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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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口古街

【金水湖】

九月里一个晴朗的清晨,天高云淡,整个苍穹清晰透明,宽阔的金水湖云烟氤氲。湖面上几十艘渔船穿梭游弋,远处群山叠嶂,从山谷中穿出的云烟袅袅升起。微风吹来,湖水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堤岸,湖的东面,朝霞发出宁静柔美的红色光芒,映得天边像挂了红绸缎一般,不一会,红日喷薄而出,散发着新鲜而又靓丽的光辉,顿时把整个湖面染成红色,一道道红色的波光将整个湖面装点得富丽堂皇。

魏民沿着金水湖岸跑了几千米,站在堤坝上,望着富丽堂皇的湖面,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张开双手,大声呼喊:“啊!啊!啊……”他想把心中的晦气全部清除掉。

临江是江南省第二大河流,她蜿蜒曲折,百转千回,穿过崇山峻岭来到金水湖,再绕过几个小湖泊,在江南省最大的淡水湖星子湖停流后奔向长江。金口街在明清时期形成,她作为金水湖旁一个口岸,形成了吸引着湖边四五个乡镇十几万人口集聚的一个集市。新中国成立后,这里设立了金口乡人民政府,成为湖区十几万人口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金口古街发展较慢,主要是交通不便,且湖区群众生活水平不高。早先这里只是一个简易的集市,街上只有十几家商铺,卖一些生产生活用品,附近老百姓将自己生产的农产品挑到集市来换点油、盐、布、农具之类的必需品。金口街的发展集中在抗日战争期间,那时日本鬼子侵占东昌市,不少市民跑到金口街来避难,高峰时期街上有上万人,逐步形成了鱼街、布街、篾街、药街、金街等交易市场,随着抗日战争的结束,这些商家又返回东昌市,金口街逐渐凋零,只是当时的架子还在。金口古街在附近几个乡镇还是比较出名的。

新中国成立前,渔船可以开进金口街,乡政府就坐落在当时的古码头旁。由于那时候没有设立防汛设施,隔三岔五洪水泛滥成灾,经常漫过金口街,每次洪灾都导致大量灾民流离失所,古街建筑损毁严重,所以金口古街就在这建了毁、毁了建中不断循环,导致金口古街发展缓慢,古建筑保存不多,市场交易也不是十分繁荣。新中国成立后,乡政府为了根绝水患,请了水利专家设计,在古码头南面约一公里处修筑了南河坝,在南河坝上设立了一个大型闸门,汛期把闸门关上,枯水期打开闸门,商船自由出入。慢慢地,内河逐渐淤塞,每年都要组织大批劳力清淤泥,而且枯水期商船吃水较浅,大型商船根本进来不了,乡政府就干脆将码头设立在南河坝上。

每逢农历三、六、九日是金口街赶集日,大批商船涌入码头,人们有的挑着担,有的推着三轮车,有的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来到金口街赶集。金口街不仅吸引本地人来赶集,更重要的是吸引金水湖对岸的金河县金阳乡、李庄乡的人来赶集,平常当集日,街上有四五千人,节假日,街上超过一万人。

魏民有锻炼身体的好习惯。大学期间,他每天都要跑上三五千米,学校旁有一座革命烈士陵园,烈士陵园里古木参天,松柏苍翠,鸟语花香,他每天都要跑到烈士陵园,在这里活动一下筋骨,再跑回学校。到了金口乡没几天,魏民就找到了锻炼身体的最佳路线,从乡政府到南河坝,沿金水湖岸跑一段再从南河坝返回。金水湖空气清新,波涛滚滚,魏民每天呼吸着清新空气,心中充满活力。

【三个小青年】

这天清晨,魏民刚从南河坝返回,准备洗漱,门外传来敲门声,打开门一看,见是章琪。章琪说:“刚才接到办公室通知,伍书记、张乡长要见我们。”

“什么时间?”魏民问。

“熊主任说今天上午,可能是点到以后。”章琪答道。

“知道了。”见章琪正要离开,魏民拍拍他的肩说:“章琪,那天的事,真要谢谢你!”

“这是应该的,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实事求是地说明了一些情况而已,跟你的打抱不平相比,我简直是无地自容!”章琪不好意思地说。

“那天的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们强词夺理,欺诈百姓,那么多人打人家一个人,而且拿出了凶器,如不及时制止后果将不堪设想。”魏民解释道。

“我听说这伙人是街上的地痞流氓,那个黑皮只是拘留了十五天,出来以后你还是要小心点。”章琪叮嘱道。

“谢谢你的提醒。”魏民说。

那天傍晚,魏民、万有财、黑皮、老五等人被押到派出所,分别被关进四个房间接受询问。询问魏民的就是那个为首的警察,他是派出所副所长宋胜利。宋胜利身材魁梧,国字脸,两道剑眉,两只眼珠像要鼓出来一般,显得十分威严,令人不寒而栗。“姓名,性别,年龄,民族,文化,职业?”宋胜利厉声问道。

“我叫魏民,男,今年二十一岁,汉族,大学本科文凭,职业算是干部吧。”

“什么叫算是?说清楚点?”旁边有个警察在做笔录。

“我大学刚毕业,现在还没上班,只能算是准干部。”

“那个单位的干部?”

“金口乡政府。”

“乡政府?”

“我的分配介绍信在公文包里,可刚才交手的时候,我的包交给别人帮看管一下,现在我到派出所来了,看包的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打群架?”宋胜利的态度明显缓和。

“首先,我要声明我不是打架,更不是打群架;其次,我是在制止一场恶性治安案件的发生;第三,我之所以反击,是老五先动手,黑皮一伙人全部围攻我,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魏民义正词严。

“谁能证明你与万有财不是一伙的?”宋胜利问。

“这你可以去问万有财,我今天坐公交车才与他第一次见面,下车后,看见黑皮、老五一伙人在围殴他,那些人拿出了凶器,他的伙伴要去帮他,我是想出面制止这件事的,谁知他们却围上了我,我被迫出手,根本不存在一伙之说。”魏民解释道。

“我能证明!”门外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高声说。

“你进来一下。”宋胜利招呼道。

“那伙人为了生意上的事与万有财等人发生冲突,是这个小青年出手相助,他是打抱不平,如果他不出面后果不堪设想。”戴眼镜的小伙子帮着解释。

“既然不是聚众斗殴,那为什么黑皮、老五等人全倒下去了?”宋胜利继续问。

“这个小青年武功可不得了,那些人围住他,我们都很担心他会吃亏,谁知他三拳两掌就把这些人打趴下去了,看得真觉得过瘾!”戴眼镜的小青年指着魏民眉飞色舞地说。

“你是谁?”宋胜利问道。

“我是同车的乘客,今天到金口来报到,正好碰上这事,那个小青年把包扔给了我,我就跟着到派出所来了。”戴眼镜的小青年说。

正在这时,进来个民警向宋胜利汇报了询问万有财等人的情况,宋胜利听完后走到魏民身旁,握住他的手说:“魏民同志,谢谢你!如果今天不是遇见你,金口将要发生一起恶性治安案件,你立了一大功啊!”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仅是一个公民,而且是一个国家干部。”魏民笑吟吟地说。

“你是干部?乡里的干部?”这时戴眼镜的小伙子问魏民。

“是啊,不过现在还没报到,介绍信还在包里。”魏民说道。只见戴眼镜的小青年抓住魏民的手高兴地说:“我也是乡里的干部,我今天也是来报到的,这么说今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你叫什么名字?”魏民问。

“我叫章琪,雄江镇人,东昌师专毕业。”

“我叫魏民,南盛乡人,江南农大毕业。”

“魏民同志,你还得辛苦一下,派出所要你做一个笔录,为这个案子的处理提供一些法律依据。”这时,宋胜利插话道,“我会给乡里打电话,给你们留好晚饭的。”

过了不久,来了一个精瘦而且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旁边跟着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小伙子。宋胜利赶紧迎上前去说:“熊主任亲自来了!”

“下午的事闹得街上沸沸扬扬,我还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本事把黑皮他们给揍了,谁知是我们乡里的干部,我过来看看,顺便把他们接回去。”说话的是金口乡党委委员、办公室主任熊安福。

这时,魏民做完笔录,见领导来了,赶忙握住领导的手说:“不好意思,增加领导麻烦了!”熊安福看了看魏民,赞赏地说:“这有什么麻烦?不错!”转身又对宋胜利说:“宋所长,对涉案人员一定要依法严惩!这伙人不但欺行霸市,而且聚众殴打乡干部,性质极其恶劣,要借此机会彻底整顿一下金口街的市场经营环境!”

“好的!我立即组织精兵强将办理此案。”宋胜利赶紧表态。

熊安福招呼身旁壮实的小伙子说:“小罗,帮小魏拿一下行李到宿舍,一会儿陪小魏去卫生院看看。”

“不用麻烦了,我今天是报到,还没带行李,一点小伤,也用不着去医院。”魏民边说边把章琪介绍给熊安福,熊安福看了一眼章琪说:“早就接到组织部的通知,说今年乡里分来三个大中专毕业生,可十几天了才来了一个小罗,今天小魏、小章全到了,总算到齐了。好了,去食堂吃饭!”

章琪中等偏瘦的身材,架着一副眼镜,皮肤白晳,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一个白面书生,他从东昌师范专科学院中文系毕业后,一开始分配在雄江二中当老师。他母亲不希望他当老师,她认为男孩子当老师没出息,章琪本人也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虽说章琪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但他骨子里喜欢富有挑战的生活,不喜欢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的人生,他母亲便托人将他改派到金口乡当干部。罗来金是江南农垦学校的毕业生,他是金河县人,出生于农村的一个贫困家庭。在他八岁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五个孩子培养成人,家里一贫如洗,就他一个人考取了中专,母亲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改变家里的生活状况。罗来金对工作充满渴望,他在上个星期一接到通知就赶来上班了,虽然没安排具体工作,但他主动在办公室帮着扫地倒水,办公室的同志都很喜欢他。

三个小青年一见如故,罗来金热情地把魏民、章琪带到宿舍,帮他们打开水,打扫卫生。吃完晚饭后,三个人在金口古街散步,罗来金尽力地介绍着自己所掌握不多的资讯。三个年轻人站在古码头前,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趣闻轶事,激情满怀地勾画着美好的未来,他们都对自己即将开始的人生道路充满憧憬。

【锦旗】

乡政府是幢四层小楼,一个巨大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个圆形的花坛,花坛中间栽了一棵高大的雪松,四周栽了一些灌木和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长年累月开满鲜花。院子的北面是乡政府宿舍,乡政府盖了一些二室一厅、三室一厅的房子,已结婚的干部都能分上一套。院子西边是乡电影院,再过去就是金口古街了。院子东边有个湖,名叫小沙湖,湖边盖了几幢宿舍,有套间,有单身宿舍,一般来说乡领导住套间,一般干部住单间,这里号称金口乡的“中南海”。魏民、章琪、罗来金就住在“中南海”的单间里。“中南海”前面就是古码头,小沙湖实际上就是金水湖过去的一个湖汊,因避风向阳便在这修筑了码头,小沙湖连接航道可直达金水湖。站在古码头上,望着青石板修建的级级台阶,依稀可见往昔的繁荣。

上班的时候,党委书记、人大主席伍逸谦,党委副书记、镇长张祥海,党委副书记胡军等领导坐在花坛旁,通讯员忙着给领导沏茶。院子里熙熙攘攘站了不少人,原来都是参加点到的干部。那时考勤没有指纹打卡机,但各地有不少考勤办法,有的单位是签到,有的单位是点到。伍逸谦担任书记五年来,每天采取点名的方法考勤,俗称点到,顺便布置一下当前的工作。这时只见党委委员、办公室主任熊安福站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份“金口乡机关干部考勤表”慢条斯理地进行点名:“王义明、肖江涛、李吉祥、罗来金、魏民、章琪……”点到的人应声:“到!”然后打一个钩做记号,没到的人打一个叉做记号,每月公布一次考勤结果,好的表扬,差的批评,使得机关干部个个自觉,很少有人缺席或迟到,即使到不了的也会向办公室请假。

点完到后,熊安福问:“伍书记和张乡长有什么指示?”伍逸谦用嘴巴向张祥海撇了一下,示意要他先说。张祥海站起身说:“同志们!我重点讲一下夏粮收购工作,今年我乡夏粮收购任务很艰巨,夏粮收购一个多月来,形势很不乐观,到目前为止只完成了任务的百分之十,有的村一斤都没有交。希望全体蹲点领导和干部集中领导,集中精力,争取这个星期有大的突破。下面请刘乡长通报一下截至今天的夏粮收购进度。”刘乡长叫刘明远,是党委委员、副镇长,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表,通报了各村的任务数,完成情况,完成情况占比。刘明远通报完后,伍逸谦站了起来,用眼睛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众人,说:“刚才张乡长提了具体要求,刘乡长通报了进度,同时安排了近期的工作。从刚才通报的进度看,有的村完成了任务的百分之五十,有的村还是零,差距如此之大,是群众的问题吗?我看不是,关键是我们乡、村干部没有统一思想。”伍逸谦讲话的频率很慢,更显得霸气十足。“我看这个星期机关干部全部下去,集中时间抓一抓,这个月底后三名的村书记和主任到乡里说明情况。散会!”说完后众人面面相觑地散去。

散会后,熊安福带着魏民和章琪分别到了书记和乡长办公室,显然罗来金已经见过领导。到了书记办公室,伍逸谦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些鼓励的话,然后盯了魏民好一会,再瞄向章琪,问道:“听说你是学中文的?”“是的。”章琪回答道。“好好干!”伍逸谦面无表情地鼓励他们说。到了乡长办公室,张祥海对魏民很感兴趣,他说:“听说你一个人放倒了十几个人,很了不起!”然后对魏民和章琪说:“国家正在大力培养年轻干部,你们大有可为!”

前几天,伍逸谦回家,他老婆王秀娟的表姐哭丧着脸来找他帮忙,说是儿子被人打了却要被拘留。老五的母亲添油加醋地说,那个叫魏民的乡干部明知道老五是你的外甥还要打,他还猖狂地说要打的就是伍书记的外甥。原来老五是王秀娟表姐的儿子,原来只是街上小混混一个,仗着表姨父当党委书记,迅速被黑皮吸收为骨干,在街上欺行霸市,胡作非为,群众敢怒不敢言。金口派出所念及伍逸谦的面子对老五也是开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老五一伙打了乡干部,而且群殴菜农,情节恶劣,街头议论纷纷,如果不拘留个把人估计难平众怒。伍逸谦也知道老五不是个好人,但对魏民对他的不敬十分恼怒,又碍着王秀娟的面子,还是给派出所去了个电话。后来派出所提出了“科学”的处理方案:黑皮拘留十五天,并承担万有财的医疗费,其余人员治安警告。

伍逸谦善于玩弄权术。他虽然觉得魏民是伸张正义,打抱不平,但认为这人爱出风头,而且锋芒毕露。这样的人敢于挑战自己的权威,以后用起来要十分谨慎。对于有些人来说,面子比原则更重要,人才比庸才更难管,能力强的不如会听话的,会做事的不如会吹牛的,水平高的不如有关系的。

魏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次打抱不平却给乡党委书记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第二天早上,一伙人敲锣打鼓地沿金口古街经电影院向乡政府走来,他们高举着印有“感谢魏民同志: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梅林村全体村民敬赠”字样的锦旗。这时,乡政府正在点到,这些人的到来把乡政府围个水泄不通,伍逸谦见后十分不悦,可乡干部们大多数却兴奋异常,因为往常群众老是来乡政府上访,却从没有群众来乡政府送锦旗,大家拉魏民出来接锦旗,魏民很不好意思。只见万有财头上扎着绷带,手里拿着锦旗,对着魏民连鞠三个躬,这时锣鼓齐鸣,鞭炮阵阵,众人高呼:“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感谢感谢!衷心感谢!”魏民接过锦旗不知所措。这时张祥海走过来对着群众说:“老乡们,不用谢,我是乡长张祥海,感谢大家的鼓励!其实,打抱不平、伸张正义这是我们每一个乡干部都应该做的!”张祥海转身又对乡干部说:“希望同志们向魏民同志学习,做伸张正义的楷模,弘扬正气,敢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

这时,伍逸谦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罗来金、章琪则对魏民投去羡慕的眼光。

【神秘老人】

这些天,魏民的生活很有规律,早晨跑步,在金水湖旁练上一套拳,上班的时候熟悉工作环境,顺便看看书,傍晚时分与章琪、罗来金在金口街上散步。金口街本来就不大,他们没几天就走遍了金口乡的大街小巷。

每天在金水湖边锻炼的时候,魏民都会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棉绸衣服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起得很早,每次魏民跑到南河坝的时候,都见老人面对金水湖悠闲地打着太极拳,打一会儿拳再弯一会儿腰,或在地上打坐闭目养神,魏民返回乡政府的时候老人仍在锻炼。魏民对老人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有如此雅兴感到十分好奇,心中充满了敬佩之情,每次经过老人时都要礼貌地点点头,后来干脆就在老人旁边练拳。老人对魏民爱理不理,两人相安无事,各自练着拳,想着自己的心事。半年以后,魏民才知道老人叫曾贤达,七十多岁,是金口中学的老校长,现已退休多年。

散步的时候,罗来金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向导。金口古街很小,一纵三横四条街,纵向的是金口街,可以通汽车,从省道下来直达乡政府,横向的分别叫鱼街、金街、篾街,这三条街都是青石板街,不足四米宽,两旁都是新中国成立前盖的一层或二层木瓦房,虽说叫鱼街、金街、篾街,但除了鱼街外,其余两条街的经营范围却全部打乱,商户以经营日杂百货及农业生产用具为主。走进金口街才感到一些现代气息,街上盖了一些高大的砖瓦房,供销社、粮管站、农业银行、信用社、中心小学等单位都在大街上,几家档次高一点的酒店就在金口街中心。

这天,魏民他们经过金口乡最好的酒店金昌饭店时,只看见四五个喝得醉醺醺的小青年推搡着一个穿着蓝色印花大襟小褂的女青年往里走,看样子是饭店服务员。女青年夹杂着哭腔道:“我真的不能再喝了,你们饶了我吧!”

“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五哥要你陪酒是看得起你。”一个满脸横肉的人边说边推搡着小姑娘。

小姑娘拼命挣扎,推开那伙人往外跑,她气愤地说:“我是服务员,又不是陪酒女。”

这时一个瘦高个揪住小姑娘,随手扇了小姑娘一个耳光,恶狠狠地叫道:“我叫你跑!我叫你跑!”顿时,小姑娘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满脸横肉的人指着小姑娘骂骂咧咧:“叫你喝酒,又不是叫你当婊子,你有什么了不起?哭你娘的头,跟我死进去!”

正说着,从饭店摇摇晃晃走出一个瘦小个,原来是老五,只见他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拿着酒瓶,大声骂道:“一群废物!一个小丫头都搞不定。”

众人见状,不管小姑娘肯不肯,拖着小姑娘就往里走。

“你们这是干什么?”魏民等人见状,大声呵道,小姑娘趁机急忙躲到魏民等人身后。众人赶紧围过来,只见老五挤开众人,睁开惺忪的眼说:“谁他妈的多管……”见是魏民,顿时一愣,酒醒了一半,他挥了挥手中的酒瓶,对众人说:“回去,咱们兄弟继续、继续喝!”

小姑娘见状,对魏民等人千恩万谢。这时,金昌饭店老板走过来,对着小姑娘大声呵斥:“周小芹,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愿做就早点走,不要影响我做生意,等下老五喝醉了酒在我这里撒酒疯,摔掉东西我要从你工资里扣!”

章琪看不下去了,质问道:“你这老板做得不地道,老五摔你的东西跟这小姑娘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扣人家工资?”

罗来金也附和道:“人家欺负你的员工你不但不帮忙,反而指责自己人,你这是为虎作伥!”

金昌饭店的老板哭丧着脸,抱着拳对着魏民等人说:“各位爷爷!不是我欺负员工,是我惹不起他们,我有什么办法?”

这时,魏民严肃认真地对老板说:“你既然是这里的老板,我希望你能够依法维护酒店和员工的合法权益,要是有人干扰你正常经营你就向派出所报案,有人殴打你的员工你更要挺身而出。”魏民转身对小姑娘说:“在这里每天都面对这样一些人,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适应不了,不如换个工作。”小姑娘默默地点了点头。

回乡政府的路上,章琪一个劲地对魏民竖大拇指,说:“魏民,你真了不起!我还以为老五等人会借机报复你,谁知他见到你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转身就走。”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像黑皮一样蹲监狱。”魏民笑着说。

晚上洗完澡,魏民便坐在床头,翻开了《基督山伯爵》,整个人沉浸在故事主人公爱德蒙·唐泰斯的命运当中。当他读到“爱德蒙和梅尔塞苔丝紧紧拥抱着,马赛炽热的阳光穿过开启的门扉,把他俩淹没在嫩嫩的光波之中。开始,他俩根本没在意周围的一切,无限的幸福已将他们与世隔绝。他们说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那其实是过分兴奋激动的缘故,但看上去倒像是痛苦的流露。陡地,爱德蒙发现了在阴暗处显现出来的费尔南那张阴沉、苍白而怕人的脸……”时,他想起了童丽,他们相见还会有紧紧的拥抱吗?他似乎看到童丽身后费尔南那阴沉而苍白的脸,这令他不寒而栗。自己参加工作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自己这样瞒下去也不是个事,早晚也得面对现实。魏民想半天,还是觉得写封信比较妥帖,于是,他坐在书桌前,打开稿纸,给童丽写了一封信,倾诉了自己的相思之苦,告诉她关于自己的近况和到金口乡一个星期来的感受,以及他对未来的期待。

第二天一大早,魏民就来到邮电所,将信投入邮箱。

魏民一直惴惴不安,他焦急地等待着童丽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