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执迷着的人
天气越来越冷,就快下雪了吧?院里的梅花也有花苞了。
可是身体却越来越差了,哥哥不让我去织坊,夜弦也叫我少出门。
我知道他们是关心我,给我看病的大夫也换了不知道多少了,也许,熬不到回去了。
夜弦走了进来,“曦月,怎么站在窗边?”赶紧扶着她坐在暖炉旁,抚上她冰冷的手,一边呵气,一边关切的说:“怎么手又这么冷?要不要去床上躺会?”
一阵暖流从手中传到她心窝,“没关系的,一会就热了,让你操心了。”
“你这丫头。”夜弦本想轻轻敲她额头,可手却在空中收回,一脸疼惜,“那你就好好养病,等你身体好了,我就不用操心了。”
曦月苦笑了下,怕是好不了了,“最近怎么没看到碧桃?”
“哼。”夜弦一脸气愤,“前段时间你吃着药可身体却越来越差,我就起了疑心,就让清风观察着你周围的人,这才查到是她在你的药里下毒,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碧桃是她的人?”
夜弦点了点头,愤怒的说:“我们已经把她们分别关了起来,可那恶妇就是不愿交出解药。”
“我想见她。”
“可是……”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一会,两人走到关着孙心萍的房间,“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好,有事你只需喊一声,我马上进来。”
曦月点着头,推开了那扇门,房间里依然是冰冷的,没有暖炉,没有温度。
孙心萍淡淡的说着,“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曦月的语气平稳,没有一丝疑惑。
“你不是也猜到我在等你来?”
“那我也就直说了,你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药?”
孙心萍大笑,“我就是为了看你们贺家家破人亡才嫁进来的,你说,我会给你解药吗?”
“我们贺家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需要这么恨我们?”
“哪里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了,我怕全部回想一遍会更恨!”
“也许我们之间有误会?”
孙心萍再次大笑,“我倒想知道你能说出什么误会。”
“江子林。”
孙心萍眼神微微一动。
曦月继续说着,“曾经江都首富江府的大少爷,后因家道中落,沦为一介穷苦书生。”
孙心萍火气涌上心头,“家道中落?要不是你们贺家搞的鬼,他至于如此吗?”
“这就是第一个误会。十多年前江府之所以一夜倾家荡产是得罪权贵,与我贺府毫无干系。”
“你以为我会相信?如果不是你们做的,那贺家怎会一夜间兴起?”
曦月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她,“你可以不信我,但是这是从县衙里拿来的,江老爷死前的认罪书。至于贺家的兴起只能说是时运到了,江家被抄家,一时间贺家独大。”
孙心萍双手颤抖着,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封认罪书,“不会的,不会的,江郎不会骗我的!不会的!”
曦月叹着气,“江子林在落魄后,疯狂的找着光复林家的办法。可他当时只是一个落魄少年,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他便瞄准了刚刚兴起的贺家。他开始四处打听着贺府,偶然间听到贺家老爷与死去的贺夫人十分恩爱,以至于贺夫人死后他一直未再娶。这时他才想起身陷老板青梅竹马的你。之后他便开始教导你,让你身上有着贺夫人的影子,好让你嫁入贺家,成为他的棋子。这便是第二个误会。”
孙心萍一脸惊愕,“不是这样的!他说我这么笑更好看,他说他喜欢听昆曲,他说他喜欢吃桂花莲子羹,这些都是他喜欢的!怎么可能是为了让我取悦其他男人?”
“可你最后不还是嫁进来了?”
“不是的,当他听到贺老爷要娶我,哭的撕心裂肺,他说贺家推到了林府,又来抢他的女人。他说过要带我远走高飞的,是我自己不愿意,我知道他放不下仇恨。”
曦月无奈的看着她,又是一个痴情种,“他要是不这么做,如何博取你的同情?如何让你心甘情愿的被利用?”
“你、你胡说,我不要听你说,我不要听你说了!”
“我只是同情你罢了,你这样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最后无非是一个鱼死网破的结局。何不各退一步?如若你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只要你交出解药,我便给你足够的盘缠,让你和他远走高飞。”
孙心萍轻笑,“你们会放过我?”
“这便是第三个误会。”曦月叹了口气,“与其要你的性命,还不如用来换我和哥哥的命。”
孙心萍沉默了一会,从袖中取出一个银盒,“好,我相信你,我先给你一颗解药。但是你要帮我把他带来,事成后,我给你另外一颗。”
“好。”
曦月推开门,就看到一脸担忧的夜弦,曦月笑了笑,“没事,我已经拿到一颗解药了。”
夜弦一脸喜悦,可脸色又突然冷了下来,“只有一颗吗?”
“我答应她把江子林带来,只要他们平安离去,她就会给我另一颗解药。”
夜弦这才松了口气,“你放心,明日我便让清风把他带来,就算是绑,我也会把他绑过来。”
曦月微笑着,明天一切就会结束了,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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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放开我!放开我!”江子林试图挣脱,对于捆绑着他的绳子来说也只是白费功夫。
清风十分厌恶此人,“闭嘴。”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进去。”
推开那扇大门,清风不由他反应,就猛地把他踹了进去。
江子林被踹到在地,打了个滚,挣扎着爬了起来。
梳妆台前的女子背对着她,不紧不慢的画着眉,微微动唇,“原来连见你一面都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心、心萍。”江子林站在原地,语气中略带着些紧张,“我听说你被软禁了,很是担心你。”
“担心?”孙心萍语气中略带着些讽刺,“是担心我的人?还是担心你的大计划?”
江子林一惊!难道她都知道了?“心、心萍,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当然是担心你啊。”
孙心萍放下眉笔,不紧不慢的走向他,面无表情,却让他冒出冷汗。
她双手环住他腰间,靠在他胸口,“江郎,我们离开这里吧,隐姓埋名,去过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生活。”
江子林眼神中透出一丝寒意,却还是温柔的说:“心萍,不要胡说了,再过不久整个贺家都是我们的了,那时才是真正属于我们两人的生活。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孙心萍平静的说:“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江子林皱起眉头,“心萍,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吗?现在你要我放弃?”
孙心萍收回抱着他的手,“每当午夜梦回,贺老爷惨死的情形就会出现在我眼前。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最后还是逃不过自己的良心。”
江子林苦笑着,“良心?心萍,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做了这些事。可他害我江家家破人亡,这笔账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江家落魄真的是贺家的原因吗?”
江子林咬牙切齿的说:“就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他们联合官府,陷害我们,最终让爹背负砍头的罪名。”
孙心萍解开绑着他的绳子,把昨天曦月给她的认罪书递给他。
江子林疑惑着打开,愣在原地,是爹的字迹!他表情凝重,仔细的看着这封认罪书,“不会的,不会的!”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他眼神放空,那封认罪书在空中飘荡着,最终还是落在地上。
看着他,孙心萍满是心疼,“江郎,我们离开这里吧,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还能重新开始吗?”江子林面无表情,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语。
孙心萍点着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退隐山林,去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退隐山林?哈哈哈。”江子林诡异的笑着,“就算与贺家无关又如何?贺家的一切我现在唾手可得,到时候江府依旧是江都首富,你说我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你!”孙心萍惊恐的看着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说我认识的只是他想让我认识的他?
“我已经雇了听雨阁的杀手,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了。”满满的杀气从他眼睛里迸发出来。
“听雨阁?”孙心萍颤抖着,那是个江湖上最恐怖的组织,只要他们想做的,没有什么是做不了的。“放过他们,好不好?”
“哼。”江子林冷着脸说:“这些事情就不用你管了,安心做你的江夫人就好了。”
江子林甩手准备离去,孙心萍拉住他,祈求的说着,“不要,不要,这样下去你会被仇恨蒙蔽双眼的。”
“放手。”
“江郎,我是为你好,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双手沾满鲜血。”
“放手!”
“我不会放手的,江郎,不要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江郎!”
两人推搡着,最终,孙心萍被推开。
清风听到屋里的动静推门而入,“江子林,你是不想活了吗?”
江子林轻蔑的说:“你还是担心你自己能不能活了吧。”
语毕,门外冲进一群黑衣人与清风厮打起来。可数十招下来,竟然皆处于下风,江子林急得满身大汗。
清风看清来人的招数,停下剑,大声的吼了句,“放肆!”紧接着亮出怀里的玉牌,玉牌上赫然刻着个“清”字。
玉牌一出,满院的黑衣人纷纷下跪,“请清堂主赎罪,属下们不知是清堂主,冒犯之处请清堂主饶恕。”
“退下。”清风冷冷的说。
“是。”
清风转过头看着江子林,“现在是谁不想活了?”
江子林吓得双腿发抖,“你、你不要过来。”
清风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向他。
满头冷汗的江子林捡起地上的剑,抵着孙心萍的颈脖处,“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江郎……”孙心萍哽咽着,终于承认,在他心里真的只把自己当做一颗棋子。
清风皱起眉,语气中带着些愤怒,“放了她。”
江子林笑了笑,“叫贺家兄妹过来,只要他们乖乖交出贺府,我就把解药给他们。”
清风沉默着立于原地。
江子林划破孙心萍颈间,狡诈的说:“快去!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清风试图阻止他,“住手!”
江子林现在哪里听得进去,眼神迷茫着,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哈哈,贺家是我……”
还没等他说完,一支箭准确无误的落在他心口。
江子林一脸恐惧,“这、这不可能!我不能死,我还要,光复江家。”
“江郎……”孙心萍抚上他脸颊。
“心萍……”江子林抬起手,想拂去她的泪水,却在触及她脸庞的瞬间,重重的垂了下去。
“江郎!江郎!你醒醒,你不可以丢下我,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江郎!”孙心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院门口走来一双璧人,这是曦月第一次看到杀人,小小的身体在夜弦怀里颤抖着。
曦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看着如此痛苦的她,却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
孙心萍渐渐平静下来,“贺瑾,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曦月明白她的意思,俯下身,孙心萍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说完拿起长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曦月瘫倒在地,泪水流了下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空中飘落着点点雪花,落在地上化成水,这是今年的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