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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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老骒马一口气奔跑到了大王滩。滩水结了厚厚的冰,被风席卷的雪一绺一绺地在冰面上由西北向东南方向延伸着,很是壮观。那是一片地势低洼的盐碱地,遇到雨水涝的年份会积水,冬季便会结冰。

相传大王滩住着一条龙,有一年附近营子的一个女人在滩里脱光衣裳洗身子,结果就被龙抓了,被龙抓后的她浑身瘫软没有一根骨头。之后,滩水瞬间蒸发了。也就是从那年开始,塞北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旱灾。周边的营子人每年的六月六都杀猪宰羊去滩边虔诚地供奉,都无济于事。人们并未怪罪那条可以降雨的龙,却把干旱归咎到了那女人的身上,说是她冲着了龙王,所以龙王才不给塞北降雨。

年轻时每次进城路过大王滩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放慢速度,用心地把大王滩看个仔细,可每次除了滩水边一堆堆的碱灰菜外,甚都没有发现。他也不记得那滩是什么年月有的水,反正在他的记忆里那滩就是有水的,或多或少。

老骒马是他和爹一起去后草地换回来的,换它那年它还是当年的马驹子。老蒙古骑着鞍马让他满群的挑,最后他相中了老骒马。

他也说不上为甚,满群的马驹子几十匹,可他一眼就看中了它,他总觉得它与众不同,尥着蹶子,像二十岁的他一样疯干。

如今它和他一样,已经步入了暮年。

卫大毛已经十六岁了,该娶老婆了。虽然媒人提出几个,可他都觉得不甚满意。媒人张嘴闭嘴女子长的咋样咋样俊,俊管屁用,不生娃娃还不是和骡子一样,白白长了个X。

营子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女子,可就是穷了点,从心底他极不乐意招惹那些穷亲戚,总以为他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今天借面,明天借油的,仿佛他家是摇钱树聚宝盆,可有谁看到过他和他爹贪黑起早的开荒,一锹一锹的,得多少锹才可以开出一亩地啊。他是地主不假,可他的那些地全部是他和他爹辛辛苦苦开出来的,今儿一片儿明儿一片儿,一年一年过去了,他家的地积少成多,竟然成了卫家营子地最多的人家。爹活着时,最反对在农忙季节雇长工了,爹是个节俭的人,恨不得把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爹情愿自个受苦受累也不愿意雇人,所以营子里不少人都说他爹是守财奴抠钱佬。

爹过世快十年了,十年里,卫万不但守住了爹留给他的近三百多亩地,还在那三百亩的基础上又开垦了四百多亩。他新开垦的地离营子有三里多地,因为营子周边的地已经陆续的被一些外来逃荒的人开完了。他给那块地取名“四顷地沟”。

相对于爹活着时开垦的那三百亩湿地来说四顷地沟的地并不算肥沃,可毕竟那是地啊,照样长庄稼,照样打粮食。

谷大愣和谷二愣没来的那些年,他家常年雇着五个长工,春种秋收带领着短工们劳动,冬天喂养那些牛马羊和骡子。可自从他哥儿俩来之后,五个长工的活都由他们干了,省了不少的心。

冬天对于塞北人来说是漫长的,到了寒露百草都枯了,霜降就挂了犁杖,地冻的铁似的。漫长的冬季,他的那些牛啊马啊骡子的都需要精心的喂养,否则到了春天嗅到了青草味就会爬蛋,而他那七百亩地还指望它们耕种。

谷大愣对土地的眷恋比卫万更甚,他对土地的痴迷近乎痴狂,虽然那些土地没有他半垄,可他绝不允许那些长工糊弄土地。他虽然也是叫他爹的,可他并不姓卫,所以那些土地也不会有半垄姓谷,在卫万的眼里,谷大愣不过是长工的头而已。

谷大愣已经十八岁了,得给他找个女人,虽然在他的眼里他不过是一名称心的长工,可毕竟他是叫他爹的,后爹也是爹。

偶尔他会冒出一个念头:把卫娥许配给谷大愣!可很快他又否决了,内心里他是纠结着矛盾着,他既舍不得谷大愣又不愿意把卫娥嫁给一个长工。可这几年营子里的几家大户都相中了谷大愣,而且他也知道私下里有人打过他的主意,有的是愿意出高价雇他的大户,雇个好长工比娶个好老婆都难。虽然都徒有一把力气,可谁会像谷大愣那样实心的卖力气。

不但如此,他还心灵手巧,里里外外一把手,把庄户人的家什收拾的得心应手,犁了镰刀了锄头了耙子了叉子了,就连场院都拉白碱土垫了,浇上水用碌碡碾的光溜溜的,一粒沙子都没有。

家里的几颗碌碡都是谷大愣赶着马车到小骆驼山亲自挑选了石料,拉到石匠营子,让石匠凿的。

这几年谷大愣对卫家是有贡献的,新盖的三间土坯房都是他和谷二愣一块土坯一块土坯垒起来的。盖的时候,卫万曾经许诺哥三个娶媳妇时一人一间。盖房子的土坯都是大愣和二愣一锹泥一锹泥地用模子脱出来的。

年轻时,他和爹脱过土坯,那种大苒泥,用三股抓子使劲地捣。土满滩都是,水淖儿里有的是,岸边挖个坑,几乎取之不尽。和好泥后,得寻一片相对平坦的草滩,然后把模子平躺了,一铁锹泥脱一块土坯,就那么一字排开,一天的工夫就半滩的土坯。脱土坯和泥很重要,软了不行,硬了不行,软了模子一脱离就会没了形状成了夏天牛拉的屎,硬了在模子里抹子赶不开,而且脱出的土坯疏松,容易断裂。

脱土坯可是个力气活儿,没力气的一块土坯得端两次泥,这样一来一回就耽误了时间,所以有力气的后生一锹一块还戴个帽,而没力气的则每一块土坯中间或者四角都会亏欠些,那样会显得薄了许多,同样一百块土坯垒出来的墙则在高度上差出很多。

卫万是脱坯的高手,个个坯子戴帽,他家那一溜老房子坯子都是他和他爹脱的。如今爹走了,把偌大的家业留给了他,将来他会把家业留给卫大毛,谷家俩儿子他压根就没考虑过。

离城越来越近了,老骒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卫万明显的感觉到了它的苍老,和他一样,路走的急了都会喘。有时他想不明白人活着是为了个甚,爹抠了一辈子,可攒下的那些家业却留给了他,那么他呢,也抠,可抠来抠去为了个甚,最后还不是卫大毛的。想到这里,卫万有些感慨,娥子十四岁了,大女子了,穷人家的女子早该找婆家了。他养的起女子,所以不急。三里五村没有一个小子入他的眼,穷人家的小子早当家,可家当的再好还是摆脱不了穷的命运。富人家的小子吃喝是不愁,可明儿呢,明年呢,谁能保证。万贯家财挣起来难,败却容易的很。一辈子出一个败家玩意儿就够哼哼,遇到赌鬼把老婆都得输了。

早年间,他家地少,粮食打的少的可怜,爹就用红胶泥捏泥缸,然后待泥缸干透了,把粮食放起去,不但防老鼠还防潮。现在闲房里还放着几口大泥缸,存放着来年的子种,那可是秋收时特意留下的颗粒饱满的子种,即便饿死了老娘也不能断了子种,那是来年的希望。

现在放粮食都改用圆仓了,下面大上面小,顶是圆的尖的利于流水,粮食放进去几年都不会发霉长芽。

卫万的狗皮帽子已经变成了白的,是他自己的呼出的气在帽檐的边缘结成了小冰晶,而且他的手脚明显的有些麻木。他决定下马走走,不然很快就会冻僵。一提缰绳,老骒马听话地收了蹄。或许是在马背上骑久了的缘故,屁股和大腿根隐隐的作痛。突然出溜到地面上,一时有些不适应,趔趄着错一点摔到。卫万感叹: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爹在世那些年总是抱怨自个命不好,因为只要他一进城天就变,早上走的时候天还蓝森森的,可返回的路上绝对风雪连天,西北风刮的呼呼的,所以爹每次都抱怨自己命赖,连个好天气都没维住。卫万觉得这辈子他的命不赖,每次出门天气都不赖,可他没想到走到城郊的时候会起风,扑天扑地的风雪从他的身后吹的他想放慢脚步都难,如果不是抓着老骒马的缰绳,他真担心自己被风吹上天。

出溜溜风雪顺着路刮的铺天盖地,连路都看不清楚。刚才还隐约可见的坡城突然就看不清了,消失在了风雪中。

卫万觉得谷大愣也该出城了,他都走了四个多小时了,如果再晚了天说黑就黑了,再赶上白毛风雪,万一迷了路,非冻死在半路上被狼啃了。卫万急了,冲着风雪大声地吆喝:“大愣——大愣——”声音瞬间就被风雪掩盖了。那声音就像过大年时杀猪一样,猪拖着长音叫着,一刀子下去那声音骤然变短,然后每叫一声都会顺着刀口往外喷血,呼哧呼哧的。

卫万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依然艰难地叫:“大愣——大愣——”

老骒马被风雪吹的棕毛乱摆,连马尾也乱飞。天很快就黑了,如果大愣还不及时的返回的话,今儿夜里必须要在城里的车马大店过夜,否则连夜赶路太危险。卫万叹息一声想:“破费就破费吧,总比被狼啃了好。”

就在他焦急地想在迷茫的风雪中看到谷大愣的身影的时候,他已经铁了心要快点赶进城里找到大愣,然后找家小饭馆喝一碗热面汤,买几个贴饼子喂喂脑袋。老骒马一定也饿了,得让店家给它弄些草料。前晌光顾着除雪了,饭都没顾上吃,整整一天了。大愣也没吃一口东西,一定也饿坏了。

饥寒交迫的卫万把狗皮帽子往下一压,顺风向坡城走去。刚走出三十几步错一点儿和谷大愣骑的骟马撞上。若不是谷大愣紧扯缰绳“吁”了一声就撞上了。他是迎风走,整个人几乎伏在马背上,卫万是顺着风的,还扯着马缰绳。两匹马就把卫万挤在了中间,显然骟马不但认出了主人而且也闻到了它娘的味道。两匹马在慌乱中“咴咴”地叫着,又兴奋的刨蹄子撞脖子的。

谷大愣努力地直了下腰,刚想张嘴就被风顶回去了。他只好翻身下马,边下马边纳闷地问:“爹,你咋来了?”风把他的声音吹的就像雪花一样乱飞,不过卫万还是听到了,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高声地喊:“返,返,往回返!”谷大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把皮帽子往上推了推才露出一双狐疑的眼睛。他的眉毛已经变成了白的,连鬓角没被皮帽子遮严的头发也白了。

卫万又大声地招呼谷大愣,“大愣,返,往城里返!”谷大愣侧身让卫万看他后背背着的棉花,“爹,棉花我买上了。”卫万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催促他赶紧往城里返,说:“天马上就黑了,再晚了连车马店也不好找。”谷大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问:“找车马店做甚?”“风雪这么大,连夜赶回去太危险了。”卫万就着呛鼻的风雪大声嚷道。

谷大愣年轻力壮,初生牛犊不怕虎,身子一侧说:“爹,没事,离天黑还得一个多钟头,返回去也要半个多钟头,还不如回营子。”

“你吃甚没有?”

“我买了锅贴。”

“那先吃几口垫巴垫巴。”卫万已经饿的有些头晕眼花了,再加上一路的疲劳,身体几乎虚脱了。所以谷大愣从怀里摸出还热乎的锅贴,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老骒马很听话地侧着身为他遮挡着肆虐的风雪,他从谷大愣手中接过锅贴也顾不上胡子上的呵雪了,饿狼似的啃了一口,咽的太急噎住了。

谷大愣替他拍着后背说:“爹,你慢点吃。”卫万噎出两眼生泪,淌到嘴角边很快就粘在胡子上成冰了。

风似乎更大了,吹的谷大愣有些趔趄,虽然有两匹马遮挡着呼啸的西北风,可头顶上的风还是顺着马背把他帽子上的毛吹的遮住了他的眼睛。如果不是帽带子系的牢,恐怕早被风吹上天了。卫万把手上的锅贴渣儿都舔着吃掉了才想起谷大愣,“你为甚不吃?”“我不饿。”谷大愣扯了下马缰绳准备继续前行。

卫万垫巴了肚子,觉得身上有了精神就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翻身上了老骒马。在骟马的带领下爷儿俩尽量把身子压低在马背上向营子的方向赶。以往没风雪的天气,就算卫万闭着眼睛,老骒马也会平安的把他驮回家,可惜遇到如此恶劣的天气,伏身在马背上的他充满了担心,所以他下意识的把手里的镰刀紧紧的握了一下,心思:“如果遇到了狼,一镰刀就把它的脑袋给割下来,就像割麦子一样。”想着他还做了一个割的动作。

在骟马的带领下,老骒马似乎找到了轻车熟路的感觉,扬起四蹄跑的特别的欢实。谷大愣怕把卫万落下,每跑一阵都会让骟马放慢速度等老骒马,老骒马似乎也明白了骟马的意图,每当它放慢速度的时候,它就加快速度,然后奔跑到它的屁股后面的时候就会再次放慢速度,从不超越它,仿佛知道自己已经老了,不能逞强了。

放慢速度的时候,谷大愣都会回头看一眼卫万,虽然风雪中,他的身影十分的模糊,可只要在迷茫的风雪中瞅到他的身影,他都觉得很塌实。其中有几次他回头没瞅着卫万的影子,他急忙扯了马缰绳,回头在风雪中仔细的寻找卫万的影子。

在谷大愣找寻卫万的时候,他也再找寻谷大愣,无非一个呛风一个顺风。卫万每瞅一眼都会被风呛的出不上气来,可他还是缓一口气努力的直起腰侧身往风雪里瞅,直到他瞅到了风雪中隐隐约约的骟马的影子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甚,只要他瞅着谷大愣心里就特别的塌实。望着走在前面的谷大愣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想起了娥子。

年轻时,他每年秋收完都进城,有时赶车有时骑马,即便赶上暴雨,他都没有退缩或者畏惧过,可这雪这风,着实让他感到了胆寒。如果不是仗着大愣人高马大,年轻气胜,他自个是万万不会在这样一个日渐黄昏的风雪连天的日子里赶回营子的。大愣后背背的棉花在他的视线里模糊的有些沉重,而且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幸好绑的够结实,不然早就被风吹落了。大愣是个心细的后生,娥子如果给了他一定会幸福的。

可想到大愣的娘,卫万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就不想把娥子许配给大愣,虽然他没做错甚,甚至冒着风雪进城给娥子买棉花,可一想到娥子那芦花续的棉衣,他的心就寒了。虽然他年过半百了,可是他的家境把大愣娘休了再娶个黄花大闺女也不是甚难事。娶黄花大闺女为甚,还不是为了多生几个娃,让卫家的香火更旺么。爹活着的时候,整天说千军万马饿不死,饿死的都是光棍汉。爹跟着乡亲们逃荒,一路走一路忍饥挨饿,从最初的十三个人,最后只剩下了他自个,流落到了卫家营子。在爹的叙述中,那时的卫家营子方圆百里杂草丛生,没有人烟,他实在走不动了,就寻了个可以藏身的地儿留了下来。

从那之后,爹就靠野菜活了下来,然后在他栖身的周围靠双手和石块一点一点地开垦了土地。如今他是地主不假,他是有几百亩土地不假,可如果没有他爹为他开垦的那一小块土地那里来的他今儿那几百亩。

有了土地的爹,就四处寻找可以食用的野草野菜的种子,把收集到的种子藏起来,春天的时候埋进了他开垦的土地里。就那样一年一年过去了,在塞北那广袤的土地上,在那豺狼横行的塞北,爹没有饿死,没有冻死,更没有被狼当成点心,反而如塞北广袤野滩里的芨芨草一样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繁衍下了后代。

爹说他曾经有过五个娃,可都在娘的肚子里夭折了。就数他命大,生了下来,并且成了爹唯一的希望。爹对于娘连续四次小产一直耿耿于怀,说娘的肚子不争气,没给卫家留下更多的后。对于爹的耿耿于怀,年轻时他不甚理解,可如今他有了深切的体会。倘若爹有更多的娃,那么在卫家营子就不会有别的大户人家,而那些肥沃的土地一定会都姓卫,可爹只有他一个娃,所以尽管他和爹起五更睡半夜开垦的那些土地和现在比也少的可怜。而爹活着的那些年,虽然他家是地主,可每年农忙都是他和爹在不停的忙碌,不到万不得已爹是不会雇短工的。

这些年村西的郑家仗着人多把村子周边能开垦的地都开垦了,虽然东一块西一块没连成片,可那毕竟是新开垦的土地,有劲。

让卫万唏嘘的是,如果他哥儿兄弟多,郑家的那些土地绝对是他卫家的,大愣虽然年轻有的是力气,可毕竟他不是他卫家的骨血,所以那些土地迟早是属于大毛的,当然他打心底里渴望有更多的毛,来壮大他卫家的家业,虽然他名义上有六个儿女,可大愣和二愣毕竟是姓谷的。迟早他们都会有自己的家,然后另立门户,留下谷大愣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娥子许配给他。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何况他原本就是儿。

卫万之所以一直下不定决心,想的还是他的那些土地,那些倾注了他太多心血的土地。虽说谷大愣为人老实本分,可他能干,一旦娥子做了他的老婆,他活着时他听他的,可一旦他死了呢,他不敢肯定大毛是谷大愣的对手,到那时,他和他爹辛辛苦苦开垦的土地就姓了谷了。

爹在的时候,爹是一家之主,甚事爹都会拿主意,可如今爹不在了,他成了一家之主,他却第一次感到了为难和犹豫。如果失去了谷大愣就等于他失去了左膀右臂,可如果把娥子嫁给他,他又担心养虎为患。

冬季的天说黑就黑了,之前还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走在前面的谷大愣,瞬间就看不见了,只能隔着风声偶尔传来的马蹄声,确定他就在前面。离营子还有一半的路程,越近路越难走,积雪渐渐的深了,老骒马走的非常的吃力。由于完全看不清蹄下的路,仅凭着四蹄机械地淌在雪泊中。

谷大愣也放慢了速度,伴着风雪不时地吆喝:“爹,你慢点。”他应着声,被风吹的只摇晃。屁股火辣辣的疼,他想一定是碾破了。双腿长时间保持着骑马的姿势,已经僵硬了。他想下马活动活动,就把身子一侧用手套遮了风大声地喊:“大愣,下马走走吧。”开始谷大愣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好让骟马站在原地,二马并肩的时候,他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先翻身下了马,托扶着卫万让他安全的从马背上翻下里。

双脚一沾地,卫万才感觉到腿已经麻木了,动弹不得。谷大愣架着他的胳膊,搀扶着他被风吹的趔趄的身子说:“爹,你活动活动腿脚。”缓了很长时间,卫万的双腿才恢复了知觉。他脚下的那双毡疙瘩变的格外的笨重,每抬一次腿都觉得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