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干旱地区的人类文化适应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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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达里雅博依人及其历史

一 达里雅博依人的来源

目前大约有1400人居住在克里雅河下游达里雅博依绿洲,他们自称“达里雅博依人”。这也是周边维吾尔族人对他们的称谓,意思是“沿河而居的人”。学术界称达里雅博依人为“克里雅封闭人”或“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隔离人”,部分学者也称之为“克里雅人”。其实,“克里雅人”是包括达里雅博依人在内的整个于田(克里雅)维吾尔族人的通称。为了将他们区别开来,本书用“达里雅博依人”,特指居住在达里雅博依绿洲的维吾尔族人。

由于达里雅博依绿洲所处的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达里雅博依人在较长的时期内基本上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另外,由于国内外文献中对他们的文字记载也很少,因此对达里雅博依人是从哪里来的,是“土著”还是“从外地迁来的”,以及他们在达里雅博依生活了多长时间等与达里雅博依人的来源和历史有关的问题,至今没有确切的答案。目前,当地人和学术界持有不同的看法。根据现有的田野调查资料和文献资料,达里雅博依人的历史来源说大致可分两大类:一是当地人对其祖先的看法;二是国内学者对达里雅博依人来源的看法。

(一)当地人的看法

就达里雅博依人渊源这一问题,笔者采访了12名达里雅博依人,他们都讲了一个相同的故事,即“尤木拉克·巴热克与艾买·台克”传说。

 

个案:几百年前的一天,加依加依:今于田县加依乡,位于克里雅河中游维吾尔族人聚居的于田绿洲古农区之一,与木尕拉镇邻接。乡的尤木拉克·巴热克(yumilaq baraq)和木尕拉木尕拉:今于田县木尕拉镇,位于克里雅河中游维吾尔族人聚居的于田绿洲古农区之一,与加依乡邻接。喀鲁克村的艾买·台克(hämä täkä)两个人为了寻找草场(有些人称是去看河水到底能流到何处),结伴沿着克里雅河往北走来到今达里雅博依之地。这片土地当时有着一望无际的胡杨林并且牧草肥美,却没有人烟。于是他们决定迁来这里定居放羊。他们回去和亲戚朋友商量后,第二年的春天从克里雅河中游迁来这里定居放牧。尤木拉克·巴热克带领的加依乡12户(有人说7户,有人说14户)人家定居在克里雅河西岸和西支。艾买·台克率领的来自喀鲁克的5户人家定居在河东岸和河的东支。于是河的东支就被称为台克塔木(台克支),河的西支就叫作巴热克塔木(巴热克支)。后来逐渐形成一河相隔的两大家族。今天的达里雅博依人就是那两个家族的后代参见2011年9月27日笔者在达里雅博依乡的访谈记录。

 

达里雅博依人普遍认为他们的祖先是来自克里雅河上游于田绿洲加依和木尕拉两个地方的维吾尔族人。但有关达里雅博依人的祖先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达里雅博依,无任何历史记载。根据调查中当地年长的老人所讲述的一些情况我们可以推测达里雅博依人的祖先迁到达里雅博依绿洲的时间。

 

个案:(买提托合提·哈热提,男,103岁,第二小队居民)尤木拉克·巴热克和艾买·台克从克里雅到达里雅博依来定居,人们开始安居乐业。有一天一伙卡尔玛克人(qalmaq)“卡尔玛克人”是指17世纪准噶尔人。突然侵入达里雅博依,掠夺他们的食物和牲畜。卡尔玛克人抓住尤木拉克·巴热克并把他绑了起来。后来尤木拉克·巴热克伺机逃走。卡尔玛克人抓住尤木拉克·巴热克的妻子并在一个沙岗旁边的胡杨树上吊死了她。于是此处被称为“额勒墩”(意思是有人被吊死的地方)。卡尔玛克人掠走他们的牲畜离开后,尤木拉克·巴热克回乡并将他们没能带走的牲畜集中起来,重新开始生计2011年9月28日笔者在达里雅博依乡的访谈记录。

 

传说中的卡尔玛克人侵入达里雅博依这一故事与17世纪中期准噶尔汗国对叶尔羌汗国统治下的克里雅(于田)入侵这一历史事件有关。根据这一传说,达里雅博依的发展有350—400年的历史。

(二)学术界的看法

根据相关研究成果、文献资料和对一些学者的采访,关于达里雅博依人的渊源,学术界有以下五种说法:

1.两千年前神秘消失的古楼兰人的一支罗沛、马宏建:《沙漠绿洲克里雅人》,新疆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7页。说。

2.达里雅博依人的祖先为逃避战乱翻越昆仑山进入这片绿洲的西藏阿里古格王朝的后裔同上。

3.新疆乌孜别克族同源说。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考古DNA实验室刘伟强等学者通过对克里雅封闭人群与相关人群之间的遗传距离进行研究推测出“克里雅封闭人群与新疆地区的乌孜别克族可能来源于相同的祖先群体”刘伟强、崔银秋、张全超、周慧、朱泓:《克里雅河下游地区封闭人群常染色体基因座D5S818、D7S820和D13S317遗传多态性》,《吉林大学学报》2007年第1期。

4.达里雅博依人本来就是当地的土著民族。朱大军在其《沙漠人和沙漠村落》一文中提出:“他们世代就在此生存繁衍,属‘土著民族’。因为塔克拉玛干沙漠周边地区人类活动的历史源远流长,是中国古代文明形成最早和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据沙漠东部出土的3800多年前的女尸来看,其穿戴打扮和随葬物品均证明,当时的农业和手工业已达到了较高水平。成为丝绸之路南道重镇的精绝、于阗等西域古国都是沙漠人的左邻右舍,它们都在沙进人退的历史沧桑中葬身沙漠,沦为废墟。唯独沙漠村未被沙漠吞食。沙漠人也许就是当地某个古国人的后裔。”朱大军:《沙漠人和沙漠村落》,《旅游》1996年第7期。此外,两位维吾尔族学者也某种程度上支持这一观点。吾买尔江·伊明著的《塔里木心中的火》在肯定了达里雅博依人是几百年前从克里雅搬到达里雅博依定居下来的克里雅维吾尔族的同时,还提出古代克里雅人(是指公元前后在沙漠深处兴旺的喀拉墩和圆沙古城的居民,这两个古城遗址都在达里雅博依乡境内)抛弃自己沙漠化的家乡,从沙漠深处迁移到新形成的河身一带定居。于是,一部分古克里雅人在迁徙过程中到达里雅博依一带定居下来。另一位地方学者买提赛迪·买提卡斯木接受笔者采访时讲到:一千年前,达里雅博依是人类活动的聚居地。达里雅博依境内古河道附近具有700—1000年的居住史。达里雅博依人文化的诸多方面,如建筑特点、丧葬习俗等都与达里雅博依附近喀拉墩、圆沙古城和尼雅遗址的建筑和丧葬方式具有很多的相同性。此外,对于塔克拉玛干这一地名来源,该学者还认为“塔克拉玛干”这一词中“塔克”指的是达里雅博依两大家族之一台克(塔克)家族,“玛干”是维吾尔语中“家园”的意思,塔克拉玛干是“塔克的家园”之意参见买提赛迪·买提卡斯木《塔里木文化孤岛》(维文),新疆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54页。

5.达里雅博依人是几百年前迁移过去的于阗维吾尔族人。学者买提吐尔逊·拜都拉在其著作《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一个维吾尔族村落——达里雅博依》中认为:一百多年前,于阗县加依和木尕拉两个地方的一部分人寻找草场迁到达里雅博依定居参见Mettursun Beydulla, Taklamakan Cölünde Bir Uygur Köyü Deryabuyi, Ankara: Televizyon Tanitim Tasarim Yapincilik Ltd. , 2005, p.6。。此外,长期以来从事达里雅博依人民俗文化研究的于田县文化局的工作人员阿不都热夏提·木沙江也支持此说法,在采访过程中他讲道:“达里雅博依人已有350—400年的历史,他们是从于阗的加依和木尕拉两处迁到那里的于阗维吾尔族人,大多数达里雅博依人在木尕拉镇喀鲁克村和加依都有亲属。达里雅博依人每次进城时,都会去加依或木尕拉看望他们的亲属。”参见笔者2011年10月31日的访谈记录。

根据笔者的调查和了解,达里雅博依人的语言特征、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和人种特征均与于田维吾尔族人有极大的相似之处,他们也自认为是维吾尔族人。如果他们像一些学者所说的那样是藏族后裔,或与乌孜别克人同源,在如此封闭的自然地理环境和相当与世隔绝的状态下,他们多少会保留那些民族拥有的一些文化因素和语言特征。在笔者看来,达里雅博依人属于维吾尔族。吉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考古DNA实验室的达里雅博依人DNA研究成果也证明这一点。此研究结果表明“我国克里雅人群的起源问题至今未有定论,但从这里居民的宗教信仰、饮食文化、人种特征看,和维吾尔族非常相似。我们对克里雅人群及其相似的民族mtDNA的比较分析也较为支持这一结论。克里雅人与中亚各民族的亲缘关系很近,尤其是与新疆维吾尔和境外维吾尔之间有很近的亲缘关系”段然慧、崔银秋、周慧、朱泓:《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隔离人群线粒体DNA序列多态性分析》,《遗传学报》2003年第5期。

对学术界和当地人的不同说法进行进一步分析,有关达里雅博依人的渊源的多种说法可集中于“克里雅人一支说”和“塔克拉玛干沙漠土著说”两点。根据笔者对达里雅博依人的家谱研究,现在的达里雅博依人主要由托克孙、丁丁、台克和托格等几个家族组成,他们能回忆起来的是六代之内的祖先。达里雅博依人的时间观念十分淡薄,并没有记载历史事件的习惯,再加上其他历史资料中基本上没有关于达里雅博依人的记载。因此,靠文字记载来证明当地居民的来源是一个难题。

1895—1896年沿着克里雅河下游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关于达里雅博依首次做了记载。他在其著作《亚洲腹地旅行记》中记载:

 

一月二十五日的晚上我们看见一间闲置着的牧棚。二十六日,老猎夫去米尔跟到树林里打了个转,带了一个牧人回来。我们就在他的草棚里驻扎,在向北穿过河岸的森林当中我们屡次碰见牧人。为着明了各种森林地带及其名目起见,我们时常带着一两个牧人走。二月五日我们碰见四个牧人,他们养有八百只羊和六头牛参见 [瑞典] 斯文·赫定《亚洲腹地旅行记》,李述礼译,上海书店出版社1984年版,第199—201页。

 

斯文·赫定沿着克里雅河往北走穿越塔克拉玛干的路途上,从1896年1月25日至2月8日共15天之内,在进入达里雅博依一带多处见到放羊的牧民及其住宅。此外,之后进入克里雅河下游的还有英国的斯坦因和我国学者黄文弼等。1900年,英国探险家马克·奥里尔·斯坦因在达里雅博依境内的喀拉墩废墟进行考察,关于此次考察他在《沙埋和田废墟记》一书中记载:

 

在鲍尔汗努丁麻扎,受到谢赫们的热情招待,在那里,我一直在清真寺的廊檐忙于写作,当我离去追赶驼队时,喀孜谢赫一定要伴送我。我们三天中走过了从考什葛奥欧勒往下的一段路程,3月12日我们翻过了一道恰如其名的高大沙梁,河沟往下又在通古斯巴斯特点附近汇合于真正的河道。我们几乎是朝正北方向顺着一条路走了大约七英里,在洪水形成的妥勒达玛小湖旁穿过前述一条最西边的旧河床,而后向导就直奔西北方[英] 马克·奥里尔·斯坦因:《沙埋和田废墟记》,殷晴、剧世华、张南、殷小娟译,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1994年版,第263—264页。

 

斯坦因在其游记中所提及的“麻扎”“考什葛奥欧勒”“通古斯巴斯特”“妥勒达玛”等地名在达里雅博依沿用至今,是由当地居民及其祖辈命名的。这说明当时在达里雅博依生活着一定数量的居民。据斯文·赫定和斯坦因有关达里雅博依的记载可以肯定清朝末年达里雅博依就有了一定数量的定居人口。令人遗憾的是,关于达里雅博依早期的人类活动史,没有任何记载。但是根据近年来在克里雅河下游所进行的考古发掘,可以获得部分达里雅博依人历史的信息。景爱在《沙漠考古通论》中提出:“卫星遥感图像表明,克里雅河原先是纵穿塔克拉玛干沙漠,与塔里木河相会合。徐松《西域水道记》称,克里底雅河(即克里雅河)北流注入塔里木河,《汉西域图考》、《新疆图志》也是如此标绘。今年,在北纬40° 03′、东经80°55′的沙漠中,发现胡杨、红柳构筑的房屋,据C14测定为距今330 ± 50年,说明清代这里仍有居民。”景爱:《沙漠考古通论》,紫禁城出版社2000年版,第282页。在达里雅博依乡附近发现的此文化遗迹的考古年代基本上接近与达里雅博依人来源传说所提及的准噶尔人入侵达里雅博依的时间,这些传说和考古发现都证明距今350—400年,包括达里雅博依在内的克里雅河下游地区曾有人类活动。对现有的历史和考古证据以及当地人的口传历史信息进行分析,可以推测达里雅博依人是350—400年以前从于阗县的加依和木尕拉两个农区迁移过去的农牧民而形成的。这种迁移一直持续到今天。笔者在调查中得知,1900年后从加依乡和木尕拉的喀鲁克村迁移到达里雅博依的人达10余人,其中男性多于女性。他们是新中国成立前为了谋生、工作需要或嫁娶等原因迁移过去,在当地定居下来的。目前他们的后代都在达里雅博依乡生活着。

从达里雅博依绿洲形成的历史来看,该绿洲已经具有1500年的历史。学者们认为达里雅博依绿洲是因克里雅河改道由喀拉墩等古绿洲演变而来的。位于克里雅河下游的达里雅博依及其附近塔克拉玛干沙漠一带是历史遗址集中分布的地区,其东有尼雅遗址,西有丹丹乌里克,北有喀拉墩遗址、马坚里克、圆沙古城等。其中喀拉墩、圆沙古城和马坚里克为达里雅博依境内重要的三座古遗址,以今达里雅博依政府驻地为中心,西北14千米处有马坚里克遗址,北20千米为喀拉墩遗址,距此遗址西北41千米是圆沙古城。一百多年来在此地区进行的考古发现证明,包括今达里雅博依乡在内的古代克里雅河下游是一片广袤的绿洲。古遗址群喀拉墩被学术界认为在“西汉时绿洲古国——扜弥国的范围之内”新疆克里雅河及塔克拉玛干科学探险考察队:《克里雅河及塔克拉玛干科学探险考察报告》,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98页。。据《汉书》记载“扜弥国,王治扜弥城。户三千三百四十,口二万四十,胜兵三千五百四十”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3880页。,是塔里木盆地的南缘大国,也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据新疆考古研究所和法国科研中心315研究所1991年以来在克里雅河下游的考古合作研究,在喀拉墩古城遗址周围共发现各类遗存点60多处,各遗址中,除了居民遗址、佛寺遗址、灌溉渠道等人类文化遗迹外,还有稻米、燕麦、大麦、桃杏核和牛羊骨骸等许多农业和畜牧业活动残存。这些考古发现证明这里曾是农牧结合、人类经济活动频繁的地区。据相关考古资料记载,喀拉墩“存在于自公元前7世纪至公元7世纪”阿迪力·穆罕默德:《古代和田》(维文),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75页。。到了唐代,喀拉墩一带的古代文化衰落,这些地方被遗弃。学者认为作为这些古代文明发祥地的古绿洲的退化与克里雅河的改道有密切的联系。克里雅河改道后,喀拉墩一带开始沙漠化,其居民只好迁移到其他的新绿洲或克里雅河中、上游绿洲。根据绿洲人类发展历史的这种规律,可以推测当时的一些居民可能迁移到古绿洲喀拉墩演变而来的达里雅博依绿洲或克里雅河中游地区(即今于田县城一带)。关于达里雅博依境乡内的那些沙埋古城,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即“塔克拉玛干沙灾”传说。

 

个案:(喀斯木·伊斯拉木,男,50岁,第五小队居民)很早很早以前,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有一个古城,那里的国王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儿。公主长大后,国王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嫁人,于是就娶了自己的女儿当老婆。当时类似这样娶自己的女儿或让亲兄妹婚配的事情有过很多。其结果,他们所生的孩子都是天生的残疾。国王的这种行为引起上帝的愤怒,于是安拉让这座城市被沙子掩埋。这个时候,一部分人离开此城到别处定居参见2011年10月22日笔者在达里雅博依乡的访谈记录。

 

这个故事和当地人的此种观点为我们提供了当时因为喀拉墩的沙漠化居民们举家迁移的这一历史信息。

达里雅博依人是否是古代克里雅河下游居民的后裔这一问题需要进一步地研究,例如将遗址中发现的古尸与今于田人(克里雅人)和达里雅博依人之间的DNA比较研究等。

二 种族、语言

(一)体质特征

达里雅博依人体魄健壮、体型偏大、身材高,尤其是老年男性身高多在175厘米以上。面部特征则是脸颊长,眼睛深,鼻梁高,眼睛均呈棕、黑、蓝色。妇女深目高鼻、皮肤白皙。绝大多数居民身材精瘦,皮肤在太阳暴晒下呈深铜色,粗糙干裂。这与当地日照强烈、阳光过度暴晒和常坐在火塘旁取暖等都有一定的关系。身材瘦、皮肤偏黑可能是世界上大多沙漠居民共有的体质特征之一。关于沙漠环境对人类体质特征的影响,人类学家理查德·B.李(Richard B. Lee)在对卡拉哈里沙漠中桑人的研究中提出:“桑人都很瘦,他们在45—50岁之间,皮肤失去弹性因而起皱、僵硬。这可能是由于阳光暴晒,另外在天气寒冷时,他们经常坐在火边取暖而造成的。”Edited by Richard B. Lee, Irven DeVore, Kalahari Hunter-Gatherers: Studies of the! Kung San and Their Neighbor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6, p.176.达里雅博依人皮肤黝黑并且容易长皱纹的另一个原因是长期用当地咸水洗脸,再加上当地气候恶劣,经常起沙尘暴,使皮肤干裂。当地牙齿普遍发黄甚至中年牙齿就脱落的人很多。由于从小就习惯光脚走路,脚掌比起一般人稍大;不管男女都比实际年龄看上去显老。但达里雅博依人体质很好,耐饥渴,善行走,听觉灵敏。

图1-4 达里雅博依维吾尔族人

(二)语言

达里雅博依人操维吾尔语。从方言特征来看,属和田方言的于田土语。和田方言囊括和田地区的和田市、墨玉、洛浦、皮山、策勒、于田、民丰和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且末以及若羌的部分地区。于田维吾尔族的语言从大体上具有和田方言的特征,却也有自己的一些地方性特征,称为于田土语。包括于田土语在内的和田方言作为维吾尔语的一个地方性分支,具有相当明显的方言特征,这种特征最突出地表现在语音和词汇方面。于田县达里雅博依乡的维吾尔族人语言上与克里雅维吾尔族人很相似。笔者在调查过程中所收集的在发音和用途方面与维吾尔标准语有区别的200个词汇中195个词汇与于田维吾尔族的词汇相同。例如,“torun”在达里雅博依人和克里雅人语言中,指馕坑。此词在维吾尔标准语中所对应的词是“tonur”。更具体的例子如表1-2所示。

表1-2 达里雅博依口音、于田土语和维吾尔标准语的对比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田野调查资料编制。

由表1-2可见,达里雅博依人语言中的大多数词汇在发音和用途上和于田维吾尔族人的语言相似,而与维吾尔标准语有一定的差异,部分词汇有语音差异,如“口袋”一词的达里雅博依口音是“yonjaq”,于田土语中是“yanjuq”。还有少量词汇的用途不一样。如“qaram”一词在维吾尔标准语和于田土语中意思是“勇猛的、鲁莾的”,而在达里雅博依口音中,它又有“非常、很”的意思。

三 人口状况

人口研究对生态人类学研究具有一定的价值,特别是人口研究对文化适应研究非常有用。生态人类学家唐纳德曾指出:“人口规模、年龄和性别结构、分布是受制适应变化的三个变量。任何一个人类群体应付环境问题的成功与否可以间接地由人口规模或密度来衡量。社会组织的多样性与人口数量变化紧密相关。”Donald L. Hardesty, Ecological Anthropology, Toronto: John Willey & Sons, 1977, p.142.因此,了解达里雅博依的基本人口情况对理解达里雅博依人对干旱地区的文化适应有一定的帮助。

(一)人口发展

2011年,达里雅博依乡有298户1397人,平均每户人口为4.7人。由于记录达里雅博依人各方面的文字资料残缺不全,因此1949年前的达里雅博依乡的人口规模和人口发展情况我们不太了解。在达里雅博依人的记忆中,他们的祖辈就是几百年前从于阗县迁过去的10余户人家,具体人数不详。据文献资料记载,1949年,全乡家户为55户,总人口为310人。由表1—3可见,1958年全乡的人口达到415人,1980年达到769人,1988年达到832人,2000年达到1118人,2006年达到1290人,2011年达到1397人。

1949—1988年,达里雅博依的总人口由1949年的310人增至1988年(1989年达里雅博依乡设立)的832人,39年共增加522人,2011年总人口数达1397人,同1949年的310人相比,62年共增加1087人。

1980—2011年,达里雅博依乡的外来户为3户,10余人,外来户总数约占全乡总户数的1%。

根据达里雅博依乡计划生育办的统计资料,2010年,全乡出生人数为24人,死亡人数为12人;2011年,出生人数为23人,死亡人数为13人,达里雅博依乡年平均人口自然增长数为10—12人。

表1-3 1949—2011达里雅博依乡人口发展 单位:户、人

① 新疆克里雅河及塔克拉玛干科学探险考察队:《克里雅河及塔克拉玛干科学探险考察报告》,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81页。

② 米吉提·巴克:《寂静的地方——达里雅博依村》,《新玉艺术》1989年第1期。

③ 来自于田县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公报。

④ 颜秀萍:《新疆于田县达里雅博依乡婚姻家庭现状调查》,《新疆社会科学》2008年第5期。

⑤ 此数据来自于田县达里雅博依乡达里雅博依村2009年《四知四清四掌握》统计资料。

⑥ 此数据来自于田县达里雅博依乡提供的内部资料。

(二)人口分布

根据2009年达里雅博依乡达里雅博依村《四知四清四掌握》统计资料,达里雅博依乡辖一个村,6个村民小组(原7个,“村民小组”在当地被称为“小队”), 292家庭户,1342人。其中5小队(以前是6个)在达里雅博依乡境内,在乡境内常住总户数为242户,一个小队(即第七小队)在于田县,有50户。

乡境内人口分布不均匀,在克里雅河下游上段一带共分布65户,其中第一小队有28户、第二小队有37户,占全乡总户数的22.3%;全乡人口集中分布在克里雅河下游中段一带,包括第二小队近一半(30户)和第三、四、五小队,共有177户,占全乡总户数的60.6%。第六小队原来分布在克里雅河下游中、下段,近20—30年以来,因河水断流,下游下段绿洲退化,而30多户已经迁移到乡境内下游上、中段或于田县附近乡镇。目前,第六小队仅有在第五小队邻接处居住的3户人家。第七小队有50户,占全乡总户数的17.1%。该居民小队的人口为169人,占全乡总人口的12.6%。第七小队是由在加依乡居住的30户、在木尕拉镇的12户、在英巴格乡的5户和在喀喇汗农场居住的3户组成的。其居民是由在人民公社时期从县城给达里雅博依的牧民运送粮食的人员家属和从达里雅博依乡迁出去的人组成的,其2/3在达里雅博依乡拥有牧场和牲畜。第七小队的各居民点所在地距达里雅博依乡乡政府驻地230—250千米。

表1-4 2009年达里雅博依乡达里雅博依村人口分布情况统计 单位:户、人

资料来源:于田县达里雅博依乡达里雅博依村2009年《四知四清四掌握》统计资料。

人口密度:乡政府所在地是达里雅博依乡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这里有25户人家。其他200余户居住十分分散,两户之间相隔3—4千米甚至30—40千米。全乡总面积为15344.59平方千米,2011年总人口为1397人,人均占地11平方千米,人口密度非常小。

(三)人口结构

2011年,达里雅博依乡总人口为1397人,村民全系维吾尔族。全乡常住人口为1235人,男性人口为716人,约占总人口的58%;女性人口为519人,约占总人口的42%。总人口性别比为138 ∶ 100(以女性为100,男性对女性的比例),男性人口多于女性人口。

据达里雅博依乡计划生育服务中心提供的统计资料,2011年达里雅博依乡常住人口中,0—11岁少年儿童人数为204人,约占总人口的16.5%; 12—21岁有342人,约占总人口的27.7%; 22—61岁成年人有631人,约占总人口的51.1%; 61岁以上老年人有58人,约占总人口的4.7%。除了42—51岁总人数中女性人数稍微多于男性,其他各年龄段男性人数均多于女性。

从人口的文化程度结构来看,2011年达里雅博依乡常住人口中,具有大专及以上文化程度的人数为零;具有中专文化程度的有3人;高中在读生有26人(其中高中生3人、职业学校在读23人);具有初中文化程度的有240人;具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为765人,约占总人口的61.9%;文盲和半文盲人数为227人,约占总人口的18.4%。文盲、半文盲和小学文化程度总人数为992人,约占总人口的80.3%,全乡人口文化程度较低。

表1-5 2011年达里雅博依乡人口文化程度、职业和婚姻状况统计 单位:人

资料来源:根据达里雅博依乡计划生育服务中心提供的数据编制。

从职业构成来看,全乡从事牧业人员657人,占总人口的53.2%;学生人口为317,占25.7%;其他各行各业的工作人员为13人,约占1%。从事各行业人数中,以牧民人数为最多。

婚姻结构:已婚人数为595人,离婚和再婚人数有136人,约占已婚人数的22.9%,离婚率较高;早婚452人,约占已婚总人数的76%,早婚人数相当多;晚婚人数为54人,约占9%。

从人口的健康程度来看,全乡残疾人有52人,约占总人口的4.2%,相当于每20人中就有一名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