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其实我在心底是很疼你的
跟鞠花的冷战结束了。
这些日子，她对我百依百顺。我呢，幸福满满，可回想起犟脾气带给她的冷酷，肠子都悔青了。满心充盈的是痛惜之情。自己的老婆，瞎折腾什么？她气出个好歹来，你就好受了？到末了谁受罪？是不是你这个穷种？
聪明起来鬼机灵，混起来一肚子糨糊。
自责一下可以，将所思所想告诉老婆做不到。一是羞于启口，老爷们儿哪能轻易抖搂心事？二是怕被揭短，在老婆面前掉价更不好受是吧？
这段时间尽做好吃的。老婆爱吃海鲜，爱啃鸭脖，爱嚼鱼排，见到这些爱物就会想到她的吃相，暗笑后，那是必买无疑。讨老婆欢心？肯定是了，更重要的是为了弥补冷战时给她胃口造成的损失。吼吼，战时的饭菜，俺自己看着都没胃口。
王八蛋啊你！
邪乎劲上来真管不住自己，做什么都没心绪，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这次与老婆重归于好倒也挺浪漫的。
那天中午，我在更衣室看报。吴哥坐旁边打盹。眯了一会，他摸出手机。一听，是打给嫂夫人的。
吴哥大体格，跟嫂夫人说起话来却是柔声细气。我暗暗感动。想到鞠花，感觉可怜兮兮的。嫂夫人感冒了，吴哥嘱咐她吃药，还说睡个午觉会好些。
吴哥挂了电话，我扭头赞道：“没想到吴哥这么疼老婆。”
吴哥不好意思了：“夫妻之间嘛。”
夫妻之间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起来是那么厚重，感觉就是一本书，——在心里读了一下午，临近下班时给老婆发了一条短信：
老婆，别生气了。
其实我在心底是很疼你的。
发送成功，却没等来老婆的回复，心里七上八下的。考虑再三，打定主意，今晚必须在饭桌上和好。
去农贸市场买了蛤蜊、大虾，还杀了一条鲤鱼。拎着大袋小袋往家赶的时候惨兮兮想，怎么感觉要摆谢罪宴？
开门后，心怦怦跳。
老婆在厨房择菜，好像没听到本大人进来。
我心灰意冷。放下东西，懊丧地想有什么了不起时，她回头了。一个羞涩的笑，外加一句“讨厌”，让我心花怒放。
“收到短信了？”我厚着脸皮问。
老婆声调抬高：“收到啦！”
哈哈，辣蛤蜊端上来，盐水大虾端上来，油泼鲤鱼端上来……
当晚，老婆要刷碗，我让她看报纸；老婆要拖地，我催她去买水果。感觉自己累一些才好受。
曾经，曾经许诺今生今世好好待她，怎么一发斜就忘了呢？
2000年春天，结束游荡的生活，乔迁新居。手头拮据，只把厨房和卫生间拾掇了一下。坐在我家客厅里，兰亮亮常常摇头。郁闷，老子若是有钱，还能不装修得像模像样？谁有粉不往脸上擦？看你狗脑袋摇晃起来和个真情况似的。更让我郁闷的事还在后面。
那年秋天，一向爱吃腥的鞠花见了鱼虾恶心。我戏谑道，是不是有喜了？她不以为然，说笑过后又担心起来，不来好事还真是个问题。幸亏章雨来了，她说认识一个妇科大夫，要带鞠花去查查。
一查就出麻烦了。
我和曦曦坐在长椅上等候。忽见鞠花抹着泪出来了。我起身迎上去，怎么了？鞠花光掉泪说不出话。身后的章雨说，宫外孕，得马上住院。
谢谢章雨。医生说，再不及时住院就有大出血的风险。大出血的后果知道吧？见我们夫妻摇头，章雨瞪大了眼珠子说，大出血会死人的！
那个“死”字让我听了很不受用，但碍于人家帮了大忙又不好表露。章雨走后，鞠花嗔怪道，你就是瞎寻思。
出了一会神，鞠花轻轻叹道：“就是担心曦曦。”
“有她爷爷奶奶担心什么？抽空我就跑回家看看。”想到小姑娘要学会自立，我也不好受。
“快把你累成根秫秸了。”鞠花捏捏我耳垂，能感觉到她从心底生出的爱怜。
那天，她从妇科出来淌眼抹泪的样子又出现在我脑海里。我觉得老婆是怕挨那一刀子，需要开导一下：“查出宫外孕那天，你哭什么？那么伤心。”
老婆捶了我膀子下：“讨厌，都怨你。”
我抓起她的一只手贴腮帮子上，二人窃笑。
想到医生的嘱托，我嘬起嘴巴：“嘘——，别笑猛了。”
平静了了会儿，老婆幽幽地说：“我一看大夫开出五千押金的单子都蒙了。咱搬进新房，就盼着一落一稳地过日子。谁想到又来这么一出。”
我揩掉她眼角的泪珠，柔情万分：“疼花钱是不？”更大的泪珠滚落出来，我暗暗长喟。“钱是人挣的。咱还年轻，怕什么？”
老婆抿了一下嘴巴，咸涩的泪水润湿了双唇：“那一年半，你戒烟戒酒，连张报纸都不舍得买……，我想起来就心疼。”
回迁时还要再交3800元管道费，咱不省能行吗？缺了人家一分就拿不到钥匙啊。我摩挲着老婆的手背，愧疚难当：“你不也一样，整天跟我吃豆芽没半点怨言。”
老婆忽然变得百娇千媚，低语道：“你对我好就行了。”
我拍拍她的手没言语。
手术那天，护士推着鞠花出病房、进走廊，我紧追不舍。想到心爱的人要去忍受刀割之苦，心隐隐作疼。手术室的门将关闭的刹那，我跑上去，以极快的语速叮嘱：“花儿，坚强些，我在外面等你。”
老婆嫣然一笑。
再见鞠花，心在颤抖。她双眼紧闭，嘴唇煞白，好似……没了呼吸。那张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让我看得眼圈泛红。那一刻，我觉得亏欠老婆的太多，今生今世一定好好爱她。
想起这些，羞愧不已，怎么就改不了你这死脾气呢？好汉子没有拿老婆出气的，赖汉子才在家里耍本事。还想去夜总会花花，德行吧。自责了一会，终于找到了心理平衡，和前些年比，冷战的频率毕竟少多了么。
俺在慢慢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