面追赶，等他追上他们的时候，费尽了口舌来劝说他们，恳请他们不要离开他们故乡的诸神，也不要离弃他们的妻子儿女。但是，据说有一位“逃离者”指着自己的生殖器说：“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我们都不愁找不到妻子儿女的。”[5] 他们在到达埃塞俄比亚之后，主动投靠当地的国王，任由他来安置。作为报答，国王赠给他们一片土地（其所有者是与国王长期不和的某些埃塞俄比亚人），并且命令他们把上面的居民驱逐而取得这片土地。自从埃及人在这片土地上定居下来以后，埃塞俄比亚人熟悉了埃及人的风俗习惯，因而渐渐变得开化文雅了。

31 这样，关于尼罗河的河道，不仅是贯通埃及的这部分，还有从埃及的边界逆流向上，直到陆路和水路四个月路程的地方，我们都已有所了解。统计一下就可以知道，从埃列凡提涅去往“逃离者”的所在地，所需要的时间就是那么长。在那里，河水的流向是自西向东流的。从那里再向上，就没有人确切知道河道的流向了。那个地方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区，原因就在于那里气候太炎热。

32 事实上，我的确从库列涅当地的某些人那里听说过一些情况，现在我就来说说吧。他们说，有一次，他们前往阿蒙神的神谕所，在那里和阿蒙人之王埃特阿库斯交谈，谈话中间他们偶然提及尼罗河，说不知为什么居然没有人知道它的源头。埃特阿库斯听到这番话之后就说，过去有一些纳萨摩涅斯人曾到他的宫殿来，而当他询问他们是否能提供关于利比亚无人居住的地区的任何情况时，他们就向埃特阿库斯讲述了这样的故事。[2] 纳萨摩涅斯人是利比亚的一个部族，居住在叙尔提斯，以及叙尔提斯以东不大的一个区域。[3] 他们说，这个部族当中有一群粗蛮狂放的男青年，这些青年是某些首脑人物的子弟，他们长大成人以后，放荡不羁，恣意妄为，他们居然还用抓阄的办法选出他们中间的五个人到利比亚的荒漠地带去探险，看看他们是否能够深入到比前人所曾到达的还要遥远的地方。

[4] 利比亚的北部海岸，从埃及直到远端的利比亚的索罗埃斯海角，整个这个地带居住着利比亚人的许多不同的部落；他们占据着整个这个区域，只有腓尼基人和希腊人的某些居住地是例外。从海岸线和沿海居民的地区往上，利比亚的这一带就属于野兽经常出没的地区了；从野兽出没的地区再往上，是一片沙砾遍地的区域，这里水源极其匮乏，完全是一片荒漠。

[5] 因此，这群青年就是担负着这个任务而被他们的同伴们派出来，他们随身携带着充足的饮水和食物；他们首先通过有人居住的地区，之后，他们就来到了野兽出没的地区；最后，他们从那里进入了沙漠地区。他们准备按照由东向西的方向穿越这片沙漠。[6] 他们行进多日，穿越了一片大沙漠以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平原。他们看到，在这个平原上有些树；走近这些树的时候，看到树上长有果子，于是就去采摘。他们采摘果子的时候，看到一些比中等身材的普通人还要矮小的人走过来，这些俾格米人逮住了他们，然后把他们带走了。纳萨摩涅斯人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他们也完全听不懂纳萨摩涅斯人的话；[7] 他们被带着穿过一大片沼泽地带，最后到达一个城镇，那里所有人的身高和那些带领他们的人一样，而肤色也都是黑色的。有一条大河从这个城镇旁边流过，是自西向东流动的，河里面有鳄鱼。

33 现在，关于阿蒙人埃特阿库斯和他的故事，我就说这些了。我这里只是附带说说（根据库列涅人的说法），埃特阿库斯提到，那些纳萨摩涅斯青年安全地返回了自己的国家，而他们所到达的那个城镇的居民是一个以巫师为业的民族。[2] 至于流过他们的城镇的那条河流，埃特阿库斯猜测它肯定是尼罗河。这个看法很有道理。因为尼罗河肯定是从利比亚流出来的，从利比亚的中央穿过，我从已知的部分来推想未知的部分，我猜想，如果从河口算起，它是发源于和伊斯特河相同距离的地方。[3] 伊斯特河发源于凯尔特人居住的地方，在皮伦涅城附近，流经欧罗巴中部地区并将其一分为二。凯尔特人居住在赫拉克勒斯柱以外，与欧罗巴最西端的库涅西伊人为邻。[4] 因此，伊斯特河在最后注入黑海之前，曾经穿流整个欧罗巴；在黑海的伊斯特里亚入海，该城是米利都人的一个殖民地。

34 由于这条河流经有人居住的那些地区，所以人们对它的河道了解得清清楚楚。但是尼罗河的源头却无人知道，因为它流经的利比亚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我对这条河所作的描述，是我竭尽全力探索所能够得到的情况。它是从埃及以外的地区流入埃及的。埃及几乎是正对着奇里乞亚的山区的。[2] 一个轻装的旅行者从那里出发径直走，可以在五日之内到黑海岸边的锡诺普。锡诺普与伊斯特河入海口隔海相望。因此，我的看法是，尼罗河穿过整个利比亚的长度等于伊特河的长度。关于尼罗河这个话题，我就说这么多了。

35 关于埃及本身，我必须多花些笔墨来评述了，因为没有哪个国家有这么多令人惊异的事物，没有哪个国家有这么多的难以用笔墨描述的巨大工程。[2] 埃及的气候与世界其他各地不同，不仅如此，这里的河流也与其他各条河流不同，而且其居民的风俗习惯也大都和人类一般的风俗习惯迥然不同。他们上市场做买卖的都是妇女，而男子则坐在家里纺织；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织布时把纬线推到上面去，但埃及人把它拉到下面来；[3] 埃及的妇女用肩担东西，而男子则用头顶着东西；妇女站着小便，而男子却蹲着小便。他们吃东西的时候是在户外的街上，大小便却不出自己家门。他们这样做的理由是，凡是不体面的但是必须做的事情应当秘密地来做，如果没有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就应当公开地来做。[4] 无论是男神还是女神的祭司，都不能由妇女出任，但男子都可以出任。儿子除非是出于自愿，他们没有赡养双亲的义务；但是，作为女儿，无论她们愿意与否，都必须赡养双亲。

36 在其他的国家，祭司们都蓄着长发，但是在埃及，他们却是剃发的；按照其他地方的风俗，在服丧期间，死者的近亲都要剃发，但是在埃及，人们在任何别的时候都剃发，就是在他们有亲人去世的时候，他们反而留胡须、蓄长发。[2] 所有其他的人一辈子生活都是和畜类分开的，但埃及人却总是和畜类居住在一起；所有其他的人是以大麦和小麦制作自己的食物的，但埃及人认为这样来维持生活是不体面的，因为在那里，他们食用的谷物是斯佩耳特（spelt），有些人称之为齐亚（zea）的小麦。[3] 埃及人是用脚来揉面的，但是他们却用手和泥土、拿粪便。他们是世界上仅有的割除包皮的民族——至少他们是，当然还要加上那些效仿他们的人。他们的每个男子有两件外套，而妇女则只有一件；[4] 他们把固定船帆用的环和绳索安装在船的内侧，而其他的民族则安装在外侧。埃及人在书写和运算的时候，他们不像希腊人那样是从左向右运笔的，而是从右向左运笔；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坚持说，他们是向右，而希腊人是向左的。他们使用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字，一种叫作圣体文字，另一种叫作俗体文字。

37 他们信奉宗教，比任何其他民族都要虔诚得多。他们有这样的一些宗教习俗：他们用青铜杯饮水，而且天天都要把杯子擦洗干净；人人都要这样做，没有人能够例外。[2] 他们穿麻布的衣服，而且一向特别注意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他们行割礼是为了洁净，认为洁净比体面更为重要。祭司们每隔一天就要把全身剃一遍，当他们在执行供奉诸神的任务的时候，他们是不允许虱子或其他不洁之物附着在他们的身上的。

[3] 祭司们的衣服是全麻制成的，他们的鞋是用纸草做的。他们是不许穿用其他材料制成的衣服或鞋子的。他们每个白天在冷水里沐浴两次，每夜两次。除此以外，可以说，他们还要遵守许许多多繁文缛节。[4] 然而，祭司们也享受不少的优待。他们既不消费自己的任何财物，也不用花自己的钱去购买任何东西；他们每天都可以享用以神圣谷物做好的食物，还有提供给他们每个人足量的牛肉、鹅肉，以及一些葡萄酒。他们不许吃鱼，哪怕只是尝一尝。[5] 埃及人是从不播种豆子的，如果它是天然生长的，那么无论它是生的还是煮熟的埃及人都不吃；祭司们甚至连看它一眼都不准许，因为在祭司们看来，豆子乃是一种不洁之物。每一位神祇都由一个祭司团，而不是由某一位祭司来供奉的，祭司团有一个人担任首脑，即祭司长。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去世，那么这个人的儿子就被指定来取代他的职位。

38 他们认为公牛是属于爱帕夫斯神的，因此他们用下面的办法来检验公牛：为了这个目的，指定一位祭司来进行检查，看看在这头牛身上是不是可以找到一根黑毛，如果有的话，这头牲畜就是不洁净的了。[2] 这位祭司要检查牛的全身，先是叫它站着，然后再叫它仰卧着；在这之后，他再把牛的舌头拉出来，然后根据那些规定的标志（我将在本书其他地方提及）来看看是不是洁净；他还要检查尾巴上的毛，看它是不是自然生长的。[3] 如果这头牛在所有这些方面都被宣布为洁净的话，那么这位祭司就把一张纸草卷到它的角上作为记号，抹上封泥，然后再用他（指环上）的印鉴在上面盖印。在这之后，这头公牛便被他们牵走了；凡是没有经过祭司这样鉴定过的牛，是严禁用作牺牲的，否则当事人将要受到死罪的惩罚。

39 他们是这样奉献牺牲的。他们把加盖了印的牲畜牵到将用来奉献的祭坛那里去，点燃木柴，然后把灌奠用酒洒在牺牲前面的祭坛上，同时呼唤神祇的名字；然后，他们就割断牲畜的咽喉，把它的头切割下来，[2] 接着就剥下全身的皮。随后他们就端着牛头，对着它念一通咒语。如果那里有市场，而一批希腊商人就在那个城市里，那么他们就把这个牛头带到那里去立即出售；可是，如果在他们那里没有希腊人，那他们就把这个牛头抛入河里。[3] 他们对着牛头念咒语目的是这样的：如果那些奉献牺牲的人，或者整个埃及的人遭遇任何不吉之事，他们祈求这不吉之事会转移到牛头上来。[4] 对牺牲的头念咒以及用酒来灌奠，这些仪式是通行于全埃及的惯例，而且通用于各种牺牲。正因如此，埃及人是绝对不吃任何动物的头的。

40 然而，说起如何给牺牲剖腹，如何烧烤牺牲，对于不同的牺牲用不同方法。我现在要说说对于他们心目中最伟大的女神，也是用最隆重的节日来纪念的女神，所采用的方法。

[2] 在剥去公牛的皮以后，他们就祈祷；在祈祷结束后，他们就把这头牛腹内的内脏和脂肪留在体内，其余的一律取出；然后他们再砍下它的四肢、臀部、前胛和颈部。[3] 他们完成这些步骤以后，再把牛的体内塞满洁净的面包、蜂蜜、葡萄干、无花果、乳香、没药以及其他香料。这样装满之后，他们就用火烧烤这头牛，一边烧烤一边把大量的橄榄油浇到上面。[4] 在奉献牺牲之前，他们实行斋戒，当牺牲烧起来的时候，他们都以捶胸的方式哀悼，在捶胸哀悼仪式完毕以后，他们就用牺牲剩下的部分来举行宴会。

41 因此，埃及人是普遍地使用洁净的公牛和公牛犊来当作牺牲的。但是，他们却不许用母牛来当作牺牲，因为母牛是伊西斯的圣兽。[2] 这位女神神像的外形是一个妇女，但是长有母牛的一对角，因而和希腊人想象中的伊奥神相似。埃及人无论男女老少，对于母牛的尊崇，都远远超过其他任何畜类。[3] 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土生土长的埃及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会和希腊人接吻，也不会用希腊人的刀子、炙叉、锅，更不会去品尝用希腊人的刀子切割的、洁净的公牛的肉。

[4] 牛死了以后，他们是以这样方法处理的：把母牛抛入河里，把公牛埋在城郊，不过要把一只角或是两只角露出地面以为标记。等牛的身体腐烂以后，在指定的日期，从一个叫作普罗索皮提斯的岛那里开来一条船，这条船的人们依次到各个城市去收集牛骨。[5] 普罗索皮提斯岛实际上是三角洲的一部分，周边的长度为9斯科伊尼，普罗索皮提斯地区有若干个城市，派船来收集牛骨的那个城市叫作阿塔别齐斯。在那个城市里，有一座非常圣洁的阿佛洛狄忒神庙。[6] 许多人从这个城市出发前往其他各个城市挖掘牛骨，然后把这些牛骨收集起来带走，全部埋到同一个地方去。他们采用和埋葬牛相同的办法，去埋葬其他家畜——按照他们的风俗习惯，他们是不得屠宰任何一头家畜的。

42 拥有底比斯的宙斯神庙的埃及人，或者是居住在底比斯诺姆的埃及人，是不用绵羊，而是仅用山羊作为牺牲的。[2] 因为埃及人除了共同崇拜伊西斯和他们所说相当于希腊的狄奥尼索斯的奥西里斯两个神以外，并不都是崇拜同样的一些神的。恰恰相反，那些拥有奉献给门德斯神的神庙的人们，或是属于门德斯诺姆的人们却从不奉献山羊，而是用绵羊作牺牲的。[3] 底比斯人，以及模仿他们习俗的人们，是这样解释这一风俗的起源的。他们说，“赫拉克勒斯希望无论如何都要面见宙斯，但是宙斯不愿意自己被他看到。最后，赫拉克勒斯不断地提出请求，宙斯就想出一个办法：[4] 他剥下一只公羊的皮，把羊头割下来以后，再把羊头举在自己的前面，而把羊皮披在自己身上。宙斯就是在这样的伪装之下让赫拉克勒斯见到了他。”因此，埃及人就把宙斯神像的头做成公羊的头，而这个习俗又从埃及人传到了阿蒙人那里去；阿蒙人是埃及人和埃塞俄比亚人的混合移民，他们所用的语言也是介于埃及语和埃塞俄比亚语之间的。[5] 因此，我认为，他们之所以自称为阿蒙人，是因为宙斯在埃及语里就叫作阿蒙。这就说明为什么底比斯人不把公羊用作牺牲，而把它们视为圣兽。[6] 然而，在每年有这么一天，在宙斯的节日里，他们只宰杀一只公羊，剥下它的皮，把这张羊皮披到神像上面，就如同宙斯曾自己披上羊皮一样；然后，他们再把赫拉克勒斯的一座神像抬到宙斯神像的面前来。做完这些以后，所有来到神庙的人们便为这只公羊捶胸哀悼，然后把它埋葬到圣墓里去。

43 我听说，赫拉克勒斯乃是十二神之一。关于其他的赫拉克勒斯，如希腊人所熟悉的那位赫拉克勒斯，我在埃及的任何地方都听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事迹。[2] 可是，希腊人，即把赫拉克勒斯这个名字给予安菲特里昂的儿子的那些希腊人，是从埃及人那里取得这个名字的，而不是埃及人从希腊人那里得来的。我认为，这件事是可以完全得到证实的，除了其他那些论据以外，还有这样一个事实，即赫拉克勒斯的父母安菲特里昂和阿尔克门娜都是出身于埃及的。而且，埃及人还宣称，他们对波塞冬和狄奥斯库里的名字一无所知，并且没有把他们列入他们的诸神名单中去。[3] 但是，如果他们从希腊人那里采用了任何神的名字，那么这些名字是最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而念念不忘的。因为我完全确信的是，埃及人在当时是从事航海的，而有一些希腊人也是从事航海的，所以埃及对于这些神的名字，可能比对赫拉克勒斯的名字更为熟悉。[4] 但是埃及的赫拉克勒斯是埃及人古老的诸神之一。他们强调说，在阿玛西斯当政之前一万七千年，那时诸神就由八位变为十二位，而赫拉克勒斯就是这十二神当中的一位。

44 我为了得到关于这些问题最确切的知识，专门从海上航行到腓尼基的推罗去。因为我听说，那里有一座赫拉克勒斯的神庙，是很受尊崇的。[2] 我拜访了这座神庙，发现那里摆放着许多奉献品，其中有两根柱子，一根是纯金的，另一根是祖母绿的，夜晚来临的时候两根柱子显得金碧辉煌。我在和那里的祭司交谈期间，我询问他们这座神庙是何时修建的，[3] 发现他们的说法和希腊人的说法大相径庭。他们说修建这座神庙之时，也正是这个城市奠基之时。这个城市的建立是2300年以前的事了。我在推罗还注意到另一座神庙，在那座神庙里供奉着的神和塔索斯的赫拉克勒斯是一样的。[4] 因此，我又前去塔索斯，在那里我发现一座赫拉克勒斯的神庙，这是腓尼基人修建的。他们当时出海寻找欧罗巴，殖民于这个岛上。即使在这个时代，也比安菲特里昂的儿子在希腊的出生还要早五代。[5] 这些探讨已经很清楚地证明，赫拉克勒斯乃是一位非常古老的神祇。我的意见是：修建和供奉赫拉克勒斯的两座神庙的那些希腊人，他们的做法是绝顶聪明的。在一座神庙里，赫拉克勒斯是奥林波斯的神，人们把他当作永生之神而向他奉献牺牲，而在另一座神庙里，人们是把他当作一位死去的人间英雄尊奉的。

45 希腊人讲过许多没有经过调查研究的故事，其中有下面这则关于赫拉克勒斯的荒唐无稽的故事。他们说：“赫拉克勒斯一到埃及，当地的居民就逮住了他，给他的头上戴上一个花环，然后把他带到一个庄严肃穆的队列中，打算把他当作牺牲献给宙斯。一开始他默默地跟着走，但当他们把他领到祭坛前面，开始举行奉献牺牲的仪式的时候，他就施展拳脚来自卫，把他们全都杀死了。”[2] 在我看来，这个故事证明，希腊人完全不了解埃及人这个民族的性格和风俗。埃及人除了以洁净的绵羊、公牛和公牛犊以及鹅用作牺牲以外，甚至连家畜都不用作牺牲的，怎么能相信他们用活人来做牺牲呢？[3] 而且，赫拉克勒斯孤身一人，又怎么能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仅仅以一个凡人的力量消灭成千上万的人呢？关于这些事，我说了这么多，但愿神祇或者英雄不会为此而感到不愉快吧！

46 上面我已经提到，埃及人是不用山羊（无论公的还是母的）做牺牲的，其理由是这样：那些被称为门德斯人的埃及人认为，潘恩是在十二位神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八位神之一。[2] 在埃及，画家和雕刻家所表现的潘恩神，都长着山羊的面孔和山羊的腿，这和希腊的情况完全一样。但是，他们并不相信潘恩神就是这样的形象，或以为他在任何方面与其他的神有所不同；至于他们为什么把他表现成这种形象，我想还是不说为好。[3] 门德斯人崇拜所有的山羊，而且对公山羊比对母山羊更加尊崇，特别是尊敬放牧公山羊的人。有一只公山羊被认为是比所有其他的公山羊都更要受到尊崇，当这只山羊死去的时候，在整个门德斯诺姆都规定要举行大规模的哀悼。[4] 在埃及语里，公山羊和潘恩都叫作门德斯。在我生活的这个时代，在这个诺姆还发生了一件咄咄怪事，一位妇女公开地和一只公山羊性交，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

47 埃及人认为，猪是一种不洁净的畜类。如果一个埃及人在走路时偶然碰到一头猪，他就会立刻跑到河边，穿着衣服跳到河里去。同样，即使牧猪人是土生土长的埃及人，也是被禁止进入任何一座神庙的，而所有其他埃及人都可以进入；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牧猪人，或是从牧猪人中间讨一个媳妇，因而牧猪人不得不在他们彼此之间通婚。[2] 他们认为不应把猪作为牺牲献给任何神祇，只有对狄奥尼索斯和月神是例外；他们是在同时以这样的方式来崇奉这两位神的，在望月之时，他们向二位神祇奉献猪作为牺牲，随后就把这些猪吃掉了。埃及人自己也申辩说，他们有理由在这个节日中用猪做牺牲，而在所有其他时间就都憎恶猪，我虽然对个中缘由了如指掌，但我认为我在这里说出来是不适当的。

[3] 下面我要说说他们是怎样把猪当作牺牲奉献给月神的。他们把牺牲屠宰之后，把它的尾巴尖、脾脏和大网膜放到一起，并且用从牺牲的腹部掏出来的全部脂肪覆盖起来，然后直接用火把它烧光。他们在奉献牺牲的当天把牺牲的其他的骨肉吃掉，而那一天就是望月之日；在其他的任何日子里，他们是连尝也不尝一下的。穷人家奉献不起活猪，就用面捏成面猪，焙烧之后作为牺牲奉献给神。

48 对于狄奥尼索斯，每一位埃及人都在这位神祇的祭日的前夜，在各自家门口奉献一只小猪作为牺牲，然后把它交还给提供小猪的牧养者并由他带走。[2] 在其他方面，狄奥尼索斯的这个节日的庆祝，几乎是与希腊人的狄奥尼索斯庆节一模一样的，所不同的只是埃及人没有伴以合唱的舞蹈。他们还用发明的一种东西来代替男性生殖器，它就是大约有1腕尺高的人像，这个人像在小绳的牵引下可以活动，妇女们带着它到各个村庄去游行。这些人像的男性生殖器和整个人像差不多一样大，也可以在小绳的牵引下活动。一个吹笛者走在前面，妇女们跟随在后面，嘴里唱着纪念狄奥尼索斯神的赞美诗。[3] 为什么人像的生殖器部分那样大，为什么又只有那一部分可以动，他们给出了神圣的理由。

49 我认为，阿米塞昂的儿子麦兰普斯是不会不知道这个仪式的；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是很熟悉这个仪式的。麦兰普斯就是那位把狄奥尼索斯的名字、他的崇拜仪式以及带着男性生殖器游行介绍给希腊人的人。然而，他并没有彻底领悟全部的教条，因而他还不能原原本本地把所有教义都介绍过来。不过，从他那个时代以来，许多有智慧的人却已经把他的教义补充得更加完善了。可以肯定的是，带着男性生殖器的游行，就是由麦兰普斯引入希腊的；希腊人还从他那里学会了供奉狄奥尼索斯的仪式，而且他们现在还这样做。[2] 因此，我坚持认为，麦兰普斯作为一位智慧的并且懂得占卜术的人，他通过在埃及所得到的知识而精通了狄奥尼索斯的崇拜仪式，他就把它稍加改变而引入到希腊来，同时他一定还引进了各种其他的风俗习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同意这样的说法，认为希腊的狄奥尼索斯祭奠仪式和埃及的是如此相似，仅仅是一种巧合——如果是那样的话，希腊的祭仪一定是带有更多希腊特征的，也不会是最近才起源的了。[3] 我更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说埃及人，或者任何其他人，是从希腊人那里学会这些风俗习惯的。我的观点是：麦兰普斯是从推罗人卡德摩斯以及从卡德摩斯自腓尼基带到现在称为波奥提亚的地方来的那些人们那里，学到了有关狄奥尼索斯祭奠的知识的。

50 几乎所有的神祇的名字都是从埃及传入希腊的。我的调查研究证明，所有神祇都是起源于异乡的；而我的意见是，[2] 他们大多数是起源于埃及的。除了我前面所提到的波塞冬和狄奥斯库里之外，赫拉、赫斯提亚、塞米斯、卡莉特斯和涅雷德斯这些名字，其他诸神的名字都是从远古时代就为埃及人所知晓了。我这样断言，是以埃及人自己的说法为依据的。他们说他们不知道名字的那些神，我认为除了波塞冬以外，都是希腊人从皮拉斯基人那里得知其名字的。波塞冬这个名字，他们是从利比亚人那里得知的。在古代各个民族当中，只有利比亚人一直在崇拜这个神，也只有这个民族自古以来就有这样一个叫作波塞冬的神。埃及人在宗教上不同于希腊人，还在于他们是从不崇拜英雄的。

51 除了这里已经提到的这些风俗习惯以外，我将要介绍的其他许多风俗习惯，都是希腊人从埃及人那里学来的。但是，赫尔墨斯的那些阴茎勃起的神像，不是从埃及人那里学来的，而是从皮拉斯基人那里学来的；在所有希腊人当中，雅典人是首先学会制作这个的，后来雅典人又把它传授给其他希腊人。[2] 因为恰恰就在皮拉斯基人到来并且和雅典人一起居住在他们的土地上的时候，雅典人正处于加入希腊人的过程中，因此皮拉斯基人也就开始被认为是希腊人了。任何人如果被传授以卡贝利宗教密仪，他就会理解我的意思。[3] 萨莫色雷斯人是从皮拉斯基人那里学到了卡贝利密仪的；他们在前往阿提卡居住之前，是萨莫色雷斯的居民，并且把这种宗教密仪传授给当地居民。[4] 因此，雅典人就在所有希腊人中率先制作了赫尔墨斯的阴茎勃起的神像，这是他们从皮拉斯基人学来的习惯。关于这件事，这个民族（皮拉斯基人）曾讲过一个神圣的故事，这个故事在萨莫色雷斯的密仪中已做过解释了。

52 从前，皮拉斯基人奉献各种牺牲的时候都要向诸神祈祷，但是他们没有具体呼唤任何一位神的名字，或者说还没有给这些神取名字。因为他们还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神的名字。我是在多多纳听说此事的。他们之所以把他们奉为神明，是因为他们把万事万物以如此美妙的秩序布置和安排停当。[2] 然而，在经过一个长时期以后，诸神的名字从埃及传到了希腊，皮拉斯基人学会了，但那时他们还不知道狄奥尼索斯；又过了很久，才学到了狄奥尼索斯的名字。于是他们立刻前往多多纳的神谕所去请示关于神的名字的事情。因为这个神谕所被认为是希腊最古老的一个神谕所，在那时也没有其他的神谕所。[3] 皮拉斯基人询问的问题是：“我们是否应采用从异族人那里传过来的名字？”神谕吩咐他们采用这些名字。从那时起，皮拉斯基人在奉献牺牲的时候就使用这些神祇的名字了，后来希腊人又从皮拉斯基人那里学到了这些名字。

53 那么，诸神是从哪里产生的？他们是不是一直都存在？他们的外形如何？关于这些问题，可以说，希腊人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的。[2] 我认为荷马和赫西俄德最早撰写诸神的谱系，并且给诸神取了绰号，他们还给诸神分配了各自的职责、职业，并且描述了它们的外形；我认为，他们生活的时代在我之前不过四百年。[3] 然而，有人认为还有一些诗人，他们生活在荷马和赫西俄德之前，在我看来，他们定然是更为晚后的作家。上述这些内容当中开头的部分是多多纳的女祭司讲的；关于荷马和赫西俄德的内容，则是我自己的看法。

54 下面关于希腊的多多纳神谕所，以及利比亚的阿蒙神谕所的故事，这些都是我在埃及听说的。这方面的资料提供者是底比斯的宙斯神的祭司。她们说，腓尼基人曾从底比斯带走了两个女祭司；故事还说，其中的一个人被卖到利比亚去了，另一个人则被卖到希腊去了。他们说，这两个妇女分别在这两个地方创建了神谕所。[2] 我问祭司，他们怎么知道得如此确实，他们回答说，他们曾经四处寻查这两个妇女的下落，但是根本没有发现她们踪迹；后来，他们才听说我讲的这个故事。

55 这个故事是我从底比斯的祭司们那里听说的；然而，在多多纳，那些女祭司们是这样讲述这个故事的。他们说：“两只黑鸽子飞离了埃及的底比斯，一只飞到了利比亚，另外一只到这里；[2] 后面的这一只落到一棵橡树上，口出人言，宣称它所在的那个位置，今后要建立一座宙斯神的神谕所；多多纳的居民知道这乃是上苍的旨意，于是他们立即动手建立了一座神庙。[3] 飞到利比亚的那只鸽子，命令利比亚人在那里建立阿蒙神的一座神谕所。”这也是一座宙斯神的神谕所。这些故事就是多多纳的三位女祭司讲述的。在她们当中，最年长的是普洛门内亚，其次是提玛丽特，最年轻的是尼坎德拉。居住在多多纳神庙周边的其他的多多纳人对这个故事也是深信不疑的。

56 关于这件事，我个人的看法如下。我认为，腓尼基人带走了两位女祭司，并且把她们一个卖到利比亚，一个卖到希腊或者皮拉斯基亚（那时希腊被称为皮拉斯基亚）。[2] 如果此事属实的话，那么，后面那个女祭司被出卖的地方，就一定是塞斯普洛提亚（塞斯普洛提人居住的地方）。后来，她在那里遭受奴役期间，她在一棵橡树下修建了一座宙斯的神庙。因为她既然在底比斯是宙斯神庙的一名侍女，她应该记得她的故土的那座神庙的情况，这是合乎情理的。[3] 之后，等她通晓了希腊语的时候，就建立了神谕所。她也提到，她的姊妹被拐卖她的那些腓尼基人给卖到利比亚做奴隶去了。

57 我认为多多纳的居民之所以把这些妇女称为鸽子，是因为她们讲异族话，因而在当地人看来这种话如同鸟叫一样。[2] 不久，鸽子就可以讲人话了，那是因为那位妇女学会了说他们听得懂的话；她以前是用异族语讲话，他们听起来就觉得像是鸟叫的声音。试想，一只鸽子怎么可能像人一样讲话呢？[3] 最后，故事中说鸽子是黑的，是暗示这位妇女是一位埃及人。可以肯定，埃及的底比斯和多多纳的神谕的特性是非常相似的；除了神谕的形式以外，用牺牲来进行占卜的方法也是从埃及人那里学来的。

58 看来，埃及人还是首先创立向诸神举行隆重的集会、游行和法事活动的民族。希腊人从他们那里学会了所有这一切。因为在埃及，这些惯例是从远古时代一直流传下来的，而希腊的这些惯例只是不久之前才开始有的，在我看来，这是证实我上述观点的一个很有力的证据。

59 埃及人在一年之内不止举行一次隆重的集会，而是若干次隆重的集会。在这些集会当中，最主要的同时也是人们最乐于参加的，是在布巴斯提斯城举行的纪念阿尔特密斯集会。在重要性方面，次于阿尔特密斯节的是在布西利斯举行的伊西斯节。布西利斯城位于埃及三角洲的中央，[2] 在那里举行的集会是为了纪念伊西斯神，伊西斯在希腊语中是叫作德墨特尔。[3] 在萨伊斯举行的纪念雅典娜的集会是第三个最大的节日；第四个是在赫里奥波里斯举行的纪念太阳神的集会，第五个是在布托举行的纪念列托神的集会，第六个是在帕普雷米斯城纪念阿瑞斯的集会。

60 在布巴斯提斯城举行的集会，情况是这样的：男男女女都在一起乘船前来，每条船上都乘坐着许多人，一些妇女打着手里的响板，一些男子在整个的行程中吹着笛子。其他的乘客，不论男女，都在唱歌和鼓掌。[2] 他们在前往布巴斯提斯的途中，当路过两岸的任何一个城镇时，他们都靠近岸边；这时，一些妇女继续打着响板唱着歌，一些妇女高声向那个地方的妇女开玩笑，同时还有些妇女在跳舞，再有一些妇女站起来撩起衣服，露出自己的身体。他们就这样一路行进通过河道，然后来到布巴斯提斯；[3] 在那里他们用大量的牺牲来庆祝节日。在这个节日里所消耗的葡萄酒比一年之内其余时间消耗的所有的酒还要多。参加集会的人数，即使不算小孩，单是成年男女，根据当地人的说法，就有70万人。

61 在布西利斯城举行的纪念伊西斯神的仪式，我已经说过了。在那里，全体群众，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在牺牲式结束时捶胸哀悼。他们是在纪念一位神，至于这位神的名字，由于宗教上的禁忌我就不说了。[2] 居住在埃及的卡里亚人在这个日子里做得比当地人还要过火，这些卡里亚人甚至用小刀割破自己的脸颊。他们这样做，就可以让人们看到，他们不是埃及人，而是异邦人。

62 在萨伊斯，当他们举行集会奉献牺牲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夜晚，那里所有的居民都在自家房子周边点上许多油灯。他们所用的油灯是盛满油盐混合物的一种碟状器皿，灯芯就浮在油上。这些油灯整夜都点着，因此这个节日就被称为“灯节”。[2] 那些未能参加节日的埃及人，在节日当天夜里，也要和其他人一样小心守夜，保持油灯明亮。这样的灯节不限于萨伊斯一城，而是遍及于埃及全境的。至于为什么他们要特别供奉这一夜，为什么在这一夜里油灯不熄，那都是有其宗教上缘由的。

63 在赫里奥波里斯和布托，人们到那里去集会只是为了奉献牺牲；但是在帕普雷米斯，人们除了和其他地方一样要奉献牺牲和举行仪式以外，还有这样一种风俗。当太阳西下的时候，只有几个祭司继续留在神像附近，大多数祭司手持木棍，站在神庙入口的地方。站在这些人对面的有一千多人，他们和另外那些人一样，手持木棍在那里立誓。[2] 原来保存在一个裹着金箔的小木祠里面的神像，在节日开始的前一天，已从一座神庙搬到另一个圣堂去了。负责照料神像的少数祭司，把神像和那个小木祠一起放到一辆四轮车上拖着。守在神庙门口的另外那些祭司不许它进去。于是那些立誓者走上前来，站在带神像的一方和对方争吵，他们向守门的人动武，后者肯定要进行抵抗。[3] 一场以木棍为武器的激烈械斗就开始了，双方都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我相信，许多人因伤而毙命。虽然埃及人坚持说，在械斗中从未死过一个人。

[4]关于这个节日，当地人作出了这样的补充说明。他们说，阿瑞斯神的母亲过去居住在这座神庙里；阿瑞斯并不是在自己母亲的膝下长大的，但是在他长大成人之后却很想去见见他的母亲。因此，他来到神庙门前，但由于那些侍者此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因而不肯放他进去，结果他就只好待在外面。于是，阿瑞斯去了另一个城镇，纠合了一群人，在这些人的帮助下狠狠地收拾了那些侍卫，强行进去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因此，他们说，在这个节日里就有了举行一场械斗，以纪念阿瑞斯。

64 埃及人第一个在宗教上作出这样的规定：在神圣的区域内不得与妇人发生性关系，而在性交之后如不沐浴，也不得进入神圣区域。几乎所有其他民族，除了希腊人和埃及人以外，都不大在意如何处理此事，他们认为在这件事上人类和畜兽一样，不应该有什么约束。[2] 他们说，人们可以看到各种兽类和鸟类在神庙和圣域之内交配，而如果神不喜欢它们这样做，这样的事就一定不会发生。这是他们为自己这一习俗辩护的论据，但我本人决不支持这个论据。

65 在这些方面，埃及人和关于他们神圣体系的所有其他方面一样，都是特别小心谨慎地恪守规矩的。

[2] 埃及虽然和利比亚接壤，但这个地方的野兽并不是很多。在这个国家，所有的兽类，不管是家畜还是其他，都被认为是神圣的。如果我要解释为什么把它们作为圣兽奉献给诸神的话，那我就不得不说说宗教方面的问题，这又是我特别不想展开讨论的。到目前为止，我所涉及的有关宗教方面的内容，都完全是出于不得已我才加以介绍的。

[3] 下面就是他们对待动物的习俗。每一种类的动物都指定一些看护者，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的任务就是照看它们。这个职务是父子相传的。[4] 各城市的居民在他们对任何一个神立誓的时候，他们都要以下面的形式，向属于这个神的动物奉献一些东西。在他们立誓之后，他们就给自己的孩子剃发，或是剃光、或是剃一半、或是剃三分之一，然后把这头发放在天平上称量，以确定同样分量的银子。无论头发的重量是多少，都要把同等分量的银子交给这些动物的看护者，于是看护者就用这些银子购买鱼，切碎了用来喂它。[5] 这鱼就是它们的食物。如果有人杀死了一只圣兽，如果他是故意的，他就要被处以死刑；如果是误杀，那他就要按照祭司所开出的罚单，赔付相应数量的罚金。但是，如果有人杀死了朱鹭或鹰，无论是故意还是误杀，都必须处以死刑。

66 在埃及，家畜的数量很多，若不是在猫的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那其数量就还要多。原来，母猫产崽的时候，它们就不愿和公猫住在一起，但是公猫想重新和母猫住到一起，而又无法征得母猫的同意。[2] 于是公猫们就想出这样一种办法：它们逮住小猫，偷偷地带出来杀死，但是并不吃掉它们；母猫既然失去了小猫，渴望再把小猫补上，因此它们就愿意再次与公猫同居了，因为它们特别喜欢有小猫。

[3] 在埃及，每当火烧起来之时，在猫身上就会有非常奇妙的事情发生。居民们不管火在那里随便怎么烧，却一个个相距不远地站立在四周注视着猫，然而这些猫有的穿过人墙，有的跳过人墙，一头扎进火焰里。[4] 一旦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埃及人就会陷于深深的痛苦之中。如果一只猫在私家住宅自然地死亡的话，那么这家里的所有人都要把眉毛剃去；如果是一条狗死了，他们就要剃头和全身。

67 死猫都要送往布巴斯提斯城，在那里制成木乃伊，然后埋葬在某些神圣的场所。狗是埋葬在它们各自所在城市的圣墓里。埋葬猫鼬的习俗和埋葬狗是一样的。相反，鹰和鼠类却要移送到布托城去埋葬，朱鹭则要送到赫尔摩波里斯去。[2] 如果发现了在埃及罕见的熊以及比狐狸大不了多少的狼的尸首，则是就地掩埋。

68 鳄鱼具有以下一些特性：在冬季的四个月里，它不吃任何东西；它是水陆两栖的四足动物。母鳄在岸上产卵和孵化，它们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旱地上度过，但是夜间它们返回河里，因为夜间的河水比夜里的空气和露水要温暖些。[2] 在我们知道的所有动物当中，这是一种能够由最小长到最大的动物。因为鳄鱼卵比鹅蛋大不了多少，而小鳄鱼和鳄鱼卵的大小相当。可是，它成年之后，这个动物身长常常可达17腕尺甚至更长。[3] 鳄鱼的眼和猪眼相似，长着和它的体格成比例的巨大的尖牙利齿。鳄鱼和所有其他动物的不同之处，就是它没有舌头。它的下颚不能动，在这一点上它也是独一无二的，它是世界上唯一一种上颚动而下颚不动的动物。[4] 鳄鱼还长有强有力的爪子，背上有难以穿透的鳞甲。它在水里看不见东西，但是在陆地上它的视觉敏锐。既然它主要生活在水里，因此它的嘴里常常满是水蛭。其他的鸟兽看到鳄鱼都会逃避，但是它却和一种叫作柳莺的小鸟和平相处，因为这种小鸟可以为它做事。[5] 原来，每当鳄鱼从水里来到岸上的时候，它总是习惯于面向西方张开大嘴躺在那里。这时，这种小鸟就到它的嘴里去啄食水蛭。鳄鱼喜欢柳莺对它的恩惠，因此它也注意不去伤害柳莺。

69 埃及人当中有人把鳄鱼尊为圣兽，也有人把它视为敌人。居住在底比斯附近的人们，以及居住在莫伊利斯湖周边地带的人们特别尊敬鳄鱼。[2] 在我提及的这些地方，居民每人都特别养一只鳄鱼，训练它，要它听使唤。他们把熔化的石头或是黄金的耳环给鳄鱼戴在耳朵上面，把脚环套在它的前爪上面，每天给它一定数量的食物和一些活物吃；他们在它活着的时候尽其所能好好照看它，在它死后把它制成木乃伊，再埋到圣墓里去。[3] 另一方面，埃列凡提涅的人们不仅根本不觉得鳄鱼是神圣之物，他们甚至以鳄鱼为食。在埃及语中，人们不称它们为鳄鱼，而称之为坎普萨（champsae）。鳄鱼这个名字是伊奥尼亚人给它取的，因为它的外形和一种出没于伊奥尼亚墙壁上的、被称为克洛科第罗斯的蜥蜴十分相似。

70 捕捉鳄鱼的办法是多种多样的。我现在只是说说我认为最值得叙述的那种方法。他们把一块猪脊骨肉挂在钩上作饵，把这块肉放入河水中，这时猎人自己在岸上牵着一头小猪，并且不断地抽打这头猪。[2] 鳄鱼听见猪叫就循着叫声赶过来，碰到这块猪脊骨肉就迫不及待地把它吞下去。这时岸上的人们就开始拉拽钓绳。当他们把鳄鱼拖上岸的时候，猎人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泥巴糊住它的眼睛。只要把它的眼睛糊住了，鳄鱼便很容易被制服了，否则的话，要控制它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71 在帕普雷米斯诺姆，河马被作为一种圣兽，但在埃及的其他地方都不是这样。河马的外形是这样的：它有四条腿，有像公牛那样的分瓣的蹄子，鼻子扁平。它长着马的鬃毛和尾巴，有向外突出的大牙，吼叫的声音和马嘶一样。它的大小相当于体型最大的牛。它的皮肤是如此地粗厚，在晾干以后可以用来制作标枪的柄。

72 在尼罗河里也有水獭，水獭也被认为是神圣之物。在鱼类中，只有两种是被视为神圣的。一种是被称为列皮多图斯的鱼，一种是鳗鱼。这两种鱼以及禽类当中的尼罗河鹅，都被认为是尼罗河的神圣之物。

73 埃及人还有一种称为菲尼克斯的圣鸟。我自己除了在图画中见过这种鸟以外，从来没有看见过真正的菲尼克斯。事实上，在埃及，它也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鸟类。根据赫里奥波里斯人的说法，每隔五百年，只有在老鸟将死的时候，它才到那里来一次。[2] 如果这种鸟就像图画上的那样，那么它的大小和外形是这样的：它的羽毛部分是红的，部分是金色的，而它的轮廓和大小几乎和鹰完全一样。[3] 埃及人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这种鸟做了些什么，但我认为这个故事是不可信的。他们说，这种鸟是一路上从阿拉伯带着全身包裹着没药的父鸟来的，它来到太阳神的神庙，在那里埋葬父鸟。[4] 他们说，为了能够带上父鸟，它首先用没药做一个它可以带得动的球，并且试过其分量，然后它把这个球啄空，把它的父鸟放进去，再把球中的空隙用没药塞满。于是，这个球就又和原先实心球的重量完全相同了。它这样把父鸟包裹起来以后，带着这个球前往埃及，把它安放在太阳神的神庙里。这就是他们所讲述的关于这种鸟的故事。

74 在邻近底比斯的地方，有一些对人完全无害的圣蛇。它们个头都很小，头顶上还长着两只角。这些蛇死去以后，人们把它们埋葬在宙斯神的神庙里，因为这些蛇都是宙斯神的圣物。

75 有一次，我前往阿拉伯半岛的一个地方（差不多在布托城的正对面），去调查关于带翼的蛇的事情，在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我看到了数不清的蛇的脊椎骨和肋骨，蛇骨有许多堆，有大堆，有小堆，有中堆。[2] 蛇骨堆放之地在山间狭窄通道进入平原的入口处，峡谷通向和埃及的大平原相连接的一片开阔的平原。[3] 故事还讲到，春天到来的时候，翼蛇就从阿拉伯半岛向埃及飞来，但是在这个峡谷的地方遇到一种叫作伊比斯的鸟，这种鸟不许它们去埃及，把它们全部杀死了。[4] 阿拉伯人说，埃及人是由于伊比斯鸟对他们所做的好事而对它非常崇敬，埃及人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76 伊比斯鸟全身漆黑，两条腿类似于鹤的腿。鸟嘴深度弯曲，大小和秧鸡相当。这就是与翼蛇搏斗的那种黑色伊比斯鸟的外形。[2] 伊比斯鸟有两个明显有别的品种，比较常见的一种，头部和整个颈部是没有羽毛的；它们的羽毛是白色的，头、颈、翅膀尖和尾巴部分都是漆黑的；鸟的腿和嘴与另外一个品种的伊比斯鸟无异。[3] 翼蛇的样子和水蛇一样。它的两翼上没有羽毛，很像蝙蝠的两翼。这样，关于圣兽这个题目，我就说这些了。

77 至于埃及人本身，值得注意的是，居住在谷物产区的那些人，比世界上所有其他民族都更加专注于保存过去的记忆，而在我所调查采访的人们当中，从来没有人像他们这样有这么丰富的历史知识。

[2] 他们的日常生活方式是这样的。在每一个月里，他们连续三天服用催吐剂，他们通过催吐和灌肠来达到保健的目的。因为他们有一种信念，认为人之所以得病，全是由他们所吃的东西而引起的。[3] 我相信，即使没有这个保健方法，埃及人也是世界上仅次于利比亚人的最健康的人——在我看来，其原因就在于那里四季的气候没有什么突然的变化；而季节的变化特别是天气的变化，一直是导致疾病侵袭人类的原因。

[4] 他们所吃面包是用一种小麦做的，他们做成一块块的面包，埃及语称为库列斯提斯（kyllestis）。他们饮用一种用大麦酿造的酒；因为他们当地是没有葡萄的。他们要生吃多种的鱼类，或者把鱼腌咸，或者把鱼晒干，然后生吃；[5] 鹌鹑、鸭子和小鸟也都是生吃的，只需用盐腌一下。所有其他各种禽、鱼，除去埃及人认为属于神圣之物的以外，都是在用火烤或是用水煮了之后才吃的。

78 在富人的社交聚会上，当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就会有一位侍者带着一个棺材模型上来，展示给每一位赴宴的客人，棺材里面装着一具木质的尸首，雕刻、描绘得非常逼真，长度约为1腕尺或2腕尺。侍者在把这个东西给每一个人看过之后，说：“开怀畅饮吧！尽情欢娱吧！你们看看这个：你们死后都是这个样子哟！”

79 他们遵守着本民族的风俗习惯，并且不采用任何其他民族的做法。他们的许多习俗都是值得记载的，除此以外还有这样一个风俗：就是他们的“林努斯歌”（Linus），这首歌不仅在埃及，还在腓尼基、塞浦路斯以及其他地方以不同的名字传唱；[2] 这首歌看来就是在希腊人中间传唱的那同一首歌，希腊人称之为林努斯。在埃及，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让我感到惊讶不已，其中之一就是：埃及人究竟是从哪里得到林努斯这首歌的？看来，他们是从远古时代开始就一直传唱这首歌了。在埃及语中，曼涅洛斯就相当于林努斯。[3] 埃及人告诉我，说曼涅洛斯是他们第一个国王唯一的儿子，他夭折了，因此埃及人便为他唱这首挽歌向他致敬；于是，他们就是这样有了第一首也是唯一的一首歌。

80 埃及人还有一种风俗，在希腊人当中只有那些被称为拉栖代梦人的和他们有相似的风俗。年轻人在路上偶遇年长的人时，要避到一旁让路；而当年长的人走近年轻人时，年轻者要从座位上站起来。[2] 但是，埃及人第三点习惯和希腊所有各族都不一样，那就是路上的行人互不以话语问候，只是把手沉到膝部，鞠躬行礼。

81 他们穿着一种麻布的衣服，衣服的边下垂至腿部的四周，这种衣服称为卡拉西里斯（calasiris）；然后在这件衣服的外面罩上一件白色的羊毛外衣。然而，按照他们的宗教习俗，毛织品是禁止带入神庙，也是不许和人一同下葬的。[2]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习俗与奥尔弗斯教和巴基斯教的教仪相同，但是这实际上是埃及人的和毕达哥拉斯的教规；因为凡是被传授以这些教仪的人，皆不得身着毛衣下葬。关于这个规矩，自有其宗教上的理由。

82 同样，埃及人还有这样的发明：把每一个月都分配给一位神，把每一天都视为神圣的；他们可以根据一个人的生日而说出这个人的命运如何，一生的结果如何，性情癖好如何——这些发明给作诗的希腊人提供了素材。

[2] 埃及人所发现的预兆，比所有其他民族所发现的总和还要多。每当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就注意观察并且记载下其后果；于是，如果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他们就料想会发生同样的后果。

83 至于他们的占卜术，他们认为，那只是某些特定的神才具有的本领，而绝不是任何凡人可以具备的。在那里，有赫拉克勒斯、阿波罗、雅典娜、阿尔特密斯、阿瑞斯和宙斯诸神的神谕所。除此以外，在布托城还有一个列托的神谕所，这个神谕所是比其他所有的神谕所要更受尊崇的。各个神谕所的占卜术并非单一模式，而是各种各样的。

84 在他们那里，医术是这样分工的；每一个医生专治一种病，不治更多的病。因此，埃及国内的医生数量很多，有治眼的，有治头的，有治牙的，有治肠子的，还有治各种疑难杂症的。

85 下面就是他们哀悼和埋葬死者的方法。任何家里死了一个重要人物的时候，家中所有的妇女就把泥巴涂抹在她们自己的头上，有时甚至也涂抹在脸上。然后，她们就离开家中的尸体，到城中的各处巡行哀悼，她们的外衣系上带子，但胸部则要袒露出来，一边行走，一边捶胸哀悼。所有的女性亲戚都和她们一起哀悼。[2] 而男子则在另一边捶胸哀悼，衣服也同样要系上带子。等到这些仪式结束之后，他们把死者的遗体送去制作木乃伊。

86 在埃及，有一批人是专门制作木乃伊的，他们以此作为正当的行业。[2] 当一具尸体送到他们那里去的时候，这些人就把涂画逼真的木制尸体模型展示给送尸体的人们。他们说，有一种最完美的制作木乃伊的手艺，掌握这门技艺的人，由于宗教禁忌我是不能说出来的。他们提到的第二种方法不如第一种完美，价钱也便宜一些，第三种方法是最便宜的。木乃伊的制作者在做完这些介绍之后，就问尸体的主人，问他们准备用哪种方法来处理尸体。于是，尸体的主人就作出答复。[3] 他们在把价钱敲定之后就离开那里，而那里的制作者就动手把尸体制成木乃伊。制作木乃伊的方法如下：如果他们使用最完美的方法来制作的话，他们首先从鼻孔中用铁钩掏出脑子，掏出部分脑子以后，再把一些药物注入颅腔，去清洗其他部分。[4] 接下来，他们用埃塞俄比亚石制成的利刀，在侧腹上切一条口子，取出全部的内脏，把腹部清理干净，用椰子酒（通常混以捣碎的香料）加以冲刷。[5] 这一步完成后，用捣碎的纯没药、桂皮以及除乳香以外的其他香料填到里面去，再照原来的样子缝好。之后，这具尸体要在硝石当中放置70天。70天期满——绝对不能超过这个时间——[6] 他们就来清洗这具尸体，把尸体从头到脚用细麻布的绷带包裹起来，外面再涂抹上一层埃及人常常用以代替普通胶水使用的树胶。[7] 尸体就以这个样子送还给他的亲属，亲属把它安放到特制的人形棺材里去。他们把棺材盖关上，把它安放在墓室里，靠墓壁放着。

87 这就是费用最高的那一种处理尸体的方法。如果人们想少花些钱，而选择了第二种方法，那么其制作程序如下：[2] 木乃伊制作者先把注射器装满杉树制造的油，然后把它注射入尸体的体内，既不切开尸体，也不掏出脏腑。注射是从肠道进入腹腔的。注射后封住肛门以防倒流。然后按照规定的日期把尸体安放在硝石里，规定期满，他们就让杉树油再流出来。[3] 由于杉树油的作用，整个肠胃和内脏都变成了液态。同时，硝石已经分解了肌肉，因而这时候的尸体只剩下皮和骨了。尸体经过这样处理后，就归还给死者的亲属，再也不做另外的处理了。

88 较为贫穷的阶层的人们是用第三种办法来制作木乃伊的。这种方法就是把腹部用泻剂清洗一下，然后把尸体放到硝石里安放70天，期满立即把它交由死者的亲属带回去。

89 那些有身份的人物的夫人们在她们死后，其尸体并不是马上被送去制作木乃伊，事实上那些容貌美丽的女子和贵妇人也是如此。她们是在死后的三四天, [2] 其尸体才被送去制作木乃伊。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防止木乃伊制作者奸淫她们的尸体。据说，曾经有一位木乃伊制作者被发现污辱了一个去世不久的女尸，而遭到了他的同行的谴责。

90 无论何时，也无论他是一个埃及人，还是一个外国人，只要他是掉进鳄口而丧命或是落入河水而溺毙的，那么发现这具尸体的地方的附近城市的居民，必须依法把他制成木乃伊，并且尽可能隆重地把它安葬入圣墓。任何一个人，甚至死者的朋友或亲属，都不得触摸这具尸体，只有尼罗河的祭司才能够用手去触摸这具尸体——他们认为这具尸体不是凡人的——祭司们亲自料理这个人的丧事并把它移入坟墓。

91 埃及人反对采用希腊人的风俗习惯，简单地说，他们是反对采用任何其他民族的风俗习惯的。这种想法在全体埃及人中间都是很普遍的。但是，在底比斯诺姆，在尼阿波利斯附近的一个叫作凯密斯的大城市的人们是例外。[2] 这里有一座供奉达奈的儿子柏修斯的四合院。四合院的周围长满了枣椰子树，院落的前面是一条由一块块巨石砌成的通道，有两座巨大的石像矗立在旁边。在院子里面有一座神庙，神庙里有柏修斯的神像。[3] 根据凯密斯人的说法，柏修斯常常在他们面前现身，有时在这个神圣区域内，有时在空旷的国土上。人们还经常可以找到他穿过的一只鞋，足有2腕尺长。他们断言，自从这只鞋被发现，全埃及便大为繁荣起来了。[4] 在崇拜柏修斯的时候，他们使用了希腊的仪式。在节庆活动的时候举办包括各种竞赛在内的竞技会，奖品为家畜、外衣和皮革。[5] 我调查过此事，询问过凯密斯人，为什么柏修斯只在他们这里现身，而不在埃及的其他地方现身；为什么他们要举行竞技比赛，而与其他埃及人有所不同。他们回答说，因为柏修斯就出身于他们这一座城市。渡海前往希腊的达纳乌斯和林凯乌斯就是凯密斯人，而柏修斯就是他们的后裔。[6] 在追溯家谱的时候，他们还说，当柏修斯为了这样的目的（希腊人也这样认为），即为了从利比亚带走戈尔贡的头，而来到埃及的时候，他造访凯密斯，并承认他们是他的同胞亲属——他在他离开希腊之前，就从他的母亲那里听说过他们城市的名字。他们说，柏修斯命令他们举办竞技会以纪念他，这就是他们保持这个习俗的原因所在。

92 以上所说的这些风俗习惯，是那些生活在沼泽地带的埃及人的。沼泽地带的居民的风俗习惯，与其他地方的埃及人是一样的。无论是我已经提及的那些方面，还是他们的婚姻方面，都是如此。每一位埃及男人只娶一个妻子，这点和希腊人一样。

但是，为了使食物的费用节省一些，沼泽地带的居民养成了下面一些特殊的习惯。[2] 当尼罗河水位上涨，河水淹没了两岸平原，这期间在平原的水中生长着大量的百合——埃及人称为罗图斯（lotus），他们把这种百合采下来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他们再从百合的中央取出像罂粟那样的东西，把它捣碎并用它焙烤，做成面包。[3] 这种罗图斯的根也可以食用，而且味道香甜；它是圆形的，大小和苹果差不多。[4] 在埃及的河里，还生长着另外一种百合，这种百合类似于玫瑰。它的果实和花长在不同的茎杆上，并列而生，果实的外形几乎和蜂巢一模一样。它里面有许多橄榄核大小的种籽，这些种籽可以生吃，也可以晒干了吃。[5] 纸草年复一年生长在沼泽地里，他们把纸草拨出来，把它一刀两断，上部割下来作为其他的用途，下面剩下的大约1腕尺长的部分或者食用，或者出售。凡是想享受一下纸草的绝佳美味的人，就把它放到灼热的密封瓦罐里去烘一下再吃。然而，这些居民中也有一部分人是完全以吃鱼为生的。他们一捉到鱼，就把它们的内脏取出来，然后把它们挂起来晾晒，等鱼干了就成为他们的食物了。

93 河里是见不到群居性的鱼类的，它们通常都生长在湖里。到了繁殖季节，它们就成群地向大海游去，雄性的鱼在前面领游，一边游，一边射出它们的精子，雌性的鱼紧跟在后面，迅速地把这些精子吞下去。从这时起雌鱼就受精了。[2] 它们在海里要待一个时期，受精卵开始发育，这个鱼群就向自己的老家回游。不过，现在领游的是雌性的鱼，而不是雄性的鱼了，它们成群地游在前面，并且像雄性的鱼那样，一颗一颗地放出它们那谷粒般的卵，而跟在后面的雄性的鱼吞食这些卵，每一颗卵，就是一尾鱼苗。那些没有被雄鱼吞食的受精鱼卵，它们就由鱼苗逐步成长起来。[3] 那些在游向海中时被捉住的鱼，在它们的头部的左侧有伤痕，在从海中游回时被捉住的鱼，在它们的头部的右侧有伤痕。发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就在于它们顺着尼罗河向大海的方向游去时，它们紧挨着左岸，而在它们逆向回游的时候，仍旧紧挨着同一岸边，并且不断地蹭着、触着岸边。[4] 我相信这是它们害怕急流的巨大冲力会使它们脱离行进的路径。[5] 当尼罗河开始涨水的时候，河水漫过河堤，在河流附近低洼地和沼泽地首先开始积满了水；而在这些地方涨满了水的时候，它们里面很快就有很多小鱼了。[6] 我认为，我是知道这些小鱼从哪里来的。当头一年尼罗河水位下降的时候，鱼群虽然要随河水撤退，但它们在离开之前就已经把卵产在岸边的泥里；这样，等到来年季节一到，河水又泛滥了，这些鱼卵很快就孵化出鱼来。关于鱼的事情就说这么多了。

94 居住在沼泽地带的埃及人，使用一种用蓖麻子制造的油来涂抹身体，他们称这种蓖麻油为“吉吉”（kiki）。他们在河岸、湖边种植这种植物；而蓖麻在希腊是野生的。[2] 埃及种的蓖麻结子丰富，但是它的气味不好闻。人们把这种蓖麻子收集起来，然后或是捣碎和压榨，或是在烘烤之后再煮，把从里面流出的液体收集起来，可以得到一种油质的液体，它和橄榄油一样可以用于点灯，只是它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95 埃及人为了对付成群出没的蚊子，想出了这样的办法：居住在比沼泽地带要高的人们，他们可以爬到高高的楼顶上去过夜，因为风使蚊子无法飞到那么高的地方；[2] 在沼泽地带居住的人们，他们没有楼阁，每个人都用一张网替代。他们白天用这张网捕鱼，夜里就把这张网撑起来，在网里面铺上床，钻进去睡觉。[3] 即使他穿着外衣或裹着亚麻布睡觉，蚊子也会把它叮透的；但是蚊子不想穿过渔网去叮咬里面的人。

96 在埃及，他们用来运货的船是用一种橡胶树制造的，这种树的外形酷似库列涅的莲花，从这种树里可以获取树胶。他们从这种树上切下2腕尺长的木板，把它们像是砌砖那样排列在一起注：。[2] 然后他们就把这些木板紧紧固定在一排长长的木梁之上，直到船帮造成；接下来，他们用横梁把两侧的船帮上缘固定在一起。他们造船是不用肋材的，但是用纸草来从内侧填补缝隙。[3] 每一条船都有一个舵，舵就从龙骨的孔直穿过去。船桅是橡胶树木料做的，帆是用纸草做的。除非强风持续吹，否则这种船是不能逆流行驶的。因此，逆流而上的时候需要岸边的纤夫牵拉着；在顺流而下的时候，他们是这样处理的：[4] 每一条船都有一个用柽柳木制造的筏，以一根芦苇绳把它和船拴系在一起，还拴着一块重2塔连特的穿孔的石头。木筏用一根绳子和船系在一起，在顺河而下时漂在船的前面，石头也用一根绳子拴在船尾。[5] 这样，木筏在水流推动下，迅速下行，拖着后面的“巴利斯”（baris，他们是这样称呼这种船只的）前进；而吊在船尾的河水深处的那块石头，它的作用则是保持舰船走直路。在埃及，这种船是很多的，有一些船载运着成百上千塔连特重的货物。

注1：如图所示，希罗多德所说大概是这样的排列法。

97 当尼罗河水泛滥的时候，国土地表的河水与海水连成一片，只有一座座城市还可以看到，看上去宛如爱琴海上的座座岛屿。到了这个季节，船只就不再在河道里行驶，而是在平原上往来了。[2] 在河水泛滥的季节，从那乌克拉提斯到孟菲斯上行的船只就是经过金字塔的近旁的；虽然通常的河道不是这样，那时是路过三角洲的顶点和凯尔卡索鲁斯市的。但是你如果从海上城市卡诺布斯越过平原前往那乌克拉提斯的话，那么你就会路过安提拉市和那被称为阿尔康德罗波里斯的城市。

98 这些城市当中的前面一个——安提拉是一个有名的城市，该城是被指定为埃及统治者之妻提供专用鞋子的。自从埃及遭受波斯人的奴役之后，情况一直都是这样的。[2] 另一个城市，在我看来，它之所以取名为阿尔康德罗波里斯，是因弗修斯之子，达纳乌斯的女婿，皮西亚人阿尔康德而得名的。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阿尔康德，但名字不是埃及的名字。

99 以上所谈及的关于埃及的内容，是来自于我个人亲自观察，叙述的是我独立思考而形成的意见，还有我亲自调查研究的结果。

[2] 以下所述是我根据埃及人提供给我的有关记载，我在这里再重复一遍，另外加上一些我自己注意到的一些细节。据祭司们说，米恩是埃及的第一位国王，他修筑了一道堤坝，使孟菲斯免于遭受尼罗河洪水的侵袭。在他之前，整个河流是沿着环绕埃及的沙山的利比亚那一面流过的。但是，米恩在距离孟菲斯以南100斯塔狄亚左右的地方，在河曲之处修筑了一道堤坝，从而使原先的河道干涸了，同时他新开掘的一道河渠，引领着河水中途折向两条山脉之间的中间。[3] 时至今日，波斯人对于尼罗河这段河曲（河水由此进入新的河道）都倍加注意防护，每年都要加固堤坝。因为一旦这里的河堤溃决，河水溢出到这个区域，孟菲斯就面临着被彻底淹没的危险了。[4] 米恩这位第一位国王，通过河流改道而使这个地方成为旱地。于是，首先，他着手在那里建立了现在叫作孟菲斯的城市，它位于埃及国土的狭窄区域；[5] 随后，他又在孟菲斯的外围，在城市以北、以西，开掘了一个湖，与河水联通起来，尼罗河本身就是这个地方的东界。祭司们说，他除了这些业绩以外，还在城里修建了一座规模宏伟、很值得一记的赫淮斯托斯神庙。

100 接着，祭司们拿着一卷纸草读给我听，在他的后面有330位继任者担任国王。在历代国王中，有18位埃塞俄比亚人的国王，有1位女王是当地土著，其他的国王都是埃及人。[2] 女王的名字和巴比伦女王的名字一样，也叫作尼托克丽斯。他们说，她继承了她的兄长的王位，而她的兄长曾是埃及的国王；在他的兄长被臣民杀死以后，臣民使她登上了王位。尼托克丽斯为了给她兄长报仇，她拟定了一个狡诈的计划，用这个计划杀死了许多埃及人。[3] 她修建了一处宏大的地下会堂，她借口庆祝这座地下会堂的竣工，心中却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她通知她所知道的那些谋杀她兄长的主要参与者，请这些埃及人前来赴宴；他们吃喝正酣之时，突然，河水从他们头顶上倾泄而下，这河水是从她秘密修建的大水道引进来的。[4] 关于她，祭司们告诉我的就只有这些了。此外，他们说，当她完成了我上面所说的事情后，她投身到一间满是灰烬的房间里，以逃避她可能会遭到的报复。

101 他们说，其他的国王都是些不值得称述的人物，也没有什么突出业绩，也没有留下什么有史可稽的纪念物；例外的只有这最后一位叫作莫伊利斯的国王。[2] 这位莫伊利斯在位期间，留下了几个纪念物：赫淮斯托斯神庙的北门；他下令挖掘的湖，这个湖的大小我随后就要谈到；还有他在湖中修建的金字塔，我将在描述这个湖的情况时，说说这些金字塔的大小。这是莫伊利斯的业绩，其他的诸位国王确实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102 因此，我现在不说这些国王，而是说说在他们之后当政的一位名叫塞索斯特里斯的国王。[2] 祭司们说，他第一个率领着一支舰队从阿拉伯湾沿着红海海岸向前推进，征服了他经过地区的各个民族，直至最后到达因浅滩而无法行船的一片海域。于是，他就从那里返回埃及。[3] 祭司们告诉我，他集合了一支大军，从陆路推进，穿过亚细亚大陆，征服了他在途中遇到的所有民族。[4] 在那些当地居民对他的进攻加以抗击，并且英勇地为他们的自由而战的地方，他便在那里竖立石柱，石柱上刻着他本人的名字及其国家的名字，并说明他怎样用他自己的武力使这里的居民成为其臣民的。[5] 相反，在那些未经一战就被轻而易举地征服了的地方，他在石柱上也要刻上类似的铭文，除此以外，还要刻上一个妇女的外阴的图形，表示这是一个女人气十足的民族，也就是说不好战的、柔弱的民族。

103 塞索斯特里斯就这样穿越了整个亚细亚大陆，又从那里进入欧罗巴，成为斯基泰亚和色雷斯的主人。我认为他的军队就到这里，没有出征更远的区域。因为在这些地方还可以见到他竖立的石柱，而在更远的地方则看不到这类的石柱了。[2] 他从色雷斯返回埃及的途中，曾经到达法希斯河河畔。在这里，我不能确切说明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军队从他的主力分出来，把他们留在那个地方殖民，也可能是他的一部分军队对于长期的背井离乡感到厌倦，他们逃离了塞索斯特里斯，而在这条河的沿岸定居下来。

104 毋庸置疑，科尔基斯人是属于埃及民族的。在我听别人提及这个事实之前，我自己就已经注意到这件事情了。在我开始有了这个想法以后，我在科尔基斯和埃及两地就这个问题进行调查研究。我发现，科尔基斯人对于埃及人的记忆，比埃及人对于科尔基斯人的记忆更为清晰。[2] 埃及人依然认为，他们相信科尔基斯人就是塞索斯特里斯的军队的后裔。我个人作出这样推测，首先是基于这样的一个事实，他们是黑色皮肤，毛发卷曲。这些是确实可靠的，但是没有什么意义，因为除了他们以外，其他若干民族也是这样的。但是，另外一个事实也是更为重要的事实是，科尔基斯人、埃及人和埃塞俄比亚人是自远古时代以来，就一直有行割礼习俗的仅有的几个民族。[3] 腓尼基人和巴勒斯坦的叙利亚人自己都承认，他们从埃及人那里学到了这个风俗；而在塞尔摩冬河与帕森尼乌斯河沿岸居住的叙利亚人，以及与他们相邻的马克隆涅斯人都说，这种风俗是他们不久前从科尔基斯人那里学来的。现在看来，只有这些民族是行割礼的民族，而且很清楚，他们在这个方面，都是模仿埃及人的。[4] 至于埃塞俄比亚人，我的确还不能断定，是他们从埃及人那里学到了行割礼的习俗，还是埃及人从他们那里学到了行割礼的习俗——无论如何，这在埃塞俄比亚都无疑是一个非常古老的习俗了。但是，其他的民族从埃及人那里学得了这方面的知识，我是从这样一个事实而明确地得到证实：腓尼基人当中凡是和希腊人做过生意的，他们就不再在这件事上模仿埃及人，不再坚持给他们的孩子行割礼了。

105 关于科尔基斯人与埃及人是同族的事，我还要补充一个更有力的证据。这两个民族纺织亚麻的方法是完全一样的，世界上所有其他各族对这种纺织的方法则全然不知；这两个民族在整个生活方式上，他们在语言上彼此都是相似的。希腊人称科尔基斯的亚麻为撒丁尼亚亚麻，但称来自埃及的亚麻为埃及亚麻。

106 埃及国王塞索斯特里斯在他所征服的各地竖立的石柱，大多数已不复存在了。但是在叙利亚的那块叫作巴勒斯坦的地方，我亲眼看到它们依然竖立在那里，石柱上刻有我上面所提到的文句，以及清晰可辨的妇女的外阴图形。[2] 在伊奥尼亚，也有这位国王的两个图像刻在岩石上，一个在从以弗所通往佛凯亚的途中，另一个在从萨迪斯通往斯密尔那的路上。[3] 两个地方的图像所刻画的都是一个高度为4.5腕尺的男子，右手握枪，左手持弓，其余的装束则一半像埃及人，一半像埃塞俄比亚人。[4] 从右肩到左肩穿过胸部有一行铭文，这是用埃及的祭司体文字写的，铭文写道：“我用我的双肩征服了这片领土。”征服者在铭文中没有说明他是谁，来自何方，虽然塞索斯特里斯在其他地方的铭刻是记载着这些事实的。[5] 因此，有一些看到这些图像的人推测，说他们是蒙浓的像。但是人们这样的想法距离事实还是相差很远的。

107 祭司们接着说，这位塞索斯特里斯，当他带着他从被征服的各国掳获的大批俘虏回国时，他的那位在他离开时被他任命为埃及总督的兄弟，在培泸溪昂的达弗奈来迎接他，宴请他，他和他的儿子们都参加了这个宴会。随后他的兄弟就在那一建筑物的四周堆放了大量的薪柴，一切就绪后，就把它点着了。[2] 这时，塞索斯特里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立即接受了陪同他赴宴的他的妻子建议，把他们的六个儿子中的两个儿子投到火上，作为火焰中的桥梁，这样就可以使其余的人踏过这两个人而得以逃生。塞索斯特里斯按照她的建议采取行动，这样他的两个儿子被活活烧死了，而他本人和其余的孩子都得救了。

108 塞索斯特里斯返回自己的国土，并对他的兄弟进行了报复。在这之后，他就着手使用他从被征服的各国带回来的大批俘虏，[2] 他强迫一部分俘虏去搬运大块的石料，在他统治期间，这些石料都被运送到赫淮斯托斯神庙去了；强迫另外一些俘虏去挖掘在埃及全境纵横交错的许多河渠。通过使用这些强制的劳动，埃及国内的整个面貌便焕然一新了。[3] 埃及在此前是一个适于骑马和行车的地区，但此后，它变得对二者都完全不适合了。虽然埃及全境是一马平川，但现在它既不适于骑马，又不适于行车，原因就在于河渠众多，[4] 它的全境到处都布满了各种流向的河渠。国王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尼罗河的水源提供给那些不临河的内地城镇居民；因为在此之前，等洪水退下去以后，他们不得不饮用从井里汲取那种已经发咸的水。

109 他们还宣称，塞索斯特里斯把埃及的土地在全体居民中间作了一次分配。他把面积相等的正方形的土地分配给每一个人，命令土地持有者每年要向他缴纳租金，作为他的主要的收入。[2] 如果河水吞噬了一个人所分得的土地的任何一部分，这个人就可以到国王面前陈述所发生的事情；国王根据情况派人前去调查，并测量受损失地段的确切面积；这样以后他的租金数额就要按着减少后的土地的面积来征收了。[3] 我觉得，因为有了这样的实践，几何学在埃及才第一次为人所知，而它又从埃及传入了希腊。但是，波洛斯、格诺蒙以及把一日分十二个时辰，那是希腊人从巴比伦人那里学来的。

110 塞索斯特里斯不仅仅是埃及的国王，他还身兼埃塞俄比亚之王。他是唯一统治过埃塞俄比亚的埃及君主。作为他统治的纪念物，矗立在赫淮斯托斯神庙门口的那些石像就是他遗留下来的。其中他和他的妻子的两座石像各有30腕尺高，[2] 他的四个儿子的石像则各有20腕尺高。在很多年以后，赫淮斯托斯神庙的祭司们都不许波斯人大流士把他的石像放在这些石像的前面。他们说，因为大流士的功业是无法和埃及的塞索斯特里斯的功业相提并论的。理由是，塞索斯特里斯同样征服了为大流士所征服的那些民族，不仅如此，他还征服了斯基泰人，那是大流士所未能征服的民族。[3] 因此，就功业而论，他未能超过塞索斯特里斯，如果大流士把他自己的石像竖立在这样的国王的奉献物的前面，那是不公平的。他们说，大流士对于祭司们直言不讳的言辞表示谅解。

111 祭司们说，在塞索斯特里斯去世后，他的儿子斐洛斯登上了王位。他并没有发动频繁的战争。下述情况的发生造成他双目失明。当时，尼罗河的河水水位涨到了一个非常的高度，达到18腕尺，淹没了全部的田地，这时，阵风骤起，掀起了波涛。[2] 他们说，这位国王在一种癫狂的精神状态下，竟然拿起枪来，冲到波涛汹涌的激流中去。于是，他很快就身患眼疾，不久就双目失明了。这样，他在此后十年一直没有恢复视力。最后，到了第十一年，有人从布托城带来一道神谕给他，大意是说，他受惩罚的期限就要结束了，他用女人尿洗眼，就可以恢复他的视力。这位妇女必须是忠于她的丈夫，并且从来没有和另外一个男人发生过关系的。[3] 因此，斐洛斯首先用他的妻子的尿来试洗，但是没有一点效果——他照旧看不到东西。于是他又一个接着一个地用别的妇女的尿来试洗，直到最后他成功地用这种办法恢复了视力。于是他把最后这位妇女以外的所有其他妇女集合起来，把她们带到现在称为“红土”的一个城市去，在那里把她们连同那个地方一起烧为灰烬。[4] 他娶了用尿治愈他眼疾的那位妇女。等他视力得到完全恢复之后，他就向所有著名的神庙奉献礼品，在这中间，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献给太阳神的神庙的两座石头的方尖碑。这是两件杰出的作品，每座石碑都是用一整块石头制造的，每座石碑都是100腕尺高，8腕尺宽。

112 他们说，继斐洛斯之后登上王位的是一个孟菲斯地方的人，他的名字用希腊语来说，叫作普洛特乌斯。这位国王在孟菲斯有一片圣域，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装饰得富丽堂皇，位于雄伟的赫淮斯托斯神庙的南面。[2] 来自推罗城的腓尼基人就住在这个圣域四周，整个那片区域被称为推罗大营。在这片圣域里，有一座神庙，称为外乡人阿佛洛狄忒的神庙。据我猜测，这座神庙是为丁达琉斯的女儿海伦建造的。我听人说，首先是因为她曾在普洛特乌斯的宫廷里和他同居了一个时期；其次，是因为这座神庙是献给外国人阿佛洛狄忒的。原来，在所有众多的阿佛洛狄忒神庙当中，再也没有一座神庙，其女神是带着“外乡人”的头衔的。

113 我询问他们关于海伦的问题，祭司们在回答的时候，向我讲述了下面一些细节。亚历山大从斯巴达把海伦带走以后，就起航回国了。在他经过爱琴海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狂风，这阵风把他吹离了原来的航道，把他吹到了埃及的海域；从那里，由于风力未减，又把他吹向岸边，现在位于尼罗河河口，卡诺布斯入海口的一个叫作塔里凯亚斯的地方，就是他登陆的地方。[2] 在这个地方的岸上，至今还有一座奉献给赫拉克勒斯的神庙。即使是一个奴隶从主人那里逃走，而来到这座神庙里避难，只要他把自己献身给神，并在自己的身上打上神圣的印记，那么不管他的主人是谁，也不能再动一下这个奴隶了。直到我这个时代，这条法律依然是有效的。[3] 因此，在听说这个地方有此项规定以后，亚历山大的侍从们就离开了他，逃到神庙去请求庇护了。他们在那里为了要加害于他们的主人，就向埃及人控诉他，讲述了他劫走海伦的全部情况，还讲述了他对麦涅劳斯所做的不义之行。他们不单是在祭司面前，还在一位名叫索尼斯的尼罗河河口守卫官的面前控诉他。

114 索尼斯一得到这个消息，他立刻就派人送信给正在孟菲斯的普洛特乌斯，大意是说：[2] “从希腊来的一位异邦人来到我们这里，他是一个特乌克洛伊人，他在希腊那个地方做了一件缺德的事。他在那里做客，却欺骗了男主人的妻子，拐走了女主人并且带走了大量财宝。但是，现在是天气迫使他漂泊到这里来。我们是让他带着自己原来的东西离开呢，还是把他带来的东西给没收呢？”[3] 普洛特乌斯回答说：“别管是谁，凡是对自己的朋友有如此不义之行的，就把他捉拿来见我，我可以听听他将如何为自己辩解。”

115 索尼斯接到这个命令后，就把亚历山大逮起来，不许他的船只离开；随后，他就带着亚历山大、海伦、财宝以及那些逃跑的奴隶，一起前往孟菲斯。[2] 当所有的人都到达的时候，普洛特乌斯便问亚历山大：“你是谁，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亚历山大在回答时说明自己的身世，他的祖国的名字，也如实地说明了他最近这次航行的情况。[3] 于是普洛特乌斯又问他，是如何占有海伦的。亚历山大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就有些闪烁其辞了，并没有说出真实情况。于是，那些奴隶就进来插话，他们推翻了他的供述，并且说明了他的整个犯罪过程。[4] 最后，普洛特乌斯作出这样的判决：“若不是我把那些因风浪而进入我国境内的任何外国人不遭杀害的事，当作是一件头等重要的大事的话，我是一定要杀死你来为希腊人报仇的；你这个最卑鄙的人，在受到盛情款待以后，竟会做出如此缺德的事情来！首先，你勾引你的男主人的妻子，可是你还不满足，你一定还要激起她的情欲，背着她的丈夫把她拐走。[5] 即使如此，你仍然不知足，在离开的时候，你作为客人还洗劫了主人的家财。[6] 现在，既然我极其看重不处死任何外国人这件事，因此我还是允许你离开；但是我不许你带走这个女人和这些财宝。他们必须留在这里，直等到那个希腊的异乡人亲自来把这个女人和财富带回去。至于你本人和你的同伴们，我限你们在三日之内离开我的国土——我还要警告你们，如果你们不这样做的话，三日过后，你们就将被当作敌人对待了。”

116 以上就是祭司们告诉我的关于海伦如何来到普洛特乌斯宫廷的故事。我认为，荷马也是知道这个故事的，但是他却摈弃了这种说法，因为他认为这种说法不如他所采用的另一种说法更适于他的英雄史诗，同时他又表明他并不是对这个说法一无所知的。[2] 这一点从《伊利亚特》中他叙述亚历山大游历的段落，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既然已有这样的想法，他在诗中的其他任何地方都未再提及此事，以免自相矛盾——他说到，亚历山大带着海伦在回归途中，如何脱离了他的航路，而最终经过潜水漫游，他们到达了腓尼基的西顿。[3] 这是出自于荷马叙述到狄奥麦德斯的武功的那一段，诗词如下：

 

他的家里有五颜六色的袍子，

那是西顿妇女的织物，神样的帕里斯

曾从东方的城市把她们带来，漂洋过海，

甚至把出身高贵的、美貌的海伦从她的家乡带来。

 

[4] 在《奥德赛》里，荷马也提到了这一点：

 

索尼斯的妻子埃及人波里丹那，

曾把这样的有奇效的妙药，

赠送给宙斯的女儿；因为在那里的肥沃的土地上，

生长着许多配合起来能够治病的或是害人的药草。

 

[5] 而在这同一首史诗里，麦涅劳斯也向泰列马库斯说：

 

我归心以箭，但诸神把我阻留在埃及，

只因我没有献上令诸神满意的百牲祭。

 

[6] 从上面的诗句看来，荷马自己表示他是知道亚历山大漂泊到埃及这件事的；因为叙利亚和埃及相邻，而包括西顿人在内的腓尼基人是居住在叙利亚的。

117 从这些诗句特别是从有关西顿的描写来看，《塞浦路斯叙事诗》（Cypria）的作者不是荷马，这是很清楚的。因为《塞浦路斯叙事诗》说，亚历山大偕同海伦在离开斯巴达的第三天到达伊利昂，一帆风顺，海面平静。而在《伊利亚特》中，诗人说他带着海伦还没有到家，就在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关于荷马与《塞浦路斯叙事诗》，就说到这里为止了。

118 于是我询问那些祭司：希腊人所叙述的关于伊利昂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他们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提到了如下细节。他们声称这是麦涅劳斯亲口对他们讲述的。[2] 在海伦被诱拐之后，希腊人的一支大军为援助麦涅劳斯，渡海进犯特乌克洛伊人的国境。他们抵达后，登陆扎营，随后就派遣使团前往伊利昂，麦涅劳斯本人也是使者之一。[3] 这些人进城之后，就要求归还海伦，交出亚历山大从麦涅劳斯那里带走的财宝，并且要求对他们的不义之行作出赔偿；但是特乌克洛伊人立即作出答复，后来也一直没有改变，有时甚至发誓回答说，他们那里既无海伦，也无财宝；他们说，人和财宝都还在埃及；要求他们来赔偿掌握在埃及国王普洛特乌斯手里的东西，这是不公平的。[4] 但是希腊人以为特乌克洛伊人不过是在嘲笑他们，于是就一直在围攻他们的城，直到最后攻下了这座城。然而，他们发现那里并没有海伦，所听到的还是和先前相同的说法，他们终于相信特洛伊人当初说的是实话，于是派遣麦涅劳斯前去普洛特乌斯的宫廷。

119 这样，麦涅劳斯前往埃及，抵达后溯河上行来到孟菲斯。在那里，他讲述了此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受到了最好的款待，海伦毫发无损地回到了他的身边，所有的财宝也都物归原主。[2] 他们说，麦涅劳斯在受到这样友好的款待之后，却对埃及人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原来，当他即将起航的时候，恰好遭遇逆风而耽搁下来；既然这种阻碍在不断持续，他就想出了一个最缺德的权宜之计。[3] 他们说，他逮到了埃及当地人的两个孩子，把他们当作牺牲奉献了。当这件事情败露的时候，激起了人们对他的憎恨，于是他们前去追击麦涅劳斯。然而，他已经乘船逃往利比亚去了。至于之后他从那里又去了什么地方，埃及人就不清楚了。祭司们说，他们对这些细节了如指掌，因为部分地是他们自己调查研究的结果，部分地是因为这些事情就发生在他们自己国土上，因此其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

120 以上就是埃及的祭司们所叙述的内容。就我本人而言，我是相信他们所有关于海伦的说法都是真实的，这是基于以下理由：如果海伦是在特洛伊的话，那么，我认为不管亚历山大同意与否，当地居民都会把她移送给希腊人的。[2] 因为可以肯定，无论是普里阿摩斯，还是他的家人，都不至于愚蠢到竟会使他们自己、他们的子女和他们的城市陷于危险的境地，而仅仅是为了亚历山大能够拥有海伦。[3] 无论如何，假若他们在一开始决定不交出海伦的话，而后来随着如此众多的特洛伊人在与希腊人历次交锋中阵亡，而且普里阿摩斯本人在每次战斗中，如果史诗的作者是可信的话，都要失去一个儿子，有时两三个，甚至更多的儿子；到了这个时候，我坚信，即便海伦是普里阿摩斯自己的妻子，他也会把她移送给希腊人的，如果这样做可以平息一连串灾祸的话。[4] 不仅如此，尽管普里阿摩斯年事已高，亚历山大似乎并不是王位继承者，因而也就无法成为国家事务主要管理者。这样的一个人是赫克托尔，他是亚历山大的兄长，而且远比他勇武，他位居亚历山大之前，而有望在普里阿摩斯死后继承王位。赫克托尔也是决不会赞成他的兄弟的不义之行的，特别是当这种行为给赫克托尔本人和其他特洛伊人带来的是可怕的灾难的时候。[5] 但是，事实上特洛伊人那里并没有海伦可以交出，他们是这样如实地告诉希腊人的，但是希腊人并不相信他们所说——我认为，这是神圣天神的意愿。天神通过彻底毁灭特洛伊，明确地向全体世人证明，谁有过重大的不义之举，诸神就一定会来对他们施以严厉的惩罚的。这至少是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121 祭司们告诉我说，普洛特乌斯死后，兰普辛尼图斯继承了王位。在赫淮斯托斯神庙西面的门口，有他留下来的纪念物；在神庙门前矗立着两座高达25腕尺的像。埃及人称其中一座名为“夏”，称另一座名为“冬”。被他们称之为“夏”的那座像，位于北面，受到当地人的崇拜；被称为“冬”的那座像，位于南面，人们对它的态度则正好相反。

[α]他们说，兰普辛尼图斯这个国王拥有大量的白银，其数量之大，其后没有哪位国王能够赶上或者超过他。为了更好地贮藏他的钱财，他下令建造一间巨大的石室，这间石室的一面墙就和他的宫殿的外墙相接。因此，修建这间石室的工匠在修筑过程中想出一个办法，在墙壁上塞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可以轻易地由两个人，甚或由一个人挪移出来。[2] 这样，当石室造成的时候，国王把他的钱财也储藏在里面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这位工匠患病，发现自己不久将离世的时候，他就把他的两个儿子召唤到自己的面前，告诉他们说，他在国王的宝库密室上所安设的机关，这是为了他们才这样做的；如此可以保证他们的生活永世富裕。接着，他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如何移动那块石头，并告诉他们那块石头的尺寸，叮嘱他们要严守这个秘密，这样，只要他们活着，就可以随意支配王家的财富了。

[3] 这位工匠死后不久，他的儿子就紧锣密鼓地准备做这件事了；他们在夜里来到王宫，找到石室墙壁上的那块石头，轻易地把它挪移出来，于是盗取了大量的财宝。

[β] 国王在下一次打开石室的时候，他看到有些容器存放着财宝的数量已经减少了，感到很诧异。但是他不知道该追究谁的责任，因为封印原封未动，而石室也紧紧地关闭着。国王后来再一次次打开石室的时候，他发现更多的财宝不翼而飞了。实际上，窃贼们从未停止过盗窃，而且盗取财宝的数额越来越大。国王终于下令制作了一些捕兽器，把它们安置在他存放财宝的容器附近。

[2] 安装完毕后，窃贼又像往常一样来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从那个孔道爬了进来，径直向装财宝的容器走去，突然他发现自己已被一个捕兽器给逮住了。他知道自己没救了，他立即叫他的兄弟来，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要他的兄弟尽快地进来割掉他的首级。这样，一旦他的尸体被人看见，也无法辨认出他是谁，从而也就不至于殃及他的兄弟。另一位窃贼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就按照他说的做了。于是，他把石头安放在原处，带着他的兄弟的首级回家去了。

[γ] 天亮的时候，国王又到石室来，他看到了捕兽器上那具窃贼的无头尸，而石室依然完好，也看不出有任何人出入的痕迹，感到大为惊异，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下令把窃贼的尸体悬挂在宫墙外面，派卫兵守候在那里，这些卫兵得到指令，一旦看到有人哭泣或是哀悼，就把这个人捉来见他。[2] 当窃贼的母亲得知悬挂着的这具尸体是她的儿子的时候，她悲痛欲绝，就对还活着的那个儿子说，要求他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兄弟的尸体取回来；她还威胁说，如果他不从命的话，她就要亲自到国王那里去，告发他这个窃贼。

[δ] 儿子费尽了口舌力图说服母亲放弃她的想法，但是这一切都归于徒然。母亲不断提出要求，最后在她强求之下，儿子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他把一些皮囊装满酒，让毛驴驮着，然后就赶着它们在自己的前面走，一直来到看守着悬挂着的尸体的卫兵的附近；这时他拉扯两三只皮囊的脚，这样就把酒囊的口解开了；[2] 在酒外泻的时候，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喊叫，似乎不知道应该先去把哪一头驴背上的酒囊口扎住。卫兵们看到美酒泻地，他们喜不自禁，认为好运当头，于是全都拿起器皿跑到大道上去接取流出来的酒。[3] 这个赶驴人装出生气的样子，把卫兵们痛骂了一顿。但是卫兵们好言相劝来安慰他，直到他好像受到了宽慰，怒气渐消；最后，他把他的毛驴赶到大道旁边，并重新整理他的毛驴驮载的东西。[4] 同时，他在和卫兵交谈时，有一名卫兵逗他开心，使他笑了起来，这样他又赠送给他们一皮囊的酒。现在卫兵们决定就地坐下来，比一比酒量，于是他们还要他也留下来，和他们共饮。他自己同意留下来了。[5] 酒过三巡，他们在一起相处得更加融洽了，他马上又送给他们一皮囊的酒，卫兵们开怀畅饮，直到个个酩酊大醉，他们终于昏昏欲睡，倒在地上进入梦乡了。[6]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贼就去把他的兄弟的尸体放下来；然后，为了嘲笑这些卫兵，他又剃光了所有这些卫兵的右腮的胡子。他把这具尸体放到驴背上驮着，赶着驴离开这里回家去了，这样他就完成了母亲交给他的任务。

[ε] 国王得知贼的尸体不翼而飞的消息，勃然大怒。因此，他希望不惜任何代价，立即捉住做出了这样事情的人。他采用了这样的一个应急办法，虽则祭司们这样说，但我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2] 他把自己的女儿派送到公共妓院去，命令她要接待所有的来客，但是首先要求每一个人都要告诉她，他本人在这一生中所做的最聪明的和最邪恶的事情是什么。如果有人在回答时告诉她关于这个窃贼的故事，她必须立刻抓住他，不许他逃走。[3] 公主按照她父亲的吩咐做了，但是那个窃贼知道了国王的用意，他想在计谋方面胜过国王。于是，他又拟定出这样一个计划：[4] 他弄到一具刚死的尸体，割下一只手臂，把它藏到衣服里面，然后前往国王的女儿那里去。她向他提问题的时候（就像对所有其他的客人一样），他就告诉她说，他做过的最邪恶的事就是在他的兄弟在国王的宝库中被捕兽器逮住时，他割下了他兄弟的头颅；而他做过的最聪明的事情就是灌醉了卫兵再把他兄弟的尸体取走。[5] 他这样讲的时候，公主就伸出手想抓住他，但是窃贼却趁着黑暗把那只死人的手臂递给了她。公主以为这就是他的手臂，就紧紧地捉住不放；而那窃贼却在公主抓住死人手臂的时候，自己溜出了门口。

[ζ] 当国王得到那窃贼又一次得逞的消息之后，他对这个人的睿智和大胆大为惊叹，于是派使者到他统治区域的各个城镇去发布命令说，如果这个人前来谒见国王的话，国王将赦免他，并且允诺给他丰厚的奖赏。[2] 窃贼相信了他的话，大胆地来谒见国王。兰普辛尼图斯非常欣赏他，把他视为人间最聪明的人，并且把公主许配给他。国王说：“埃及人比世界上其他民族都更有智慧，而这个人又是所有埃及人里面最优秀的。”

122 祭司们还告诉我说，后来，就是这位国王，在活着的时候下到希腊人称为哈德斯的境域去，在那里和德墨特尔玩掷骰子，他有时候得胜，有时候失败。在这之后，他带着（德墨特尔）女神赠给他的一件礼物即金色的餐巾返回到阳间来了。[2] 听他们说，兰普辛尼图斯下到冥府去，又从那里重返人间，埃及人根据这件事创立了一个节日，时至今日他们确实还在庆祝这个节日。至于他们为什么创立这个节日，是为了这件事情还是为了其他的事情而创立，我就无法断定了。[3] 节日的仪式是这样的：在一年的某一天，祭司们织出一件外套，用一条布带蒙住他们当中一个人的双眼，然后他们把这件衣服披在这个人的身上，领着他到通向德墨特尔神庙的大道上去，那时他们就都离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待在那里。他们说，被蒙住眼睛的那位祭司由两只狼引领到德墨特尔神庙去（那里距离城市20斯塔狄亚），在神庙里停留一会儿，再由狼把他从神庙引领回到第一次接头的地点。

123 埃及人所讲述的这些故事，是他们相信这些故事就是历史；就我个人而言，我整个这部著作的任务，就是如实地记载各个民族的各种传说。埃及人相信，统治阴间世界的是德墨特尔和狄奥尼索斯。

[2] 埃及人最先提出这样一个观点：人类的灵魂是不朽的，而在人的肉体死去的时候，人的灵魂就转投到恰在此时出生的其他动物体内，然后从一种动物转移到另一种动物身上，而在经过居住在陆地的、水中的、空中的三界的各种生物之后，人的灵魂便再一次投入人体，重获新生。他们说，完整的一次轮回过程需要3000年的时间。[3] 希腊的那些作家们，有早先时代的，也有晚后时期的，都是从埃及人那里借用了这个说法，但他们觉得仿佛是自己想出来的。我可以列举出这些人的名字，但我在这里不这样做。

124 祭司们说，直到兰普辛尼图斯当政期间，埃及治理得很好，欣欣向荣。但是，到了继承他的王位的齐奥普斯当政的时候，人民却被拖入了灾难的泥潭。他封闭了所有的神庙，禁止任何一位埃及人在那里奉献牺牲；他强迫全体人民为他劳作。[2] 他命令一些人从阿拉伯山脉中的采石场，把石块运到尼罗河岸边；另一些人的任务就是接过这些石块，把它们装上船运过河去，再把它们运送到称为利比亚山的山区。[3] 他们常年都保持有10万人在劳作，每10万人劳作满3个月，被另外的10万人替代。在10年间，人民一直被驱使着去修筑运送石料的道路。在我看来，修筑这种道路的劳动量，比建造金字塔也轻不了多少。[4] 这条道路有5斯塔狄亚长，10寻宽，最高的地方达到8寻。它完全是用磨光的并且上面雕刻有动物图案的石料铺筑而成的。我在前面所说的用10年的时间来铺筑这条道路，整修金字塔的地基，以及金字塔的地下室，齐奥普斯打算用它们来做他自己的陵墓。最后这些建筑就如同在一个岛屿上进行的，他从尼罗河通过一条水渠把河水引过来，环绕在金字塔底座周围。[5] 金字塔本身的建造用了20年的时间，它的底座是正方形的，每一边的长度为8普列特隆，它的高与长相等。整个金字塔都是用磨光的石料，极其精确地砌筑而成的。每一块石料的长度都不小于30脚尺。

125 这个金字塔是按照阶梯的形式修建的，有些人称之为城垛式的，有些人称之为祭坛式的。[2] 在人们把基座的石料铺设完成以后，人们再用短木制成的机械把其他的石块搬上去砌好。他们首先用机械把石料从地面提升到第一层梯级上去，[3] 这些石料被抬上去之后，在第一层梯级上还有另一个机械，这个机械把这些石料再从这一层提升到第二梯级，然后在第二梯级上的机械把石料提升到更高的梯级上面去。[4] 在每一梯级都各有一个机械，也可能是只有一个可以灵活移动的机械——在石料层层提升的过程中，这个机械也随之被提拉到每一梯级——我听到就是这两种说法，因此我这里都提到了。

[5] 金字塔的上部是最先竣工的，然后是中间的部分，而最后竣工的是最下面以及靠近地面的部分。[6] 在金字塔上面，有一段用埃及字母刻写的铭文，记载了修建金字塔的劳作者所消耗的萝卜、葱、蒜的数量。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翻译念给我听，说上面写着这些东西花费了1600塔连特的银子。[7] 如上所述，考虑到建造金字塔所持续的时间，再加上在开采和搬运石料、构筑金字塔地下部分这些方面所用的时间（我想需要的时间也不短），如果这个记载是真实可靠的，那么，金字塔的劳作者工作时所用铁制工具的花费，劳作者所消耗的食品和衣服的花费，该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目啊！

126 齐奥普斯寡廉鲜耻到这种程度，他花光了他的所有钱财，但还是缺钱，这时他竟然指使自己的女儿去妓院卖淫，命令她要勒索一定的酬金——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因为他们没有告诉我。他们说，她在按照她父亲的指令去做了，同时打算也给她自己留下某种纪念物，因而要求每一个想和她发生关系的男子都要给她预期的工程提供一块石料。[2] 她后来就是用这些石料来修建了大金字塔对面的三座金字塔中间的那一座，这座金字塔的每一底边长为1.5普列特隆。

127 埃及人说，齐奥普斯统治了50年；他去世以后，他的兄弟凯福仁继承了王位。凯福仁模仿他的前任国王齐奥普斯的所作所为。像他兄长一样，凯福仁也给自己修筑了一座金字塔，但是要小些。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因为我亲自测量过。[2] 它没有地下室，它也不像另一座金字塔那样有河渠引入尼罗河的河水，而是通过人工修建的一条管道把尼罗河的河水引进来的，管道绕行一个岛，而据说齐奥普斯的遗体就埋葬在这个岛上。凯福仁为自己建造的这座金字塔紧挨着齐奥普斯的那座大金字塔，二者大小相同，只是高度要矮40脚尺；[3] 它最下面的一层是用埃塞俄比亚的五彩石修筑的。这两座金字塔都是耸立在同一座大约有100脚尺高的山丘上。他们说，凯福仁统治了56年。

128 这样，埃及曾有106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整个这一时期神庙大门一直紧闭着，从来没有开放过。埃及人想起这两个国王时痛恨他们到这样的程度，以致他们很不愿意提及他们的名字。于是，他们普遍用牧人腓力提昂的名字来称呼这些座金字塔，因为这个牧人当时曾在这个地方牧放他的羊群。

129 他们说，在凯福仁之后，继承王位的就是齐奥普斯的儿子米开林努斯了。他不赞成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因而重新开放神庙，容许那时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各安其业，并且使他们恢复了奉献牺牲的习惯。他判案公正，超过了以往所有的国王。[2] 因此，在这个方面，他比埃及的所有统治者都受到更多的褒扬。他们说，他不仅公正断案，而且，任何人只要不满意他的判决，米开林努斯还会从他自己的产业中给他一些补偿，以平息他的怨气。[3] 米开林努斯以仁政来治理他的人民，他的行动有如上述；然而，这时不幸降临到他身上：第一个不幸就是他唯一的孩子，他的独生女儿死了。他对自己的这一不幸遭遇悲痛欲绝，因而他想给这个孩子举行一个非同寻常的葬礼。于是，他用木头做了一头母牛，再把里面掏空，外表包上黄金，把他的女儿的尸体放置到这个新奇的灵柩里面。

130 这头牛并未被葬于地下，直到我这个时候，人们还可以在萨伊斯城的王宫里看到它。它被安放在一间装饰华美的房间里。每一天，人们都在镶嵌着各种宝石的灵柩前给它烧香；每一夜，房间里的灯盏都是通宵闪亮的。[2] 在隔壁的另一个房间里，有一些木像，萨伊斯的祭司们告诉我说，那是象征米开林努斯的诸位侍妾。那里确实竖立着大约20座巨大的木像，都制作成裸体妇女的形象。这些人像究竟是谁，我不能说——我也不过是重复一下别人告诉我的内容而已。

131 关于这些巨人像和圣牛的故事，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说“米开林努斯爱上了自己的女儿，并强行奸污了她；[2] 结果她悲痛得自缢而死，于是米开林努斯就把她安葬在这个母牛像里。死者的母亲把女儿的那些惹是生非的侍女的手全都砍掉了，因为她们侍奉国王左右，而又背叛他的孩子。所以，这些侍女的木像是没有手的”。[3] 在我看来，所有这些纯属无稽之谈，尤其是关于巨人像的手的故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人像手臂的脱落，是因为年深日久的缘故。这些手臂脱落了，我看见有些手就放置在这些人像脚边的地面上。

132 说到这头母牛，它的身体大部分为朱红色的盖头遮掩着，只有头部和颈部露在外面，都包着厚厚的一层黄金。在牛的两个犄角之间，安放着一个黄金的太阳般的球状物；[2] 母牛的姿态不是站着，而是卧着的。它的大小完全相当于一个实物的大牛。埃及人每年把这个牛像从保存它的房间里抬出来一次，让它见见阳光——这个仪式举行之时，埃及人为了纪念他们的一个神而捶胸哀悼，这个神的名字我不愿提及，而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他们说，米开林努斯的女儿在她临死的时候，曾恳求她父亲，使她每年能够见到一次太阳。

133 在他的女儿死去之后，米开林努斯又遇到了第二件不幸的事。从布托城有一个带给他的神谕，说他“仅剩下六年的寿命了，在第七年死期将至”。[2] 米开林努斯认为这太不公平了，于是就派遣一名使者到神谕所去谴责神祇，他抱怨说：“虽然我的父亲和叔父封闭神庙、不敬神祇、鱼肉百姓，但是他们却享有高寿，而我这样一个虔诚敬神的人却为什么偏偏是短命的呢？! ”[3] 神谕所回复了他第二道神谕，这个神谕说：“恰恰就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导致了你的短命。埃及注定要遭受150年的苦难，这一点你前面的两个国王知道，而你却不知道。”[4] 听到这话之后，米开林努斯知道他的命运已是注定了。于是，他下令制造许多灯盏，夜幕降临时就把它们点起来，饮酒作乐，昼夜不停；他游遍了沼泽地带和森林地带，遍访那些听说使人身心愉悦的地方。[5] 他这样做是打算用把黑夜转变成白天的办法，把他的6年变为12年，从而证明神谕是错误的。

134 这位国王也留下了一座金字塔，但是这座金字塔比他父亲的要小得多了。它的正方形的底座的每一边的长度是差20尺不到3普列特隆，塔身的一半是用埃塞俄比亚石修砌的。有一些希腊人说，这座金字塔是妓女罗多皮斯修建的，但是这个说法是错误的。[2] 在我看来，持这种看法的人，他们并不真正知道罗多皮斯是谁；否则他们决不会把修造金字塔算做她的工程，而说起来，修建一座金字塔，是必定要耗费无数金钱的。[3] 而且罗多皮斯生活的时代是在阿玛西斯的时代，而不是在米开林努斯当政的时候，因此她是在修建金字塔的诸位国王之后很多年的人。她是一个色雷斯人，是萨摩斯人赫菲斯托波里斯的儿子伊阿德蒙的女奴隶；她也是和写作寓言的伊索在一起的奴隶。伊索是伊阿德蒙的奴隶，[4] 这有许多事实可以证明——其中最主要的证据是这一点。当德尔斐人遵照神谕的指示，声明如果有人因伊索被杀而应当接受赔偿，就可以到他们那里去，结果除了前面提及的伊阿德蒙之孙、另一个伊阿德蒙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人这样做过。因此，伊索当然也就是前一个伊阿德蒙的奴隶了。

135 实际上，是萨摩斯人克桑修斯把罗多皮斯带到埃及来的。她到这里原本是想做妓女的，但是在她来到之后，斯卡曼德罗尼姆斯的儿子、女诗人萨福的兄弟、米提列涅人卡拉叙斯用一大笔钱给她赎了身。[2] 这样罗多皮斯获得了自由，之后她依然留居在埃及，在那里她那绝世的美貌使她这样一个妓女积聚了大量的财富，但是也不至于富到可以筑起这样一座金字塔的程度。[3] 任何人只要愿意，就都可以知道她的财富的十分之一是多少，因而由此也就可以知道她的财富是绝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巨大的。罗多皮斯很想在希腊留一件属于她自己的纪念品，她决定制作一件任何一座神庙都没有与之相似的东西，然后把它奉献给德尔斐神庙。[4] 因此，她拿出了她的财富的十分之一，用这些钱购买了许多铁叉，这种铁叉可用于炙烤全牛，就把这种礼物献给了神谕所。这些东西直到今天还堆放在那里，就在开俄斯人所奉献的祭坛的后面，神庙对面。

[5] 那乌克拉提斯好像是这样的一个地方，那里的这类女子是最迷人的。首先，我们上面说到的这位罗多皮斯就是这样的人物，她的知名度之高甚至她的名字在全体希腊人中间无人不晓。后来，另外一位叫作阿齐迪丝的女人又成了在全希腊声名狼藉的人物，尽管她的名声没有她的前辈罗多皮斯那么大。卡拉叙斯在给罗多皮斯赎身之后就回米提列涅去了，但是萨福在她的诗歌里却常常予以辛辣的讽刺。关于这位妓女的故事，我说得已经够多了。

136 据祭司们说，在米开林努斯之后，继承王位的是阿赛齐斯。他为赫淮斯托斯神庙修筑了东大门，这个大门比其他三座大门都要壮美和雄伟得多。在所有的四座门上都有许多雕刻图像和大量的建筑装饰，但是在阿赛齐斯大门上，这类的装饰远为丰富多彩。[2] 在这位国王当政期间，埃及的钱币匮乏，商业交易萎缩，因此通过一项法律，一个人如果需要，可以用他自己父亲的尸体作抵押来借钱。这项法律的附加条款还规定，债权人对于债务人的全部墓地有处置权，这样一个人可以以此为条件举债，如果他死之前还没有偿清债务，他就无权埋葬在他的父祖的墓地或其他任何墓地，而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也不得把他的任何一位死亡的家族成员埋入这个墓地或其他任何墓地。

[3] 就是这位阿赛齐斯，他渴望超过在他之前统治过埃及的历代国王，于是留下一座砖砌的金字塔作为他统治的纪念物，塔上有刻在石头上的铭文，写道：[4] “不要因为和石造的金字塔相比而轻视我；因为我超过了他们所有的人，就如同宙斯超过其他诸神一样。人们把竿子插进湖里，把附着在竿子上的泥土收集到一起；砖就是用这些泥土制成的，而我就是这样把金字塔修筑起来的。”

137 这就是这位国王的主要作为。据祭司们说，在他之后登上王位的，是一位盲人国王，他是安尼希斯当地人，而他的名字也叫安尼希斯。在他统治期间，埃塞俄比亚的国王萨巴科斯率领的一支埃塞俄比亚大军曾经入侵埃及。[2] 盲目的国王安尼希斯逃往沼泽地带去了，于是埃塞俄比亚人成为这个地方的统治者达50年之久。在他当政时期，埃及的治理方式是这样的：[3] 如果一位埃及人犯了罪，他是不会被判处死刑的，而是根据其犯罪的性质，犯重罪者被罚在他们本地城镇加固城池，犯轻罪者被罚在邻近城镇加固城池。结果，城镇的地势都比此前有所加高。[4] 早在塞索斯特里斯统治的时期，城市是建筑在挖掘河渠的人们修造的堤坝之上；而在埃塞俄比亚人统治埃及的时期，城市被置于更高的基础之上。于是，埃及的许多城镇的基础都大大加高了。[5] 但是我认为，布巴斯提斯这个城市比任何其他城镇提升得都要高些。在这个城市里，有一座布巴斯提斯女神的神庙，这是颇值得记述的一座建筑。其他神庙尽管比它更加气派，或者修建的时候花费的更多，但是没有一座神庙比这座神庙更加令人赏心悦目。埃及语中的布巴斯提斯，在希腊语中称为阿尔特密斯。

138 这座神庙的情况是这样的：除了入口以外，整座神庙宛如一个岛屿；来自尼罗河的两条人工河渠从它附近流过，这两条河渠相向而流，从两侧环绕着这座神庙，只有一块狭窄的区域彼此靠近。两条河渠宽度各有100脚尺，两岸绿树成荫，笼罩着水面。[2]神庙大门高达10寻，装饰着6腕尺高的石雕人像，颇为引人注目。神庙位于城市的中央，在城市的四周步行都可以看到这座神庙。由于城市的地面不断升高，而神庙还是处于原先的地理位置，因此人们在城外任何地方都可以俯视它。[3] 神庙的四周是低矮的院墙，上面刻着各种图形；里面是一片美观高大的树木，围绕在神庙的四周；神庙里面安放着女神的神像。神庙是正方形的，长宽相等，均为1斯塔狄亚。[4] 一条石铺的道路一直通到入口，长度约有3斯塔狄亚，然后折向东穿过市场，道路宽度为4普列特隆，道路两旁树木参天，这条路从布巴斯提斯神庙一直通到赫尔墨斯神庙。这是布巴斯提斯圣域的外观情况。

139 据祭司们说，埃塞俄比亚人最后仓皇逃离埃及的情况是这样的：萨巴科斯梦见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劝告他把埃及的所有祭司都集合到一起，把他们个个都碎尸万段。[2] 根据他本人所说，这样的一个梦使他产生这样的想法，认为这是诸神引导他做出了亵渎神灵的行为，这样就将通过诸神之手或是人之手而对他加以惩罚。因此他不希望暗示的行为化为现实，而宁愿自己撤离埃及，因为神谕预言他统治埃及的时间已经期满。[3] 原来当他还在埃塞俄比亚的时候，当地的人们请示的神谕告诉他说，他命中注定要统治埃及50年。如今，既然这50年已经到期了，而且他在梦中的所见时常使他心情烦躁，因此他就主动离开了埃及。

140 萨巴科斯刚刚离开埃及，那位盲目国王便离开沼泽地，重新掌握了国家统治权。他在沼泽地生活了整整50年，居住的地方是他自己用泥土和灰烬混合起来而构筑的一个岛。当他还在那里的时候，那些背着埃塞俄比亚人而被派来给他送食物的埃及人，后来应他的要求每次来的时候都带一些灰。[2] 在阿米尔泰尤斯之前，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个岛；在他之前的各位国王在长达700多年的时间里都没有找到它。这个岛的名字叫作爱尔波，有10斯塔狄亚长，10斯塔狄亚宽。

141 随后继任的一位国王就是赫淮斯托斯神庙的祭司，名字叫作塞索斯。这位国王蔑视并且轻视埃及人当中的武士阶级，认为根本不需要武士。他不仅对他们施以侮辱性行为，而且还没收了以前诸国王授予他们的所有土地，包括每一位武士所拥有的12阿鲁拉上等田地。[2] 因此，后来，当阿拉伯人和亚述人之王桑那卡里布统率一支大军要入侵埃及的时候，埃及的全体武士不肯出兵襄助。[3] 这位国王走投无路，只得跑到神庙里去，在那里的神像面前，为即将降临到他身上的厄运而哀嚎。他哭着哭着，自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神站在他的面前，命令他鼓起勇气，大胆向前，在和阿拉伯人的大军遭遇时，他是不会受到伤害的。因为神答应他自己将派军队来援助他。[4] 塞索斯相信了这个梦，他召集埃及人当中那些愿意跟随他出战的人们，其中没有一位武士愿意去，愿意去的只有市场上的商人、工匠和小贩。[5] 他们开赴佩鲁西昂（因为这里控制着进入埃及的通道），并在那里安营。当两军在这里对峙期间，一天夜里，大群的田鼠窜入敌军的营地，咬坏了他们所有的箭筒、弓，啃破了他们盾牌上的把手。翌日上午双方交锋时，他们不得不逃走，许多人被杀死了，因为他们赤手空拳，没有任何武器自卫。[6] 时至今日，在赫淮斯托斯神庙里还竖立着一座塞索斯的石像，手里攥着一只老鼠，石像上还刻有一行铭文，大意是：“看看我，要学会敬畏诸神吧。”

142 埃及人当中的权威人士和他们的祭司给我讲述的就是这些。他们宣称，从第一位王到最后的那个统治者——赫淮斯托斯神庙的那位祭司，其间总共经历了341代；他们说，在这期间，前后相继的国王和高级祭司至少也都有相同数目。[2] 人类的3代相当于100年，300代就是1万年；剩下的41代合1340年。这样算来，全部时间就是11340年。[3] 他们说，在整个这个时期，没有一位神祇以人形出现过，而在这段时期之前诸王或之后的诸王当中，也没有这样的事情。[4] 但是，据他们说，在这一段时期里，太阳曾经有四次离开了正常的轨道，有两次是在现在升起的地方降落的，有两次是在现在降落的地方升起的。但是，埃及完全也没有受到这些变故的影响：在土地生产和河流方面，都依然如故；在疾病和死亡方面，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143 有一次，散文作家赫卡泰欧斯在底比斯追溯了一下自己的身世，结果发现他的十六世祖先竟然是一位神祇。宙斯神庙的祭司对他所做的事，和他们对我所做的事完全一样，但我并没有夸耀我自己家族的血统。[2] 他们引领我进入神庙的内厅，在那里指给我看许许多多木制雕像，他们点数过后，发现木像的数目和他们刚才所说的那个数目是一样的，因为他们的习俗是每一位高级祭司在生前都为自己在神庙里竖立一座像。[3] 祭司们重新清点给我看这些木像的时候，他们向我保证，每一个都是他前面一个的儿子。他们点数了全部的木像，从象征最近去世的那个人的木像一直回溯到最早的那个人的木像。[4] 因此，当赫卡泰欧斯回溯自己的身世并宣布说在他之前第十六代的祖先是神祇的时候，祭司们根据他们的计算方法也回溯了他们的家谱，他们不承认任何一个人是由神祇生出来的。他们说，他们的每一个木像都代表一位皮罗米斯（piromis），都是由另一个皮罗米斯所生；他们把345个木像挨个数了个遍，却看不到他们与任何一位神或英雄有血统联系。用希腊语来说，皮罗米斯这个字意思就是“君子”。

144 他们说，凡是有木像竖立在那里的个个都是“君子”——但事实上他们远非神祇。[2] 然而，在这些人之前是另外一种情况，那时埃及是由诸神来统治的，他们和人类共同生活在大地上，在每一代神中总有一位神位居其他诸神之上。这些神之中最后统治埃及的是奥西里斯的儿子奥鲁斯，希腊人则称之为阿波罗。他废黜了泰丰而成为埃及最后一代神王。奥西里斯即希腊人所说的狄奥尼索斯神。

145 希腊人认为，赫拉克勒斯、狄奥尼索斯和潘恩是诸神当中最年轻的。但在埃及，潘恩是诸神中最古老的，并且是属于他们所说的诸神之中最初的“八神”之一，赫拉克勒斯是第二代的所谓“十二神”之一，而狄奥尼索斯则被认为是属于由“十二神”繁衍出来的第三代的神。[2] 根据埃及人的说法，从赫拉克勒斯的出生到阿玛西斯的统治，这中间经历了多少年，我已经说过了。从潘恩到这个时代时间还要长一些；即便是这三位神祇中最年轻的狄奥尼索斯，从他到阿玛西斯当政，据埃及人的推算这段时间也有1.5万年。[3] 既然埃及人已经算出了年代，而且又对此加以记载，他们说，在这些问题上他们是不会出错的。

[4] 但是从现在推至由卡德摩斯的女儿塞美列所生的著名的狄奥尼索斯的时代，时间不过1600年；阿尔克门娜的儿子赫拉克勒斯距今大约900年；而彭涅洛佩所生的潘恩（根据希腊人的说法，潘恩系彭涅洛佩和赫尔墨斯所生），是生活在特洛伊战争稍后不久，距今800年左右。

146 对于以上这两种传说，人们愿意相信哪一种就相信哪一种；我自己对它们的看法已经做过陈述。事实上，如果这两位神即塞美列的儿子狄奥尼索斯和彭涅洛佩的儿子潘恩都很有名，而且是在希腊终老的话，就像安菲特里昂的儿子赫拉克勒斯那样，那就可以说，他们和赫拉克勒斯一样，也仅只是普通人，只不过用此前已然存在的神潘恩和狄奥尼索斯的名字来命名罢了。[2] 但是，根据希腊的传说，宙斯把缝在他自己髀肉里的狄奥尼索斯刚刚带到埃及以南埃塞俄比亚的尼萨，狄奥尼索斯就降生了；至于潘恩，希腊人甚至不了解他出生以后的情况。因此，在我看来，显而易见的是，希腊人是先熟悉其他诸神的名字，最后才知晓这几个神的名字的。希腊人就把这些神的起源一直回溯到他们最早听说它们的那个时候。以上所述都是以埃及人的陈述为依据的。

147 以下所述不仅是埃及人所说，还有埃及人以外的人们所讲的，并且与埃及人所说完全一致的。另外，我也要说说根据我亲自观察所看到的一些东西。

[2] 在赫淮斯托斯神庙祭司的统治时期过后，埃及人重新获得了自由。但是，他们不能继续处于没有国王的状态了。于是，他们把埃及划分为12个区域，并且立了12位王。[3] 这些国王以联姻的方式密切结合起来，对埃及实行和平统治；他们之间彼此约定，既不剥夺任何一个人的王权，也要致力于不使任何一个王的权力超过其他王，而仅仅是和平共处罢了。[4] 他们之所以缔结这些誓约，并且谨慎遵守，决不违背，其原因就在于他们刚刚建立12王国的时候，有一个神谕宣告说：“你们当中在赫淮斯托斯神庙中用青铜杯行灌奠之礼的那个人，将成为全埃及之王。”现在这12位王是在各个神庙举行集会的。

148 为了使他们更紧密地相互团结在一起，共同建造一个纪念物，看来对他们是有益的。在作出这样的决定以后，他们就修建了一座迷宫，迷宫地处莫伊利斯湖附近，毗邻着一个名为鳄鱼城的地方。我亲自去那个地方考察过，迷宫修造得巧夺天工，那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2] 因为即使把希腊人所有的城墙和其他伟大的工程都叠加在一起，无论是所花费的劳力还是金钱方面，都是无法与这座迷宫相提并论的，尽管以弗所神庙和萨摩斯的神庙也都是些引人注目的建筑。[3] 虽然金字塔同样无法用语言形容，而其中的每一座又都相当于希腊人修建的许多最伟大的工程之和，但这座迷宫又超过了金字塔。

[4] 迷宫有12个有顶的厅堂，并列两排，它们的门是相对的，6个朝北，6个朝南，但它们都在一道外墙的包裹之中。整个迷宫都是由两种不同房间构成——半数在地下，半数在地上，地上房间建筑在地下房间之上；房间总数是3000间，地上和地下各有1500间。[5] 我亲自到地上房间里去看过的，现在我讲述这些房间的情况就是根据我自己的观察；关于地下房间的情况我就只能根据别人所讲来叙述了。迷宫的看门人无论如何也不许我们进去查看地下建筑。他们说，这是埋葬修建这一迷宫的诸位国王和神圣鳄鱼的墓室。[6] 因此，我只能根据传闻来说说地下建筑的情况。根据我亲眼所见，仅地上的建筑部分的规模就超过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造建筑。当我穿过各房间的通道，以及那些纵横交错、环绕各厅堂的曲径，当我从厅堂进入内室，从内室来到柱廊，再从柱廊进入那些从未去过的房间，然后从那里又进入此前从未见过厅堂的时候，所有这一切无不激起我无限的感慨和赞叹。[7] 整个屋顶和墙壁一样，都是石造的；墙壁上到处都雕刻着图案；每一厅堂的四周都是拼砌精致的白石柱廊。在迷宫的一个角落，矗立着一座40寻高的金字塔，上面雕刻着巨大的图案。人们可以通过一条地下通道进入这座金字塔。

149 如上所述，迷宫是值得赞叹的。然而，紧挨着它的所谓的莫伊利斯湖，却是一个更加令人惊奇的工程。这个湖的周长达到3600斯塔狄亚或60斯科伊尼，这个长度相当于埃及全部海岸钱的长度。湖面由从北向南延展的，最深的地方水深达50寻。[2] 这个湖很明显是人工挖掘而成的，因为在接近湖心的地方矗立着两座金字塔，它们在水面以上的高度各有50寻，水下的部分也有这么大；在两座金字塔的塔顶上，各有一个安坐在王座上的巨大石像。[3] 如此则这两座金字塔的高度就达到100寻；100寻等于1斯塔狄亚即6普列特隆，1寻等于6脚尺或4腕尺，1脚尺等于4掌尺，1腕尺等于6掌尺。[4] 湖里的水不是来自于天然雨水（因为这一带异常干旱少雨），而是通过一条运河从尼罗河引过来的。有6个月时间河水流入湖内，接下来的6个月时间湖水回流尼罗河。[5] 在湖水外流的6个月里，每天捕鱼可使王室金库获得1塔连特的白银的收入，而在向内流的情况下，每日的收入是20明那。

150 当地人还告诉我，这个湖还通过一条地下的暗流通到利比亚的叙尔提斯，它是沿着孟菲斯上方的山脉由东向西流入内地的。[2] 既然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从这个湖里挖出来的土，我出于好奇，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去询问那些紧靠湖边居住的人们，从湖中挖出来的土方都堆放到哪里去了。听了他们的回答，我立刻觉得真实可信，这是因为我听说在亚述的尼尼微城所发生的一件同样的事情。[3] 尼尼微之王萨尔达纳帕鲁斯曾经拥有巨额财宝，他把这些财宝收藏在地下的宝库里。有一些窃贼想盗取这些财宝，他们在计算了从他们居住的房子到王宫之间的距离和方向，然后挖掘了一条地道。在夜里，他们把挖出来的土方抛入流经尼尼微附近的底格里斯河中。就这样，他们最终如愿以偿。[4] 埃及人在挖掘这个湖的时候，情况是完全一样的，所不同的就是抛土入河是在白天，而不是在夜间进行的。埃及人一边挖掘泥土，一边把它们送入尼罗河。他们知道，这样河水会把这些泥土冲散、冲走。我听说这个湖就是这样挖成的。

151 在一段时期内，这12位王所采取的行动是彼此相互尊重的，可是，当他们终于有机会齐聚赫淮斯托斯神庙，来奉献牺牲的时候，在庆节的最后一天，即他们正要举行灌奠之礼的关头，高级祭司拿出了他们通常用来行礼的金杯；但是由于他的疏忽，他为他们12位王只提供了11个杯子。[2] 因此，他们当中那位站在最后的普萨麦提库斯，没有得到杯子。于是，他从头上摘下他的青铜头盔，拿着它盛酒水，用以行灌奠之礼。所有其他的王通常是戴着头盔行灌奠礼的，而事实上他们在那时也都是戴着头盔的。[3] 当时普萨麦提库斯这样做，只不过是急中生智，并非特别的谋划。然而，他这么做，却使那11位王回想起一道神谕，该神谕宣称：在12位王当中，谁用青铜杯举行灌奠之礼，谁就将成为全埃及之王。于是，他们首先质疑普萨麦提库斯是否应当被处死，因为他们通过调查，发现他这样做并不是出于任何恶意，因此他们认为处死他是不公正的；但他们却作出决定，剥夺他大部分的权力，把他驱逐到沼泽地带去，不许他离开那里，也不许他和埃及的其他地区有任何联系。

152 这是普萨麦提库斯第二次遭到惩罚而被驱逐了。在前一次，他是从杀死他父亲尼科的埃塞俄比亚人萨巴科斯那里逃出来，亡命叙利亚的。那时，这位埃塞俄比亚人因为梦中所见而撤离了那里，萨伊斯诺姆的埃及人把他从那里带了回来。[2] 如今，当厄运降临，普萨麦提库斯由于使用青铜头盔行灌奠之礼，第二次遭到了惩罚，从而被11位国王驱逐，这一次他逃到沼泽地带去了。[3] 他认为自己受到了他们的伤害，于是就盘算着对驱逐他的那些人施以报复。普萨麦提库斯派人到布托城去，那里有列托的神谕所，这是全埃及最确实可靠的一处神谕所。当他询问如何进行报复的时候，神谕答复说：“一旦看到有青铜人从大海上出现，他就可以进行报复了。”[4] 普萨麦提库斯得到这个答复，心中大为疑惑，他从未想到会有青铜人来帮助他。然而，不久之后，离家下海、四处劫掠的某些伊奥尼亚人和卡里亚人，由于天气原因而被迫来到埃及的海岸。在那里登陆的这些人，个个都披挂着青铜的盔甲。埃及人看到他们上了岸，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普萨麦提库斯，说青铜人从海上来到他们这里，并且在平原地带四处劫掠。[5] 由于普萨麦提库斯此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身披青铜盔甲的人，他立即相信，这就意味着神谕所说应验了。于是，他和这些伊奥尼亚人、卡里亚人结为朋友，并且许诺说，如果他们愿意为他效力的话，他将给予重重的酬谢。之后，普萨麦提库斯在他们以及那些支持他的埃及人的协助之下，向那11位国王发动袭击，并且废黜了他们。

153 普萨麦提库斯就这样成为全埃及唯一的统治者，随后他就在孟菲斯修建了赫淮斯托斯神庙的南大门，还为阿皮斯神修建了一个庭院，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阿皮斯在埃及出现，它都是在那里留驻的。这个庭院位于普萨麦提库斯大门的对面，四周都是柱廊，柱廊上面雕刻着丰富多彩的图案。支撑屋顶的不是柱子，而是高达12腕尺的人形雕像。阿皮斯在希腊语里被称为爱帕夫斯（Epaphos）。

154 普萨麦提库斯指定尼罗河两岸隔河相对的土地，给予那些帮助过他取得胜利的伊奥尼亚人和卡里亚人来居住，取名为“营地”。他还把以前对他们的慷慨许诺也都一一兑现了。[2] 此外，他又把埃及人的一些孩子交给他们，向他们学习希腊人的语言。埃及人的这些孩子学会了希腊语之后，就成了埃及整个翻译者阶层的祖先。[3] 伊奥尼亚人和卡里亚人在普萨麦提库斯所指定的这些地方居住了很多年；这些地方离海不远，靠近布巴斯提斯城市的下方，位于尼罗河的所谓培泸溪昂河口上面。在很久以后，阿玛西斯国王把他们从那里迁移，然后安置在孟菲斯作为他的侍卫，以对抗当地的埃及人。[4] 自从这些人定居埃及之日起，我们希腊人通过和这些人的交往，获取了从普萨麦提库斯当政以后的埃及历史的若干事件的精确知识；而在他以前，从来没有一批外国人定居在那片土地上。[5] 时至今日，在伊奥尼亚人和卡里亚人最初居住的地方，依然可以看到，在阿玛西斯把他们迁走以前他们停泊舰船的船坞，以及他们的住宅的废墟。以上就是普萨麦提库斯成为埃及统治者的经过。

155 我在前面不止一次地谈到埃及的神谕所，现在我要对它详细地加以说明，因为它是值得称述的。这个神谕所就是列托的神庙，它位于尼罗河的塞本尼图斯河口附近的一个大城市的中心，从海上逆尼罗河而上还有一段距离。[2] 这个大城市的名字就叫布托，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它。在布托城内，还有另外两座神庙，一个是阿波罗的神庙，一个是阿尔特密斯的神庙。神谕所所在这个列托神庙规模宏大，其大门就高达10寻。[3] 实际上，在这里所能看到的这个神庙的最令人惊叹的东西，就是在圣域之内有一座用一整块石头凿成的神祠，它的高和宽都一样，每一面墙体都是40腕尺见方，而且居然是用一整块石头凿成的！另一块石头用来做屋顶，它的屋檐伸出宽度为4腕尺。

156 如上所述，在这个神庙实际所能看到的所有东西当中，最令人惊异的就是这座神祠；其次，最值得惊叹的就是那个被称为凯密斯的岛了。[2] 这个岛位于布托神庙附近的一个宽阔的深水湖泊的中央，埃及人宣称它是一个浮岛。就我而言，我既没有看到它浮起来过，也没有看到它移动过；而当他们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让我惊讶不已的是，这个岛是否真的可以浮起来。[3] 在那个岛上建有一座巨大的阿波罗神庙，神庙内有三个不同的祭坛；岛上有许多枣椰子树以及其他的树，有些树结果子，有些树不结果子。[4] 为了解释这个岛是浮动的，埃及人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这个岛还是固定不动的时候，身为第一代的八神之一的列托神，居住在布托城，就是现在有她的神谕所的这个地方，她受到来自伊西斯的神圣指示而接纳了阿波罗，并且为了安全起见而把他隐藏在现在被称为浮岛的这个地方。同时，泰丰一直在寻找，希望发现奥西里斯的孩子。”[5] 根据埃及人的说法，阿波罗和阿尔特密斯是狄奥尼索斯和伊西斯的孩子；而列托则是他们的保姆和保护人。希腊人所说的阿波罗，在埃及语中就是奥鲁斯，德墨特尔就是伊西斯，阿尔特密斯就是布巴斯提斯。[6] 正是根据埃及的这个传说，而不是别的传说，一定是攸佛里昂的儿子埃斯库罗斯持这样的一种看法，其他任何一位较早的诗人都没有这样的看法，即把阿尔特密斯视为是德墨特尔的女儿。因此，由于受到这个事件的影响，这个岛首次成为浮岛。埃及人所讲述的故事梗概就是如此。

157 普萨麦提库斯统治埃及的时间长达54年，其中有29年是在不间断地围攻阿佐图斯城，直到把这座城市攻克为止。阿佐图斯是叙利亚的一座大城。在我们所知的所有城市中，没有哪个城市抗击围攻的时间，比阿佐图斯城坚持得更久。

158 普萨麦提库斯有一个儿子尼科，继承了埃及的王位。这位尼科是第一个试图开掘运河直通到红海去的国王，这项工程后来是由波斯人大流士完成的。这条运河的长度是四日的旅程，其宽度足以使两艘三列桨战舰并排通行。[2] 运河的水是引自于尼罗河，它的起点在布巴斯提斯稍上的地方，一个名叫帕图姆斯的阿拉伯城镇附近，一直流入红海。起初开掘的地方是在埃及平原靠阿拉伯一边，直到孟菲斯对面的山脉，平原由此为界，这也就是巨大采石场所在的那一带；[3] 河道就沿着这山脚下自西向东蜿蜒曲折而行，然后拐弯进入一个峡谷，由此折向南流，直抵阿拉伯湾。[4] 从北海向所谓南海或红海的最短的也是最便捷的路线，是从作为埃及和叙利亚的边界的卡西乌斯山到阿拉伯湾，这段路程不多不少正好1000斯塔狄亚。[5] 这是最直接的道路，但运河要长得多，因为河道是蜿蜒曲折的。在尼科当政时期，死于开掘运河工程的埃及人多达12万人。尼科最终中断了这项工程，是因为一道神谕的影响。该神谕警示说，他正在为一个异族人劳作。埃及人把所有讲非埃及语的人都称为异族人。

159 于是，尼科停止了开掘运河的工作，转而一心一意地做战争的准备工作了。他着手组建了一支舰队，其中一些战舰是准备在北海上服役，一些战舰准备在红海巡航；后面的这些舰船是在阿拉伯湾修造的，曾在那里放置舰船的干船坞现在依然清晰可见。[2] 一旦需要，他随时调用这支舰队；同时，他还率领陆军与叙利亚人在玛格多鲁斯发生激战，并且击败了他们；此战之后，他又攻下了叙利亚的一个大城市卡代提斯。[3] 他派人前往米利都的布兰齐代神谕所去，把他在取得这些胜利时所穿的服装，作为礼物奉献给阿波罗神。尼科总共统治了16年之后去世。他的儿子普桑密斯在他死后继承了王位。

160 在普桑密斯统治埃及期间，来自爱利斯的一些使者抵达埃及。这些使者夸口说，他们在人类当中最出色、最公平地组织了奥林匹亚竞技会的赛事活动；他们宣称，尽管埃及人是人类中最有智慧的，但是即使埃及人也无法使它更加完美了。[2] 当这些爱利斯人来到埃及，说明了他们此次来访的目的时，普桑密斯召集了埃及人当中那些最有智慧的人开了一个会。这些埃及人集中到一起，爱利斯人向他们详细讲解了有关赛事的所有的规章制度，并且说他们这次来到埃及的目的是：如果埃及人能够在任何规则的细节上提出更加公正的改进意见，他们也会接受的。埃及人在一起商量了片刻，然后就询问爱利斯人：[3] “你们是否允许你们自己的公民参加比赛？”爱利斯人回答说：“所有希腊人都是可以参加比赛的，无论他是来自爱利斯还是来自希腊其他城邦。”[4] 于是埃及人就评论说：“如果规则是这样的话，那它远不是公正的。因为在比赛中你们不可能不偏袒你们本邦的人，并且不公正地对待异邦人；因此，如果你们真正希望公正地管理赛事，如果这就是你们到埃及来的目的，那我们建议你们应该把参赛者限于本邦以外的人，而禁止爱利斯本邦的人参加比赛。”这就是埃及人对爱利斯人提出的建议。

161 普桑密斯的统治仅仅维持了6年。他进攻埃塞俄比亚，随后就去世了。他的儿子阿普里耶斯继承了王位。[2] 除了他的曾祖父普萨麦提库斯以外，他是所有君临全埃及的国王之中最成功的一位了。他统治埃及的时间长达25年，这期间他派出一支军队攻打西顿，并且和推罗人进行过一次海战。[3] 但是他注定要遭受不幸的时候终于到了，这件事情的原委我将在叙述利比亚历史的时候说得更详细些，在这里我只是极其简要地说说而已。

[4] 阿普里耶斯曾派一支军队去攻打库列涅，但是遭到了惨重的失败。埃及人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他，他们认为阿普里耶斯是故意把这些军队送入虎口的。他们相信，由于大批的军人就这样去送死，阿普里耶斯就可以更加安稳地统治其他的埃及人了。因此，那些对这件事愤愤不平的人们，生还的士兵和战死者的朋友们一起随即起兵反叛。

162 阿普里耶斯在获悉这些情况以后，就委派阿玛西斯前往反叛者那里，力劝他们回心转意。阿玛西斯来到这里，想通过劝告来使这些心怀不满的人放弃他们的行动。这时，反叛者当中有一个人从他身后走来，把一顶盔头戴到他的头上，一边戴，一边说他就这样为他加冕为王。[2] 阿玛西斯对此也并没有表示不悦，因为他马上采取的行动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这些反叛者刚刚拥立他为国王，他就立即准备出兵攻击阿普里耶斯了。[3] 国王阿普里耶斯得知有关这些事情的消息后，就派遣他的一个职位很高的廷臣，名叫帕塔尔别米斯，前往阿玛西斯那里，命令帕塔尔别米斯把阿玛西斯活捉来见他。帕塔尔别米斯来到阿玛西斯所在的地方，他召唤阿玛西斯随他一同回去见国王，于是阿玛西斯放了一个屁，并且说：[4] “就把这个带回去给你的主子吧！”尽管他是这样答复的，这位使臣还是坚持要说服阿玛西斯遵照国王的命令去做。阿玛西斯回答说，他长期以来一直是准备这样做的，而阿普里耶斯是没有理由因为你的延误而责备你的。他说他本人不久就会来拜见国王，并且还要带其他的人一起前来。[5] 帕塔尔别米斯听了这番话，就明白了阿玛西斯的意图，这一方面是根据他的暗示，一方面是因为他看到阿玛西斯在加紧准备。于是，帕塔尔别米斯匆匆离去，目的是想尽快地使国王知道正在发生的这些事情。然而，当阿普里耶斯看到他没有把阿玛西斯带回来的时候，他勃然大怒，不问青红皂白，下令割掉帕塔尔别米斯的耳朵和鼻子。[6] 于是，那些直到此时还拥护阿普里耶斯的其他埃及人，看到他们当中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竟然受到如此的奇耻大辱，就毫不迟疑地投向反叛者的麾下，听从阿玛西斯的指挥了。

163 阿普里耶斯得知这个新情况之后，就把他的雇佣军武装起来，率领他们去攻打埃及人。这支军队是由卡里亚人和伊奥尼亚人所组成的，人数为3万。如今这支军队随他驻扎在萨伊斯——他的王宫所在地。这座王宫规模巨大，豪华壮丽。[2] 阿普里耶斯的军队进攻埃及当地人，而阿玛西斯的军队也出动向这些异乡人进攻。现在，两军在摩门菲斯对峙，他们都在准备着这场厮杀。

164 埃及人分成七个不同的等级——他们分别是：祭司、武士、牧牛人、牧猪人、商贩、译员和船夫。他们的头衔表明他们所从事的职业。[2] 武士阶层又包括赫尔摩泰比斯人和卡拉希里埃斯人两部分，他们来自于不同的诺姆，因为整个埃及的区划都是被冠以诺姆之名的。

165 赫尔摩泰比斯人分别属于下列诺姆：布西利斯、萨伊斯、凯密斯和帕普雷米斯，还有一个称为普罗索皮提斯的岛屿和那索斯的一半。他们的人数在最多的时候达到16万。他们当中没有人从事过商业贸易，全体武士都是专门从事行军打仗的。

166 卡拉希里埃斯人所属的诺姆则有所不同——它们包括下列诺姆：底比斯、布巴斯提斯、阿弗西斯、塔尼斯、门德斯、塞本尼图斯、阿特利比斯、法拜苏斯、斯姆伊斯、奥努菲斯、安尼希斯和美耶克佛利斯。美耶克佛利斯诺姆位于布巴斯提斯城对岸的一个岛屿上。[2] 卡拉希里埃斯人在他们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25万。他们像赫尔摩泰比斯人一样，也是被禁止从事经商逐利之事的，他们只能专心从事战争训练，而且其职业是父子相承的。

167 至于这种职业的划分，是不是和其他的许多风俗习惯一样，也是由埃及传入希腊的，我说不确实了。我注意到，在色雷斯人、斯基泰人、波斯人和吕底亚人当中，以及在几乎所有的非希腊人当中，都认为那些从事商业贸易的公民及其子女，是不如其他人那样受尊重的；而那些和手艺完全无关的人，尤其是那些专门从事军务的人们是最受尊重的。[2] 这些看法通行于全希腊，特别是在拉栖代梦人中间流行。在科林斯这个地方，手艺是最不受蔑视的。

168 在埃及，除了祭司以外，武士阶层是其他埃及人当中唯一享有某些特权的。首先，他们每一个人都被授予12阿鲁拉的免税的土地（每个阿鲁拉是100埃及平方腕尺，而埃及的腕尺的长度与萨摩斯的腕尺相当）。[2] 所有的武士，人人都享有这一特权；但是还有另外一些特权是每个人轮流享有的，同一个人不得享有两次。国王的亲兵每年是由1000名卡拉希里埃斯人和1000名赫尔摩泰比斯人轮流担任的；这些亲兵在服役期间，除了他们得到份地之外，每天还得到一份食物和饮料，包括5明那重的面包，2明那的牛肉和4杯酒。

169 当阿普里耶斯率领着他的雇佣军，与阿玛西斯指挥下的全体埃及人的军队，在摩门菲斯城附近相遇的时候，双方立即展开了厮杀。异族人的军队虽然勇敢善战，但是他们在人数上要比他们的对手少得多，因此他们被击败了。[2] 据说，阿普里耶斯认为没有哪一位神祇能够使他退位，他坚信自己在王国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但是此时他的军队被击溃，他本人也落入敌手，他作为阶下囚被带到萨伊斯的那个曾经属于他自己，但现在是属于阿玛西斯的王宫里来了。[3] 他在这里得到阿玛西斯的善待，在王宫里被拘养了一个时期。然而，不久他就发现这种做法招致埃及人的不满，他们抱怨说，让他们的同时也是国王的一个可憎的敌人活着，这件事做得有失公道。于是，阿玛西斯把阿普里耶斯交到他的以前的臣民手里，由他们随意处置。这样，埃及人把阿普里耶斯带走，绞死了他，然后把他埋葬在他的祖先的墓地里。[4] 这个墓地位于雅典娜神庙圣域内，在进入神庙后左手离圣殿很近的地方。萨伊斯人把所有出身于他们诺姆的国王都埋葬在这座神庙之内。[5] 因此，这里不仅有阿玛西斯的墓，还有阿普里耶斯及其家族的墓。虽然后者的墓没有前者的墓离圣殿那么近，但它依然是在神庙圣域内的。墓地坐落在庭院内，这是一个规模宏大的柱廊式石造建筑，它的柱子雕琢成枣椰子树的样子，装饰得富丽堂皇。打开两扇门，进入这个柱廊式建筑，里面就安放着国王的棺椁。

170 就在萨伊斯的这个雅典娜神庙的圣域之内，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的墓地，我认为他的名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来是不合适的。墓地位于神庙的背后，紧挨着神庙的后墙，有顶棚遮掩着。[2] 在庭院之内还有一些巨大的石制方尖碑，其附近有一个湖，环湖的四周砌着一道石垣。这个湖的形状是圆的，至于它的面积，依我看来，大约相当于提洛岛上被称为环状池塘的那个湖。

171 夜幕降临的时候，埃及人就在这个湖上表演那位神（他的名字我姑且不提）的受难的情景，埃及人则称这种表演为他们的密仪。关于这些仪式的举行的整个过程，我是了如指掌的，但是这些事是不会从我的口中吐露出来的。[2] 同样，关于德墨特尔的密仪，希腊人称之为赛斯莫佛利亚，我也是知道的，但我是不会讲述其内容的，除了那些不会导致对神的不敬的内容以外。[3] 达纳乌斯的女儿们把这些密仪从埃及带来，把它们传授给伯罗奔尼撒的皮拉斯基的妇女们。之后，当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居民因被多利斯人驱逐，而离开家乡的时候，这种密仪也就失传了。只是在阿卡底亚，当地人依然保留着它，因为他们并未被迫迁徙异乡，而他们的仪式也就继续举行。

172 如上所述，阿普里耶斯被处死之后，阿玛西斯就统治整个埃及。他是萨伊斯诺姆、西乌弗城镇的人。[2] 由于他不过是一介平民，并非出身于名门豪族，因而他的臣民起初是瞧不起他，也是不大尊敬他的。但是过了一个时期，阿玛西斯用他的智慧，而不是用强力，成功地赢得了他们的拥戴。[3] 在他的无数财宝当中，有一个黄金的洗脚盆，他本人和他的宾客们常常用它来洗脚。他把这个洗脚盆摔碎，用它改铸成一座神像，安放在城中人们最常去的一个地方。于是，埃及人常常成群结队来到神像面前，以极大的敬意对这座神像表示崇拜。[4] 阿玛西斯得知民众这样做以后，他就召集了民众大会，公布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说这座神像是用黄金洗脚盆改铸的，他们在此前曾用它来洗脚，接呕吐物或者小便，而如今他们却很尊敬它。[5] 他接着指出：“事实上，我现在的情况和这个洗脚盆的情况相同，如果说我以前虽然是一个普通的人，现在却是你们的国王了。”因此，他命令他们要尊重他，敬畏他。阿玛西斯就是用这样的方法赢得了埃及人的信任，使他们心甘情愿地做他的臣民。

173 阿玛西斯的日常生活习惯是这样的：从早上开始直到市场上人声鼎沸的时候，他孜孜不倦地处理呈送到他这里的各种事务；接下来这一天其余的时间，他都用来和他的宾客们饮酒作乐，谈天说地，有时机敏对答，有时言不及义，就这样打发时光。[2] 他亲朋好友们对他的这种做法深表担忧，于是有些朋友提出质询，说：“国王啊，你这样放任自己，举止轻佻，是有损于你的国王尊严的。你从早到晚都应当庄重地安坐在威严的王座之上，处理国家大事。这样埃及人就会感受到，他们是处于一个伟大的人物的统治之下，而你也将在他们中间赢得更好的名声。然而，你现在所作所为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国王。”[3] 阿玛西斯是这样回复他们的：“弓箭手只有在准备射箭的时候才拉开他们的弓的，射箭结束后弓就放松下来了。如果弓一直是张着的，它们就会崩坏，而等到射手需要它的时候，已经不能再用了。[4] 这个道理和人需要劳逸结合的道理是一样的。如果他们连续不断地埋头于紧张的工作，而从不把一部分时间用于娱乐和运动，他们就会失去理智，就变得愚蠢，变得喜怒无常。正因为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把生活的时间一分为二：工作的时间和消遣的时间。”这是他对他的朋友的答复。

174 据说，阿玛西斯还是一介平民的时候，就已经有饮酒作乐的嗜好，而不愿意认认真真地工作；他常常饮酒作乐，当他陷于贫穷境地的时候，他就四处游荡，偷窃别人的财物。那时候，如果他被失主发现，而他又拒不承认，失主就会把他带到附近的一个神谕所。而神谕就宣布他犯了盗窃罪，但有时候也把他赦免。[2] 等他做了国王以后，他不去关照那些曾经赦免他的诸神，不去修缮这些神庙，也不去那里奉献牺牲，因为他认为这些神庙毫无价值，它们的神谕是胡编乱造的。但是，那些宣布他有罪的诸神，他认为这些神才是真正的神，而他们的神谕才是真实可信的；阿玛西斯是非常尊重这些神的。

175 因此，阿玛西斯首先在萨伊斯的雅典娜神庙修筑了一座大门，这是一项令人惊叹的工程，无论就其高度还是规模而言，都远远超过了此前所有同类的建筑，它是用稀有的大块优质石料修筑成的。接着，他向这座神庙奉献了许多巨大的人像，还有数尊巨大的狮身人面像，并且运来了一些石料，以供修理之用。[2] 这些石料当中有一些是取自于孟菲斯对面的采石场，而最大的那些石料则是取自于埃列凡提涅，这个地方和萨伊斯相距有20天的航程。[3] 在众多奇迹中，我最赞赏的就是那座用一整块巨石修造的神祠，它是取自于埃列凡提涅的采石场。把这座神祠从采石场运送到萨伊斯就耗费了三年的时间；在运输过程中所使用人手不少于2000名，这些人都是属于船夫阶层。[4] 这座神祠的外部的尺寸分别是：长21腕尺，宽14腕尺，高8腕尺；它内部的尺寸是这样：长18腕尺，宽12腕尺，高5腕尺。神祠被置于神庙入口附近，没有搬运到里面去。[5] 其所以如此，是因为发生了下面的情况而造成的。就在这块巨石被运送到现在这个地点的时候，神祠的建筑师觉得搬运这个神祠耗费了这样长的时间，并且对沉重的苦役感到厌倦，于是大声哀叹。阿玛西斯碰巧听到了这人的哀叹声，他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因此他不许把神祠再向前挪动了。然而，还有些人说，工匠当中一个操作杠杆的人被神祠压死了。这是神祠放置在现在的地方，没有再向里面挪移的原因。

176 阿玛西斯还向其他著名的神庙奉献了豪华壮丽的物品。例如，在孟菲斯，他就奉献了一尊长达75脚尺的卧姿人物雕像，安放在赫淮斯托斯神庙前。在同一个台基上还有两尊巨大的雕像，高度均为20脚尺，它们都是用埃塞俄比亚石料雕成的，分别安放在神庙的两侧。[2] 在萨伊斯还有一尊同样大的雕像，和孟菲斯那座雕像的姿态相同。最后，阿玛西斯在孟菲斯还建造了一座伊西斯神庙，这是一座雄奇宏大的神庙建筑，颇为壮观。

177 据说，阿玛西斯当政时期是埃及历史上空前繁荣的时代，无论就尼罗河对于土地慷慨馈赠来说，还是就土地对人民劳作的丰厚回报而言，都是史无前例的。而在当时的埃及，有人居住的城镇就多达两万个。[2] 国王阿玛西斯还制定过这样一条法律，每一位埃及人每年要到他所在的诺姆的首长那里，去汇报他的生活状况。如果他不这样做，或者不来证明他在过着正当的生活，他就将被处以死刑。雅典人梭伦从埃及人那里学到了这条法律，并且在他的同胞国民中间加以推行，时至今日他们还遵守着这条法律。这的确是一种很好的风俗习惯。

178 阿玛西斯是偏爱希腊人的。他给予希腊人其他的一些关照，其中包括他把那乌克拉提斯这个城市给予那些愿意定居埃及的希腊人居住；而对于那些只是愿意在沿海地带做生意，但不想定居于埃及的希腊人，他答应给予他们一些土地，以使他们用于设立祭坛，修建神庙。[2] 在这些神庙当中，最大的和最著名的，也是人们最常去参拜的，就是那个被称为希伦尼昂的神庙。这是伊奥尼亚人、多利斯人和埃奥利斯人共同修建的；参与修建工程的城邦，属于伊奥尼亚人的有开俄斯、泰奥斯、佛凯亚和克拉左门奈；属于多利斯人的城邦有罗得、克尼多斯、哈利卡纳苏斯和法塞里斯；属于埃奥利斯人的城邦则是米提列涅。[3] 神庙是属于这些城邦的，他们也有权任命管理港口的长官。如果任何其他城邦也声明这座神庙中有他们的一份，那他们就是纯属非分之想了。但是，有三个城邦是分别向他们自己的神庙献祭，埃吉那人向宙斯神，萨摩斯人向赫拉神，米利都人向阿波罗神献祭。

179 在古时候，那乌克拉提斯是全埃及唯一的商港。如果一个人进入尼罗河其他河口之一，他必须发誓说他不是故意来到这里的。在如此发誓之后，他必须要乘船前往卡诺布斯河口；除非由于逆风而无法去往那里，否则他必须把他的货物装到船上绕行三角洲，从而把货物带到那乌克拉提斯，这个商港就是拥有这样独一无二的特权。

180 在阿玛西斯统治时期，德尔斐神庙（见图3）由于偶然事故而被烧毁了。安菲克提奥涅斯以300塔连特的价格签订重建德尔斐神庙的合同，这笔费用中德尔斐人要担负四分之一。[2] 在这种情况下，德尔斐人到各个城邦去募集捐赠品，在漫游各地期间，他们来到埃及，请求帮助。他们从其他地方还很少取得如此重大的收获——因为阿玛西斯赠给他们1000塔连特的止血粉，而那里的希腊定居者则只捐献了20明那。

181 阿玛西斯和库列涅人缔结了盟约。通过结盟，库列涅和埃及成为亲密的朋友和同盟者。阿玛西斯还从那个城市娶了一个妻子，他这样做也许是表示他对这个城市的友情，也许是因为他想娶一位希腊女子为妻。[2] 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他娶了一个库列涅城的、名叫作拉狄凯的女子为妻。有人说，拉狄凯是国王巴图斯的女儿，有人说是国王阿克西劳斯的女儿，还有人说，她是当地的一位知名的市民克里托布鲁斯的女儿。当阿玛西斯与她同床共枕之时，他与她却怎么也无法进行交合，虽然他在和其他妇女交合时不乏男儿本色。[3] 于是，阿玛西斯感到诧异，就对他的新娘说：“女人啊，你一定是对我施了魔法的。因此，现在可以肯定，你的下场将比任何一个妇女都要悲惨。”[4] 虽然拉狄凯辩称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但都无济于事，都不能平息阿玛西斯的怒气。于是，她在心里暗自向阿佛洛狄忒许下了一个愿：如果在那天夜里他能够与她成功交合的话（因为她已经不再有机会了），她就会奉献一尊雕像给库列涅的阿佛洛狄忒神庙。结果，她很快就如愿以偿，国王一改疲软状态，能够成功交媾了。[5] 阿玛西斯自此以后非常爱她，而拉狄凯也向女神还了愿。她订做了一尊雕像送到库列涅去。时至今日，这尊雕像依然竖立在那里，雕像的面部是从城里向外张望的。当冈比西斯征服了埃及的时候，拉狄凯本人安然无恙；因为冈比西斯得知她是何许人以后，就毫发无损地把她送回了她的国家。

182 除了上面提及的以外，阿玛西斯还向希腊人的神庙慷慨奉献。他派人去库列涅献上一尊镀金的雅典娜神像和一幅他本人的肖像；他赠送给林都斯的雅典娜的是两尊石像和非常精美的亚麻胸甲；[2] 他赠送给萨摩斯的赫拉的是他本人的两尊木质雕像，这两尊木像在我的时代还竖立在大殿的门后。阿玛西斯献给萨摩斯这些礼物是为了他和埃亚凯斯的儿子波里克拉底之间的友谊，而献给林都斯的礼物却不是这类原因，而是因为根据传说，达纳乌斯的女儿们在她们从埃吉普图斯的儿子们手里逃脱时，曾在那里建立了雅典娜神庙。以上这些就是阿玛西斯的奉献品。他征服了塞浦路斯，并且迫使它成了他的纳贡者，此前还没有人这样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