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万灵朝会
当古今于凝神观想中翻阅开阳业书之际，手中的碑印陡然剧烈震动，发出嗡嗡蜂鸣声，似在传达某种急切的警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古今猝不及防，尚未及稳定心神，便惊见颤抖的碑印竟迎着微风迅速涨大，其势愈演愈烈，仿佛要恢复往昔的本来面目。
正自思忖这异象因何而起之时，一道仿若摄魂的低吟幽幽飘入双耳，那股熟悉而又无形的力量，透过门户缓缓袭来。古今心中了然，这力量与自己当下研习的咒文之力同出一源，皆源自荒碑业书的秘咒。震惊之余，他不禁怒目圆睁，死死瞪向门外。
“砰！”
两扇门轰然洞开，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董刘二氏的现任族长董伯。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往昔的疯癫与颓靡之态，取而代之的是雄浑磅礴的气势，那嶙峋瘦削的身躯竟散发着君临天下的霸道威严。
董伯稳步踏来，眉宇间英气逼人，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音的波动荡漾开来，古今手中的碑印再度膨胀一圈，似要挣脱他的掌控。面对这突发状况，古今毫不畏惧，眯起双眼，全力调动心神，将念力融入业书皇帛之中，意图夺回主动权。
不多时，碑印的暴涨之势渐渐缓和，待到双方力量维系至均衡的瞬间，古今眉头紧皱，怒目而视，猛然发力。只见那将近七尺的碑印瞬间缩回掌心，消失不见。毕竟如今荒碑已认主，岂会轻易受他人支配。
反观董伯，见到此番情景先是面露惊色，待确认咒诀失效后，面色变得极为凝重，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无需知晓我身份，只需明白我的立场便好。”古今并未正面回应。
董伯闻言，沉思片刻后再度质问：“哦？那你的立场又是如何？”
“是友非敌！”古今一字一顿，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何以见得？”董伯哂笑一声，未等古今回答，便当即破口斥诫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友非敌，可你是否知晓，你将给这片大陆带来灭顶之灾？”怒不可遏的董伯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关节咔咔作响。
古今面沉如水，平静地回应道：“请指教！”
“既然你已获得镇龙印，便应早已心知肚明，此时何必再装模作样？”见董伯言辞犀利，古今心知辩解亦是徒劳，便伸出双手，召唤出两道神异光芒。光印在空中一闪而逝，随后重新拢回手心，消失不见。
董伯虽年事已高，但在那一瞬间，却也看清了眼前年轻人掌中的竟是一金一白两道碑印。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当场愣住。良久之后，才渐渐回过神来，舌根打结地说道：“你竟然有两座？不，应当说镇龙碑竟然有两座？”董伯此刻全然没了先前的从容之态，略显失态。
古今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如今你可信了？不仅如此，还有一事需向您坦白，潜龙渊是我所闯不假，但其下除了一具龙骸，再无他物。”
“空口无凭，老夫为何要信你？”听闻古今所言，董伯似乎早有预料，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说与不说，是我的事；信与不信，是您的事，与我无关。”古今留下这句话，便迈步朝外走去，径直从董伯身旁擦肩而过，目不斜视，昂首阔步。
“吼！”正当他跨出门槛的刹那，身后猛然传来一道洪荒巨兽般的低吼。古今怒目而视，转过头去，口中亦发出同样的吟唱。两道无形的气息在半空中轰然相撞，随即化作凌厉的罡风，向四面呼啸而去，吹得古今与董伯的长发肆意飞舞。不过片刻，董伯便力不从心，颤巍巍地弯腰扶膝。再看古今，已然渐行渐远，消失在视野之中。
半日过后。
“爷爷，爷爷！”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在小院中回荡。
“吱呀”一声，随着门扇缓缓开启，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走了出来。
董芊芊望着面前这位器宇轩昂、白发朱颜的董伯，双脚仿若深植于地脉一般，手中的风车悄然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老者。
“是芊芊吗？都长这么大了？”董伯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莫名熟悉的面孔。
这一幕短暂停留后，董芊芊终于回过神来，顿时泪如雨下，扑进董伯的怀抱。董伯轻轻抚摸着孙女的脑袋，眼中满是温情，心中感慨万千：青丝映白发，十年不相识。良久过后，董芊芊拭去泪水，抬头望向董伯，喜笑颜开地问道：“爷爷，您的痴呆症好了吗？”
“乖孙女，爷爷已经彻底清醒了！以后再也不会犯病了。”董伯满脸欣慰地承诺道。
随后，爷孙二人携手在院中悠然漫步，谈天说地。正当董伯望着滔滔不绝的芊芊，有些怔怔出神时。
“对了，爷爷，古今哥哥怎么不在？”芊芊打断了董伯的思绪，询问道。
董伯闻声停下脚步，随后敷衍道：“方才见他离开，说是有事要出门一趟。”
芊芊听后，立刻闷闷不乐地嘟起嘴：“哼，他又撇下我自己去玩了。”
董伯满眼宠溺地看着芊芊，转而眉头舒展，和蔼地问道：“乖孙女，能和爷爷说说你的古今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可是……”一说起古今，董芊芊便滔滔不绝，将古今自进村后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望着孙女天真烂漫、眉飞色舞的模样，董伯再次陷入沉思。
“爷爷，爷爷！”直到耳边传来的声声呼唤和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将他拉回现实，看着面前天真无邪的小脸，董伯不禁摇头自嘲一笑。
“咳，老头子又犯糊涂了。”听闻董伯又提及“糊涂”二字，董芊芊顿时忧心忡忡：“您可千万不能再痴呆了，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
知晓孙女担心自己，董伯连忙连连许诺：“是是，爷爷不会了。”
正当二人其乐融融地交谈时。
“嗖！”忽然，一道紫光如穿云之剑，自城外某处拔地而起，直射天际，耸入云霄，引得城中百姓纷纷驻足，惊叹不已。
“唰唰”与此同时，董伯身边瞬间闪现几道身影，正是董仲与刘昆等人。几人一现身，便簇拥在董伯左右，见他神情凝重，忍不住问道：“族长，那是？”
董伯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盯着光束的方向，随后微微点头示意，带着几人动身出发，朝着紫气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潜龙渊畔。
董伯一行人匆匆落地，神色紧张，严阵以待。然而，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众人皆惊得呆若木鸡。
此时的潜龙渊畔被围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尽是各类灵兽。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羽昆爬虫，非但没有相互争斗，反而相安无事，一片其乐融融之景。它们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匍匐在地，俯身朝拜。
顺着灵兽朝拜的方向看去，只见潜龙渊半空悬浮着一道丈许大小的白色碑印，碑印周围缠绕着若隐若现的龙形游影，正散发出耀眼夺目的紫气光柱，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宛如一幅万灵朝龙的宏伟壮观之景。而在潜龙渊对岸，一道修长的身影屹立不倒，正掐诀诵咒，口中念念有词。
某一瞬间，他忽然凌空一指，伴随着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紫黑气息从碑印中漫射而出，仿若有灵之物一般，散播向周遭的生物。但凡被紫黑光束射中的灵兽，皆浑身一颤，额头隐隐浮现一道光斑，化作一枚龙鳞状的印记后，缓缓隐去。受此赐福的灵兽顿时精神抖擞，长啸一声后，闪身消失在原地。片刻之间，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潜龙渊已然人去楼空，只剩瑟瑟寒风。
随着那道巨大的光柱渐渐熄灭，直至消失不见，此时的古今才站起身来，额头上微微冒着细汗。
董伯一众见此情形，皆是一脸茫然，不明其中奥秘。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古今抢先说道：“这镇龙印中积攒了一些龙气，我留着也无用，便将其释放了。方才这些灵兽皆沾染了龙气，虽会愈发灵性神圣，但因受龙气影响，往后只需用镇龙诀便可将其降服。”
言毕，古今无视董伯等人复杂的表情，微微一笑，并未多言，抱拳告辞道：“依我对老族长的了解，想必您并非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之人，晚辈这便告辞了。”说罢，便欲动身离开。
“等等！”董伯急切地叫住古今。
古今则笑着调侃道：“您老不会还想着收回镇龙印吧？恕晚辈不能从命，这是绝无可能归还的。再者说，想必您也明白，我既然要走，您是留不住我的。”
当听闻“镇龙印”三字时，其余几名异人顿时如临大敌，摆开架势，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董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紧张，神色淡然地回应道：“老夫并无此意。再者，如你所言，老夫虽有意留你，但人老体衰，心有余而力不足，去留皆由你。只是，你确定不再见见芊芊吗？她可是很喜欢你。”
听闻董伯此番用意，古今先是一愣，随即欣然笑道：“不必了，但若不辞而别，倒也显得失礼。既如此，烦请您将此物交给她，就说我有要事在身，日后有机会定会再来看她。”
说完，古今递过手中之物，转身离去。董伯伸手接过，见是一本古籍，起初并未在意。然而，当看清古籍封面时，顿时老眼圆睁，忍不住脱口惊呼道：“竟是角阶身法御龙翔天术！”
震惊之余，董伯再抬头时，古今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去吧。”董伯轻叹一声，当即转身背手，招呼几人返程。几位年轻人却依旧不依不饶：“族长，他虽对我族有恩，却夺走了镇族之宝，当真就这么放任他轻易离开？”
董伯闻声，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不然又能如何？即便我们联手，也不过是他的几合之将，连与他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再者，即便夺回镇龙印又有何用？你们可知方才那光气究竟是何物？”
“不就是所谓的龙气么？”异人董仲满不在乎地回答。董伯并未反驳，只是长叹一声，神色凝重地说道：“那是镇龙印吸收万年的地底龙脉精华，龙气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嘶！”众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感慨之余，无不惊叹古今的胸怀之宽广。
董伯则神情复杂地笑叹一声：“这个小家伙，还真让人捉摸不透，看来不服老不行啊。”言毕，几人便转身消失在小径之中。
半月之后。
此时的朝龙都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参天巨树前一座崭新的雕像刚刚竣工。一位小姑娘静静地站在雕像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雕像，怔怔出神。
“这块石头就这么迷人吗？”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调侃，随即一只苍老的手掌轻轻拍在小姑娘的肩头。
闻声，小姑娘顿时双颊绯红，嘟嘴娇嗔道：“爷爷，您说什么呢？为老不尊。”
在老人爽朗的大笑声中，两道身影相互搀扶着，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