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童话
她附和着唱起:“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忘掉痛苦忘掉那地方,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
“我在日本——等你!你一定要来!黑狼,你从来没让我失望!一定要来日本,找我的!”对着酒瓶,她呢喃自语。
你一定要来……我在樱花树下,给你唱歌。
千呼万唤,可惜空空的世界,始终没有回音!
她终于再次醉倒在地,散落的红酒如鲜血般把她包围……醉吧,过了今夜再说!……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太阳穴一阵冰凉,她吃力地睁开双眼,居然看见一副墨镜脸,全身的血液立刻沸腾!
“黑狼!”
她尖叫着伸出双手,想把他紧紧地拉到怀里。
“黑狼,已经死了。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是你杀了他!”
墨镜脸的话无情地刺破她残存的一点奢望。黑暗中,她慌乱地摸到酒瓶,抓起就喝。可惜酒水早已经流尽,只剩点滴在瓶底,连嘴唇都不能润湿。墨镜脸一把夺过酒瓶,“啪!”地一声,狠狠地砸向墙角,碎过一地。
“我已经放弃岽哥,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我?!”她嚎啕大哭。
“既然已经放弃,为什么又要出现在岽哥面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抱着墨镜脸的腿,哭着说,“黑蛇,你告诉,为什么会这样?”
脑门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此时她才意识到,原来那冰冷的感觉,正是黑蛇的枪口贴着她发热的额头。临近死亡的感觉并不可怕,只是她一直没有勇气选择死亡。这样更好,她干脆闭起双眼,等待那瞬间的解脱……“啪”地一声,黑蛇扣动扳机,她的心本能地跟着剧烈跳动,却没有停止。等她睁开眼,黑蛇已经闪到门口,背对着她说出一句话:
“若不是答应过他,我今天枪里会上满六颗子弹,一定送你去陪我兄弟!”
“他葬在哪里?!”她哭着喊。
“死在哪,就火化在哪,不留任何痕迹,这是我们的规矩。”
黑狼的爱,与他的尸骨一起永远地留在荒芜之地,不让她寻得半点痕迹……蜷缩起双腿,她伏下身抱着膝盖,掩面哭泣。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和意外!黑狼让我转告你,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你要带着他的圣诞礼物,去趟日本!”黑蛇留下最后一句。
圣诞礼物?
这一生她收到的大部分礼物,都是黑狼代替岽哥送来的。属于黑狼自己的,怕只有……她冲上楼,翻箱倒柜地终于找到一个木盒子和一个金属盒子。木盒子是她离开日本前,黑狼亲手放到她掌心间。可惜那个时候她什么也看不见,当时想着等视力恢复,再次见到黑狼时,再当面拆开。可是,这一闪而过的想法一拖再拖,最后居然忘记了。金属盒子是回纽约后,黑蛇代为送来的。她还是想,等见到黑狼再打开!可真正见到黑狼的时候,她居然兴奋得什么都忘了。再后来,他们都到了埃及。等她想起的时候,盒子又都留在纽约的公寓,被她锁在柜子里。
“没关系,回去我们再一起拆礼物。”
黑狼总是这样安慰她,让她心安理得地又忘记了。
记忆的空间是有限的,人们往往会选择想记住的事!而她,对黑狼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遗忘”,是心想要逃避!可真正失去的时候,她越想忘记,越记得清楚!趴在床沿边,泪水再次打湿衣襟,颤抖的手迟迟不肯打开那两个盒子……
黑狼,让我哭哭就好!
……
日本。
伊豆半岛的枫林还是和当年一样,如火如荼地渲染着整个世界。隐隐约约藏在落叶下的木头小路,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那种美到透心的暖,让她不忍心踩踏满地的落叶。每走一步,都拖着某些沉重的回忆,走得小心而缓慢。不知道尽头的尽头,又会是怎样的一片天堂?忽然,身后传来一句生硬的中文:
“林女士,小心。木制的路面加上落叶,会比较滑。”
“我知道。”
低下头,她留心地迈着每一步,尽量踩踏在没有落叶的空隙里。和她说话的正是身后一位中年男人,普通长相,普通着装。之前,她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只是在黑狼的木盒里刻着一个日本的电话号码。于是,她找到他——泽吉川木。他不过是那个木盒的制造者,不过……想到这里,脚下平坦的木头小路忽然变成阶梯,旋转而上。她抬起头,蓦然看到红林落叶间一栋精致的小木屋,惊呆得差点滑倒在地。如果说真有童话世界,她想,就应该是眼前这样的:
一座蜿蜒而上的木桥,空灵地浮在天空,直通一栋悬离地面大约五六米的小木房。房子主层架固在四棵粗壮的树木间,再由无数根整齐的木块横搭而上,最后切割成城堡式的尖顶。每块木头都刻有古朴的文字、符号、和图画,渲染出某种神秘。
走上旋梯,跨上木桥,她惊奇地靠近木屋。松木的清香越来越浓郁,似乎还听到风铃的低唱。泽吉川木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林女士可有听说过,波兰的木屋世界有名?”
“波兰?”她回望着他。
“波兰的树龄可达百年,是建造木屋的最佳材料。这个木屋建在十年前,就是用波兰的百年松木打造而成。”
“原来,这个世界真有童话中的小木屋。”
“是的,很漂亮。我曾经在波兰学建筑设计。不过不是现代都市常用的钢筋水泥加电脑软件,而是自然的伐木搭建,保持人,屋,与大自然的和谐。生的灵气,自然的清香,还有会呼吸的房子。更奇妙的是,搭建在树干上的木屋,每一天都会和大树一起成长。”
“自然地来,自然地走……”她感概着。
“除了这个风铃,是几个月前,黑狼突然让我加上去的。”
顺着泽吉川木的指尖,她望到挂在角落的木制风铃。几个箭步冲上前,她用颤抖地手拿起风铃的下摆。木块上果然清晰地刻着一个“蒽”字。
“还有后院,本来有棵十米高的樱花树。黑狼非要我挖走,换上一棵小小的早樱,旁边还得预备木梯子,说是等树长高了,梯子可以给‘傻瓜’爬上去找——名字。”
说的人并不知道背后的故事,听的人却早已经潸然落泪,迟迟不肯从回忆中苏醒——
你把所有的美丽回忆装了满满一屋子,让我如何去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