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命世之才 百代之师——亚圣孟子传(2)
徐辟。徐偃王之后,封仙源伯。
彭更。封雷泽伯。
咸丘蒙。出自鲁大夫食邑咸丘,齐之隐士,封须城伯。
桃应。封胶水伯。
季孙子。鲁季孙氏之后,封丰阳伯。
子叔疑。鲁叔孙氏之后,封承阳伯。
浩生不害。齐人,复姓浩生,名不害,兼治儒墨,封东阳伯。
盆成括。复姓盆成。尝学于孟子,问道未达而去,后仕于齐,被杀,孟子以其小有才而未闻大道预知其必死。封莱阳伯。
此外,孟门还有陈良、滕更、孟季子、周霄等人,均为出类拔萃、满腹经纶的才俊之士。
不管是谁,只要投到自己的门下,成为自己的门生,孟子都一视同仁地对他们进行教育。孔子讲:“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对孔子这种“有教无类”的教育原则,孟子是深深赞许的。他尤其欣赏孔子“因材施教”的教学方法。孟子认为,人的资质是各不相同的,他所能达到的精神境界也不一样。
不但人的智力有高下深浅之别,孟子同时认识到,不同的人资质也各不相同,有的人长于此而短于彼,有的人却短于此而长于彼。因此,必须针对教育对象不同而变通教学方法。他说:“君子教育的方式有五种:有像及时的雨水那样沽溉万物的,有成全品德的,有培养才能的,有解答疑问的,还有以流风余韵为后人所私自学习的。”孟子当年游学于鲁,对鲁地潜移默化的教育方式是深有体会的。
其实,孟子还有一种教学方法,只是较少采用而已。这就是“不教而教”,或称“不屑教”。
滕更是滕定公之弟,平日锦衣玉食,花天酒地,闻得孟子贤名,于是自滕至邹,就学于孟门。既是来游学,总得学点什么吧。于是他也时不时向孟子请教些问题,可是孟子总是冷冷不答。学生公都子很奇怪,问孟子说:“滕更作为国君的弟弟而乐于就学于夫子,夫子是不是应该待他客气点?有问而不答,似乎有悖于为师之道,您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孟子解释说:“倚仗着自己的势位而来发问,倚仗着自己贤能而来发问,倚仗着自己年纪大而来发问,倚仗着自己有功劳而来发问,倚仗着自己是老交情而来发问,都是我所不回答的。现在滕更仗着自己是国君之弟,又认为自己贤能,请教的时候,礼数不周,言语生硬,在这5条中占了2条,我为什么要回答他呢?”
徐辟、季孙子、子叔疑等贵族出身的子弟,都没少碰过类似的钉子。
学校的主要课程是两种“六艺”,一种是《诗》、《书》、《礼》、《乐》、《易》、《春秋》,以书面讲授为主;一种是礼、乐、射、御、书、数,以实践操作为主。孟子的教学目标,是要培养智勇兼备的文武全才。然而人既然禀性不均,学生们各有长短也是理所当然。譬如,公孙丑、徐辟善于射御,高子、孟仲子善诗,万章、公都子长于论辩。
孟子甚至也不反对学生们钻研儒学之外的其他学说,虽然他本人是力辟九流十家的。他把孔子“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这句话理解为:只有钻研、了解异端邪说,才能知己知彼,切中要害,反戈一击;为害之烈,才能归于平息。因此,他的门人浩生不害兼治儒墨,屋庐子甚至著书言彭聃之法。
但无论做什么事,孟子都强调一点,这就是思考的重要性。他痛心人们不用自己的头脑思考问题,以至“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他强调,心这种器官是天特意给我们人类的,其职即在思考。能够做到勤于思考、培养善性的人便成了君子,反之便是小人。
一次,乐正子问孟子:“夫子,《尚书》中讲,周武王伐纣,杀人盈野,以致死者的血把捣米用的长木槌都漂流起来了,这种说法符合史实吗?”
孟子断然答道:“尽信《书》,那还不如没有《书》,我对于《尚书·武成》这一篇,所取的不过两三页而已。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兵不血刃即可取得胜利,哪里会有这么多战死者呢?”
三、稷下岁月
孟子在漫长的教学生涯中度过了不惑之年,居邹办学的这十多年来,可以称得上桃李满园,硕果累累了。可是,他总觉得失落了什么,尤其是夜深人静、妻儿酣睡之际,他时不时感到一阵虚空凄凉袭上心头。他想起有一天公孙丑问自己,老师假若做了齐国的卿相,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主张,从此小可以成霸业,大则可以成王业,你会不会动心呢。他随口答道,我已过了不惑之年了,还动个什么心呢?现在想来,当时的这种回答不完全能代表自己的思想。虽说自己对于功名利禄毫不动心,可是,如果能够实现自己的仁政理想,王道天下,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这十多年来,天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秦用商鞅进行变法,富国强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弱敌;齐用孙膑、田忌之徒,而诸侯东面朝齐;苏秦、张仪纵横天下,播摇唇舌,天下无不以攻伐为贤。就在前些日子,有消息传来,秦兵大破魏军,斩首八万,逼魏割河西地与秦。对此,孟子深感痛心,多少百姓暴尸荒野,白骨无收,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啊。想到这,孟子感到自己有责任挺身而出,为民请命,游说各国君主布仁政、行王道,结束这种残酷、丑恶的相互攻杀的局面。
随着办学的成功,孟子在各国的声誉也如日中天。各国权贵也纷纷用金帛等礼物来与孟子结交。孟子暗暗下了决心,一旦时机成熟,马上“驾车出游”。
机会终于来了。周显王40年,孟子44岁,齐威王于首都临淄成立了稷下学宫,招天下文学游说之士。“稷下学宫”是特地为了延揽天下豪杰、学者而建的大宅第。凡前来投奔的豪杰、俊彦,都在那儿受到丰厚的礼遇。这些“稷下学士”是由国家供养的智者。“稷下学宫”延揽到的著名学者数不胜数,其中即包括邹珩、淳于髡、慎到、环渊、田骈、荀况、邹奭、宋骈、尹文、接舆等。
孟子及其门人的庞大车队,轰隆轰隆地驶离邹国,浩浩荡荡地向这里走来。
孟子凭轼而望,青山隐隐,白水悠悠,齐鲁大地沉静而辽阔。
此行前景如何?孟子心里也没底儿。孟子虽然自信能察言观色,灵活应变,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一贯做法,知而后动,所以,他从齐国籍的学生、交往的卿士、各国权贵以及邹君等人那儿搜集了种种有关齐威王以及齐相邹忌、将军田忌、孙膑诸人的背景资料。当然,对齐国的历史,孟子心里是了如指掌的。
齐国最早是由姜姓建立的。其先祖即是辅佐周文王、周武王东征西讨、灭亡殷商的姜太公姜尚。周朝的统治确立之后,姜尚以功封齐,遂以传国。后来,周室衰微,天下四分五裂,同时,其他民族纷纷崛起,势力极为猖獗。北方少数民族犬戎甚至攻破周都,周王室迫不得已,只好东迁洛邑,各诸侯国也分别坐大,不再听从周王室的号令。当此之时,齐桓公首先挺身而出,先击败了北方的异族,随即又攻伐由南往北扩张势力的楚国,使得周朝册封的各国诸侯得以安定下来。
齐桓公之所以能“尊王攘夷”,称霸诸侯,主要是由于贤相管仲的辅佐。孔子就称赞他说:“没有管仲,我们大概还像野人那样披散着头发,打着赤膊吧。”
到了战国初年,齐国的新兴力量田氏驱逐了最后一个姜姓国君齐康公,将其流放到海岛上。不久,田和称诸侯,但仍沿用了齐的国号。而孟子现在将要面对的那位齐威王即是田和之孙因齐。他原来是一酒色之徒,日日轻歌曼舞,醉生梦死,不视国事。以至好端端一个大国,给他整得内外交困、民怨沸腾,还连连遭受诸侯的攻伐。威王元年,三晋因齐丧而伐灵丘;六年,鲁伐齐,入阳关;晋伐齐,至博陵;七年,卫伐齐,取薛陵;九年,赵伐齐,取甄。一连串的丧师失地,使他幡然醒悟,决心洗心革面,整顿内政,设“稷下学宫”以广收天下豪杰,重振国威。用他的话来说,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既然齐威王礼贤下士,虚心纳谏,他的周围也就出现了邹忌、淳于髡等贤臣。著名军事家孙膑也得到了重用,孙膑也知恩图报,整日操练军兵,加强武备。加上“稷下学宫”的设立,网罗了一大批各国的知识分子,在出谋献策、扬威造势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齐威王把这些有才能的人看作镇国之宝。一次,齐威王与魏惠王会猎。魏惠王扬扬得意地问齐国有何珍宝,威王回答说没有。他很诧异说:“敝国既小且穷,尚有珍珠十枚,其径寸余,光泽可以照亮前后十二辆车。齐国是东方大国。岂会无镇国之宝!”威王笑了笑说:“大王以明珠为镇国之宝,寡人以贤才为镇国之宝。我的大臣檀子守南城,楚国就不敢来犯,泗上十二诸侯都来齐国朝拜;朌子守高唐,赵人就不敢东入黄河捕鱼;黔夫镇守徐州,政治清明,燕、赵百姓迁来居住者有七千余户;我派种首稽查盗贼,就出现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景象。我的这些镇国瑰宝光照千里,那像你的仅照亮前后十二辆车呢!”
孟子师徒数百人来到了这样的国度。临淄到底不愧为东方第一大城:道路整齐,屋舍鳞次栉比,街上人如潮涌,摩肩接踵,加上时值盛夏,人们决袂如云,挥汗如雨。做买卖的,耍戏法的,唱小曲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应有尽有。
学生们赞叹不已。孟子也心下称奇,临淄之富,齐国之强,果真名不虚传。
因为太过拥挤,孟子的几十辆车被迫停下。并且,已经有了许多围观的群众。
正在犯难之时,只见一队卫兵屏退人群,向孟子师徒走来。为首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对孟子深深一揖,朗声说道:“面前这位,一定是远道来的孟子吧。”孟子也深深一揖。只听那人说:“我是稷下学宫的应接人员,请诸位随我来。”
孟子师徒在学宫中很快就安顿下来。闲来无事,孟子便和乐正克对弈,从用完午饭开始,一直弈到红日西斜。孟子似乎兴致不减,手中攥满一把棋子,似乎是要再来一盘。乐正克望了望孟子,试探着问:“夫子,天色已晚,是不是改天再弈?”孟子叹了口气:“也罢。”
收棋的时候,乐正克忍不住问:“夫子既然安顿停当,为什么不进宫去见齐王呢?这难道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孟子笑了笑说:“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要在齐国大行仁政王道,确实应该取得威王的支持。但你难道没有听说‘不为其臣不见君’这样的话吗?齐王如果真能尊贤重士,就应该马上派人来约见我。”
一直在旁边观棋不语的屋庐子插嘴道:“夫子,我也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子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讲!”
屋庐子说:“任国的季子和齐国卿相储子都曾以金帛结交于夫子。老师一到任国,马上去拜访了季子;到齐都,却不拜访储子,是因为储子只是卿相,地位比季子低的缘故吧?”
孟子说:“不是。《尚书》中说过,‘享献之礼可贵的是仪节,如果仪节不够,礼物虽多,只能叫作没有享献,因为享献人的心意并没有用在这上面。’这是因为他没有完成那享献的缘故。”
屋庐子恍然大悟:“当日季子国政在身,不能够亲自去邹拜访夫子,储子担任齐国卿相,相比之下,可谓清闲,他却只派了手下人送礼给夫子,当日他应该亲自拜访才是啊。”
齐国宫廷内,邹忌、田忌、孙膑、淳于髡、储子、庄暴等文武百官肃列朝班,齐威王正在升殿议事。
威王50来岁,已在位20余年,虽然近年的励精图治使他更具威严,然而,早年纵情声色依然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的脸色略显憔悴。
朝班中的储子说:“邹国孟子已抵临淄,现在学宫下榻。”
威王一愣:“是那位以孔子传人自居,广收门徒,名扬海内的孟夫子吗?”
“正是。”
威王问:“孟子来齐,是喜是忧?”
邹忌出班:“孟子来齐,实为国君洪福齐天,可喜可贺啊。”
威王皱了皱眉:“邹相国,此话怎讲?”
邹忌说:“据臣所知,孟子法先儒,敬孔子,不过欲以仁义为本,行王道于天下。此番来齐,不过是希望我主重用他和他的弟子而已。孟子是当今数一数二的贤人,我主如能以礼待之,当坐收渔利。”
“请相国明示。”
“以礼待之,更显得我主是位思贤若渴的明君,天下豪杰、士人当奔走相告,竞相赴齐,此其一;孟子博学多闻,于各国形势、天下大事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可资质询,此其二;孟子此番来齐,门人众多,其中不乏韬略才俊,我主正好量才录用,此其三。有此三利,何乐而不为?”
威王绽开了笑脸:“寡人明日即见之。”
第二天一早,威王就派人到学宫客栈敦请孟子。孟子欣喜异常,马上带着公孙丑、万章、乐正克、公都子等人,驱车前往宫廷。
威王以礼乐相迎。
在司礼官的导引下,孟子一行稳步走向威王。孟子长揖:“邹人孟轲及弟子公孙丑、万章、乐正克、公都子拜见君王。”
威王起身,降阶相迎:“夫子快快请坐。夫子一路劳顿,寡人不知,有失远迎,寡人无地自容。”
孟子又拜:“区区邹乡老儒,何劳君王挂怀。”
威王说:“夫子贤名,敝国三尺小童亦知,寡人常恨不得相见请教,不料今日得遂心愿。”
“不敢不敢。”
“寡人常闻,夫子教学,以仁义为本,寡人不敏,未知仁义者何,还望夫子开示。”
孟子应道:“先圣孔子有言,仁者人也。仁人合而言之,即为仁人,仁人即道。”
威王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