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冷战最大秘密的德国人斯蒂凡·K

原东德国家安全部秘密情报局，简称“斯塔西”，曾是东欧国家中组织最为严密，也最有效率的情报机构。德国统一后，德国政府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解密机构，设立了一个相当于副部长的职位，清理原东德国家安全部的档案，揭露暗藏的谍报人员或曾为其服务的非正式工作人员，清查历史上著名案件的来龙去脉。在清查中，像民社党前主席格雷戈尔·居西、勃兰登堡州前州长曼弗雷德·施托尔佩等知名人士都曾被指责是东德国家安全部的“非正式情报员”。但指责归指责，最后终因查无实据而不了了之。

一度轰动西方的纪尧姆间谍案也是斯塔西的杰作。身为东德间谍的纪尧姆潜入西德后，一直打到西德政界最高层人物的身边，担任了原西德总理勃兰特的私人秘书，并最终导致勃兰特下台。

斯塔西一度拥有令世界各国情报机构望而生畏的力量——9万名机关人员、12万名谍报人员、1000名专职电话窃听人员和2000名私人邮件秘密检查人员。其中12万名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谍报人员是东德秘密情报局的精英，更是令西方情报机构垂涎三尺的核心机密。这一核心机密被世界情报界称之为“皇冠上的珍珠”。

西方各国虎视眈眈

从柏林墙倒下的那天开始，英国和美国的间谍机构就一直在处心积虑地企图窃取这颗“皇冠上的珍珠”，以破解冷战时期最大的秘密，挖出在各国潜伏多年的“鼹鼠”，弄清东方集团的情报网络建设情况以及情报收集能力，以增强自己的反间谍能力。

最初，英美间谍想趁东德解体的混乱窃取这一机密。在柏林墙被推倒将近10个星期的时间里，东德国家安全部的工作人员惶惶然不可终日，因为安全部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清楚，受国内外各种势力挑唆的东德民众肯定会来冲击安全部大楼，而英美潜伏间谍肯定会混在其中想窃取行将消失的东德的国家最高机密。

果不其然，1990年1月16日，成千上万的东德民众从四面八方涌来，团团包围了东德国家安全部，数不清的民众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推倒围墙，从40余处入口涌进了东德安全部的院子。他们呐喊着，打砸着，像愤怒、狂暴的牛群一样四处冲击，不可阻挡。

此时，待在国家安全部大楼9层东德秘密情报局外国情报处代号“威尔夫·唐纳尔”的英国科科长紧张地盯着楼下奔涌的人群，他知道泄密已经是不可避免了，现在的关键是如何保住各自手头上最核心的机密，比如他手上掌握的数十名潜伏在英国的秘密间谍和接头人的绝密档案就锁在九楼三室的一个保险柜里。而三室堪称东德秘密情报局最核心的地方，因为那里还保管着受东德使馆指挥与控制的遍布世界各地的十余万名间谍的档案。唐纳尔也清楚地知道，楼下群情激昂的普通百姓中肯定混有垂涎东德秘密情报的英美间谍。

唐纳尔的估计没有错，数十名英国军情六处和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秘密间谍此时就混在人群中，他们带着手机和地图，有目的地鼓动并指挥人群冲击安全部大楼昔日最秘密的禁地。英国和美国的最高当局已经给他们下达了命令：只要有可能，一定要从东德国家安全部秘密情报局里搞到各国潜伏间谍的情报。

东德民众对东德国家安全部控制着的外国间谍力量根本不感兴趣，他们只是涌到六楼，把负责国内监视与窃听行动的秘密情报机构的办公室砸得稀烂，把绝密文件和档案从窗户抛出去，撒得满大街都是，然后欢呼着下楼，涌到附近的广场上庆祝解放。混在人群中的英美间谍也被人流裹挟而出，他们没有办法上到更高楼层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东德秘密情报局外国情报处因此幸免于难。

美国中央情报局高级官员米尔特·比尔登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此人在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曾负责美国在阿富汗的反苏秘密情报战。柏林墙倒下前，他调任柏林，任中情局驻柏林情报站负责人。他手下的中情局秘密间谍1月16日傍晚确实也混在暴乱人群中涌进了东德国家安全局大楼，但由于人群没有冲击外国情报处，所以比尔登最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着。这么一来，他只好另想办法。

比尔登还真想出了办法。1992年，美国中央情报局通过俄罗斯的秘密渠道，以100万到150万美元的价格，从前东德秘密情报局外国情报处的高级官员手中买下了这些档案中的一部分。此行动代号为“玫瑰木”，被称为冷战时期美国在间谍战中取得的重大胜利。

这份档案正是东德国家安全部秘密情报局外国情报处的档案，共分3部分。第一部分档案代号为F16，这部分以真实姓名记录了大约20万人的姓名，是东德国家安全部注意的目标，或是谍报活动的目标；第二部分代号为F22，主要以化名和代号记载历史上的间谍活动的经过；第三部分是所谓的“统计表”，记录着“非正式情报员”的个人资料，有一份超过4500人的名单，包括代号、接头方式以及相关资料，有可能曝光这些间谍的真实身份。

英国和美国关系一直很好，两国情报机构过从甚密。英国军情五处在美国人送来的这份名单中发现了不少于100名在政府机构中工作的英国人，由东德驻英国大使馆或者秘密间谍网实施控制，都有可能是潜伏在英国的东德间谍。最令英国震惊的是，这些资料显示，英国首相府里肯定有东德间谍，他们向东德秘密情报局提供了大量的敏感信息和绝密情报。

但是，在这份名单中，这些间谍都只有代号。这些间谍的真实身份，于是成了美英两国情报部门最想知道的秘密。在此后的10多年间，美英情报机构许以重金，希望能刺激情报机构的专家和精英们摘取“皇冠上的珍珠”，遗憾的是，这些情报分析专家穷尽黔驴之技，始终未能解得此谜。

斯蒂凡误打误撞

就在这时，一个德国小青年意外出场了，他的名字叫斯蒂凡·K。

在东德解体前，斯蒂凡·K供职于邮电局，他的主要工作是修理电话。当年不知因为何种原因，斯蒂凡·K曾一度被东德秘密情报局列为“值得注意的人物”，并派特务对他进行跟踪盯梢。当这个年轻人发现自己被跟踪后，并没有慌张，他居然开始随身带一个相机，随时拍摄他的跟踪者。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约一年，一直到东德解体，才不了了之。

一年之后，统一的新德国政府颁布了一项法律，允许学者、记者和秘密警察的受害者查看他们当年被秘密跟踪的档案。好奇的斯蒂凡·K很想弄清自己为什么会被跟踪，更想加入为解密前东德秘密档案而专设的那个政府机构。

得益于他出色的技术水平，特别是他自学的电脑知识，德国解密机构吸纳了这个年轻人。就在斯蒂凡·K兴致勃勃展开工作期间，他偶然听说这么一个传闻：柏林郊外斯特拉斯堡的前东德国防军司令部大楼电脑中心里藏着上千张东德秘密情报局的电脑磁盘。两德统一后，这些磁盘和前东德的“罗波特龙”老旧电脑就被搁在那里无人过问。

斯蒂凡·K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东德秘密情报局的档案连同电脑保存的文件虽然已经被销毁了，但这些电脑磁盘应该就是当年秘密情报局在东德国防军电脑中心保存的以防丢失或破坏的备份文件，这些磁盘里极可能隐藏着为大家所忽视的秘密！

实际上，统一后的德国联邦反情报局和联邦计算机安全局早就对这批存货产生过浓厚的兴趣，并把部分磁盘交给一些电脑专家进行破译，然而，5年过去了，这些电脑专家什么也没有弄出来，他们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只好感叹自己无能为力，于是又把这些磁盘原封不动地送回前电脑中心，然后丢在地下室里再也无人过问。

好奇并且爱动脑筋的斯蒂凡·K主动要求处理这些磁盘，他的请求顺利获准执行。拿到这些磁盘不久，斯蒂凡·K就发现联邦反情报局电脑专家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些电脑专家居然是在用西方的电脑密码来破译东德秘密情报局的电脑磁盘！斯蒂凡·K知道，东德情报部门用的电脑系统和西方不同，就算联邦电脑专家用西门子公司的最新电脑也破解不出磁盘的秘密。

斯蒂凡·K先选了4张电脑磁盘开始在他自己的电脑上破译，但是，最初在他的电脑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串串令人费解的没头没脑的数字和表格。他知道光靠他一个人是应付不过来的，在争取到上级支持之后，另一名前东德军方电脑专家被派来帮他的忙。

1998年圣诞节那天，守在电脑前苦思冥想的斯蒂凡·K突然发现，电脑屏幕上原本杂乱无章的数码和表格变得有意思起来，经过重新破解、排列与组合，这些数字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的名字：他找到了“皇冠上的珍珠”！

随后，他和他的同事很快就破解了东德秘密情报局18万份绝密数字编码情报，这些情报详细描述了前东德秘密情报局在世界范围内的活动情况。只要将这些情报与被美国中情局“玫瑰木”行动中获取的间谍代码一对照，就能知道间谍的真正身份，这些冷战时间的间谍行动的秘密也都将迎刃而解。

然而，冲突发生了：德国的“东德解密委员会”事先曾许诺说允许人们随便接触这些解密的信息，中情局当然也特别想知道这些天大的秘密，但“东德解密委员会”又不想让中情局知道其核心的内容，因为他们一直指控中情局偷走了东德间谍的代号情报，而美国人还可能因此把一部分德国人关心的高级间谍的名字隐瞒起来。

后来直到2008年10月，德国总理施罗德到美国访问时，仍然十分希望美国总统克林顿在白宫的餐桌上送给他一份特殊的礼物，即“玫瑰木”行动中获得的前东德间谍档案。为此他派自己的主要政治顾问洪巴赫先期抵达美国进行磋商，没想到洪巴赫碰了一鼻子灰，他回来后向施罗德禀报，克林顿不仅不会交还该档案，甚至拒谈此事。无奈的施罗德在与克林顿会晤后，只好对德国媒体说，他和克林顿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讨论此事。据施罗德的高级助手私下说，施罗德对美国的态度很生气，因为在东西德统一后，这些档案应属于德国所有。德国政府某高官警告说，这会严重损害两国在情报领域甚至其他领域的友好合作。德国政府可能会更严厉地打击美国在德国的情报活动，包括取缔其在慕尼黑附近设置的先进的雷达通讯站，因为德国怀疑美国利用这个通讯站在德国进行商业间谍活动。

冷战间谍大曝光

美国之所以一直不愿意交出这些档案，主要是担心暴露与此事有关的内线和秘密渠道，使之遭到报复。不过，其他西方国家的情报官倒是纷纷在第一时间赶到德国，以求核实各自国家隐藏的东德间谍的真实身份。这些国家的情报官们大都满载而归。英国军情五处就揪出了至少10名潜伏在英国的前东德或者克格勃的间谍，弄到了100名其他潜伏间谍的代号。

这些破解的密码中还详细透露了东德间谍在英国的活动情况：东德间谍在英国的活动始于20世纪60年代，最初的活动微乎其微，所获得的情报也是相对低层次的。但自1971年105名苏联间谍遭英国驱逐之后，东德秘密情报局在英国的活动频率一下子就加大了，目的是为了替代苏联人退出后造成的空白。

东德的间谍很快取得了惊人的成果：代号为“汽车人”的间谍成功打入北约内部，获取了驻德国汉诺威基地英国皇家空军的雷达系统、飞机、直升机和火箭的详细情报；代号为“兰克”的间谍成功打入英国工党内部，在1974～1979年间向秘密情报局提供了大约100份工党内部的核心情报和9份标有“绝密”级的内幕情报；第二名潜伏在工党内的“威恩”先后提供了13份工党内部外交政策的情报。

这些破译的密码情报和斯蒂凡·K的发现对照之后，导致了1999年英美冷战间谍大曝光，先后有一大批间谍被揪了出来。然而，据密码情报破译的情况分析，更多更高层的间谍则由于种种原因也许永远不会被曝光，成了永远的历史秘密。

斯蒂凡·K并非真正的反间谍专家，他只是偶然闯入这一领域的一个懂电脑的小伙子，但他接触到并完成了的反间谍工作，为全世界谍报界所震惊。历史将记住这个好奇而且爱思考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