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朱三太子案

清王朝在消灭了南明永历小朝廷之后，最终确立了对全国的统治。但是，全国的抗清斗争仍在进行着。不仅据守台湾的郑氏集团继续与清朝对抗，而且，大陆上的许多汉族人仍对清王朝充满了仇恨，怀念汉族人的朱明王朝，利用各种方式掀起同异族的斗争。清初不断发生的“朱三太子”案，正是当时政治斗争的一个曲折的反映。

崇祯皇帝有七子。明末时，崇祯帝尚有三子，即太子朱慈和皇子定王、永王。朱由检吊死煤山之后，太子和其他两皇子都逃出北京城，藏匿民间。从此，明朝皇室后裔就成为清朝、南明及各种反清势力所关注的一大问题。顺治初年，南京与北京都出现的故明太子案，就曾轰动朝野。太子朱慈被清廷以假冒之罪杀死。顺治八年（1651年）冬，清政府在安徽太平府捕获一个供称自己是“崇祯第三子，名慈焕”的青年。十一月三日，陕西隆德县王道真称自己是明天启东宫太子，与彭三阳等“欲要恢复故业，同谋捏写伪札，招摇惑众”。顺治十六年（1659年），清政府在河南柘城又发现张缙冒充故明皇四子案，并收缴铜印一颗。张缙被捕到县衙，“挺立大言：‘我朱慈英，前明皇帝第四子也，母曰周皇后’”，对县令大声呵斥。后被逮解刑部狱，于十八年（1661年）弃市。

顺治年间，全国各地不断掀起抗清的起义，“处处揭竿，咸奉明朔”“深山穷谷，谈论举义之事都以故明相号召”。全国相继发生多起假借明朝后裔名义反清事件。康熙年间，随着故明皇子潜匿民间传闻的广泛传播，人们纷纷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帜与清廷作斗争。康熙十二年（1673年）底，京师爆发了杨起隆诈称“朱三太子”案。

康熙初年以来，八旗旗下主仆、主佃矛盾逐渐激化。杨起隆秘密潜入北京，在八旗奴仆中展开了秘密活动，并计划于康熙十三年（1674年）元旦在城内放火起义。吴三桂举兵反清消息传到北京，杨起隆决定利用“朱三太子”的名号发动起义。他组织镶黄旗监生郎廷枢家仆黄裁缝、正黄旗周公直家仆陈益等“约有千人”提前起义。十二月二十一日晚，杨、黄、陈等三十余人在北京西城鼓楼西街周公直家召开秘密会议，就起义的有关事项作出布置：建年号“广德”，参加起义者称“中兴官兵”，二十三日五更，“以白布裹头，红布披身为号，约于京城内外放火举事”。由于郎廷枢家仆告密，黄裁缝等四人被捕，杨起隆不得不将起义再次提前，于二十二日仓促发动起义。清廷闻讯，迅速派兵包围周公直家。起义军顽强杀敌，但由于敌我力量太过悬殊，起义很快宣告失败。杨起隆等数人杀出重围，逃离北京，陈益与杨妻马氏及其“亲随小厮”都被清军俘虏。接着，清政府在北京城内大肆搜捕起义者，数百人被捕，上千人受牵连，其中200余人被处死，并在全国通缉“首逆”“朱三太子”杨起隆。

可是，三年过后，不但没有捉拿到“朱三太子”杨起隆，在福建又出现蔡寅诈称“朱三太子”反清案。蔡寅，福建漳州府龙溪县马口乡人，“以种园为生”“以左道惑人”。康熙十六年（1677年）春，郑成功子郑经的部队在泉、漳被清军击败，撤往厦门。蔡寅遂“收其余党，诈称‘朱三太子’，交泉州人许挺为内应”。三月十九日夜，蔡寅派人潜入泉州城，试图里应外合，夺回泉州。但许挺被擒杀，起义失败。蔡寅等“斩关而出，人以为神附者日众，蔓延漳、泉间，派粮以食，头裹白布，时人谓之白头贼”。当时，“白头军”发展到数万人，在南靖、长泰、同安等县山谷间活动，多次挫败清军，有力地支援了郑经部。后来，“白头军”被清军击败，蔡寅投奔郑经，被封为荡卤将军，改名蔡明文。

康熙十八年（1679年）冬，和硕安亲王岳乐奏称，在湖南新化县僧寺抓获崇祯太子朱慈灿。朱慈灿供称：12岁遭“闯乱”，逃到南京却被福王关到狱中，后释为民，到达河南，随朽木和尚为僧，流落江西、湖广20余年，因病还俗，到达永州、宝庆一带活动，“欲声讨吴三桂悖逆反复不忠不孝不义诸罪”，遂与无为教首领姚文明及戴必显合谋，“招兵散扎一年，因三桂死，遂停止活动”。康熙帝看完奏折说：“朕曾就此事向旧明太监询问。据他们说，当时太子朱慈灿年纪尚幼，肯定不能逃出京城，现在怎能还活着，大约是假太子。朕思索已过了这么长时间，太子至今方现身，自然最近的太子是冒充的。”但康熙帝仍以“事迹未明”，不便在当地正法，命将太子押送京师再行审议。经与“朱三太子”杨起隆案在押的同党对质，“俱不识”。于康熙十九年（1680年）五月，朱慈灿被斩首示从。不久，又有朱慈自称“朱三太子，广散札付”，在陕西汉中、兴安一带活动，图谋反清。朱慈原名朱次门，杨起隆同党。康熙十二年（1673年）杨起隆以“朱三太子”名义发动起义失败，逃出北京，复改任姓，以道士身份，秘密至陕西汉中一带，继续以杨起隆名义“纠党举事，闻事泄，欲逃入山”，于山河口被捕。清军在他身边同时收缴了“伪安国大将军木印、札付及兵械等”。朱慈被押到京城审讯，他不是“朱三太子”，在监的杨起隆妻马氏及同党郑得胜等也不认识，“且面有刺字疤痕，明系旗下逃人入杨起隆伙内，知其缘由，遂假借杨起隆之名，于陕西造反”。朱慈最后被凌迟处死。显然，这是杨起隆余党在陕西继续坚持反清斗争的事件。

雍正帝后来说：“康熙年间，各处奸徒生事，动不动就以朱三太子为名……指不胜屈。”其实，“朱三太子”不过是当时人们借用朱明后裔的名义号召群众而进行反清斗争，并不一定确指崇祯皇帝第三子。至于皇三子究竟是定王朱慈灿，或是永王朱慈焕，对于“朱三太子”案说来，并无多大意义。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以前，虽然大规模的武装抗清斗争已基本结束，一度极为尖锐对立的民族矛盾已逐渐缓和下来，但是，这种缓和并不意味着民族矛盾问题就已不存在了。由于清朝统治者始终坚持民族歧视和民族压迫的政策，汉民族感情上的创伤无法弥合，朱明后裔——“朱三太子”就成为当时号召人们起来反清的一面旗帜。清初“朱三太子”案的迭起，反映了当时复杂的社会矛盾。而借用“朱三太子”名义进行反清斗争，在整个康熙年间已成为民间秘密结社反清的一种重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