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我在等圣诞老人啊

天空下着小雨。我一个人，又一次来到这个噩梦般的梦幻国度。这里没有旋转木马，却有着和旋转木马一样的吸引力，将我魂牵而至。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天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沉入黑暗。细雨冷风，我站在有着温暖光芒的路灯下，面前的铁栏栅，发出一阵又一阵新上的油漆味。

“姐姐！”那个叫念心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我面前，隔着铁栏栅，她对我仰头微笑，“你是来看我的吗？”

我说，“不是。”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来送圣诞节礼物给我的对不对？”念心指着我手中提着的塑料袋，犹如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到了里面装有她最爱吃的棉花糖。

我问她，“你喜欢什么味道。”

“橙子！”她说。

我于是把那包橙子味的棉花糖拆开递给她，她高兴得就像一只小兔子。她自己吃一个，然后给我递过来一个。如此延续。她问我，“橙子是不是也是你最喜欢的味道？”我摇头，说，“只有小妹妹才会喜欢。”

冷不丁地，她又问我，“那你有妹妹吗？让我做你的妹妹好不好？”

风。是那么地冷，那么地冷。我把手中那袋各种口味的棉花糖全部塞到她怀里，空出的双手，塞进衣兜。

我说，“我要走了。”

她急了，“可是我还没送你圣诞节礼物呢，姐姐你等我一下好吗。”

然后她那粉白色的小身影，如白驹过隙，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当然没有等她。但我还是远远躲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看她从屋内飞快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对洋娃娃。冰蓝色的裙装，是冰雪奇缘里面的那对姐妹。她朝铁栏栅外面张望，小声地呼唤“姐姐”。细雨丝丝，如夏天的蚊虫一般在灯光最亮的周遭聚成密匝的一片。像透明的雪。而她就那样，站在铁栏栅的后面，头发渐渐被蒙上一层温软的光。

直到一个男生朝她走近，高而挺拔的身躯，背对着我。

念心喊他，“哥哥。”

他问她在外面做什么。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两个好姐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在等圣诞老人啊。”

男生没有再说什么，拉开铁门牵起她的手，一起进了屋。

雨似乎没有要变大的趋势，却也没有要停的迹象。你以为这种毛毛细雨根本不足为患，但我用手轻轻往身上一拍，抖出的雨水却跟花洒似的。还好我的手机是国产的，妥妥儿的三防完全不必担心。我把手机掏出来，发现信号灯闪得都快虚脱了。里面的未读短信全是唐封的，还有几个未接来电。我这才想起，今夜平安夜，而我送给唐封和简叮的圣诞礼物，是鸽子。

一条条短信全是各种呼唤，各种委屈，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给予回复的时候，来自短信主人的声音，却真真切切地响起在了我的耳边——

“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真见鬼。如果我有心脏病，我肯定在这一刻就得跟这个世界say goodbye了。我惊魂未定应声抬头，看到唐封那张憋屈的脸瞬间变得笑颜如花，黑暗中他那排洁白的牙齿让我有种想拿黑人牙膏挤满他整张脸的冲动。

不等我说话，他又开口，“你看，都淋湿了。”说着，他用手轻轻拍去我发上的水珠，又轻轻揉了揉我的发，最后摊开双手，挡在我的头顶。

我的天。我觉得他就像真的拥有神奇的魔法一般，为我撑起了一小片天空，专门为我放晴，予我片刻温暖。惊魂未定的我一时之间又陷入另一种恐慌，心里像有千万只青蛙突突跳跃，搅得我不得安宁。够了，真的是够了。我一掌推开他，飞快地往小区外面跑。

他是追不到我的。因为我不会让他追到我。第二天回到学校我才知道，简叮和唐封昨晚在我们约好的地方，啥也没干，干等了我一晚。后来他们联系不到我，于是便各回各家了。我还知道简叮要送给唐封的圣诞节礼物是她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学会并织成的手套，那双手套昨晚一直安静地待在简叮的书包里，从头到尾，它都没有办法起到一个作为礼物的作用。回到家以后，简叮把那双手套塞进了衣柜抽屉的最底层。或许一并收起来的，还有她的心。简叮说，“与其让唐封把我这双手套随便塞到今后再也不会被想起的角落，倒不如我自己来。”

她这句话，就像还未成熟的柿子又苦又涩。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让她痛苦的人，分明就是我。

“我知道，你昨晚故意没来，是想给我和唐封制造机会。我很谢谢你。但是以后都不用再这样了，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真的。”

简叮在说完那番话后便以一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表情将我拒于千里之外。纵使仍旧是同桌的咫尺距离，可我们却开始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见面止于点头，交流唯有只字片语。后来，很快地，她以学习为由跟班主任提出换位请求，调到了靠前排的位置。就这样，一直到学期末，我跟她之间再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啊所以。别人都是帅到没朋友，而我呢，之所以连唯一的好朋友都弃我而去，是因为我的自私。

毫不自知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