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芳心错托女儿情
璃洛闻声转身,但见凌睿王面容之上怒意层层,顿时微微凝眉问道:“敢问王爷,南宫兄已然驾鹤,但不知何时下葬?洛也好做足准备,送南宫兄最后一程。”
凌睿王不屑地冷哼侧首,璃洛无奈长叹一声,旋即拱手道:“既如此,璃洛拜别。”
凤羽上前一步,挽上他的臂:“我送你。”
“我不准。”凌睿王怒喝一声,“他有手有脚,还用得着你送?”
凤羽不理他,愈发缠紧璃洛的臂弯:“璃洛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蕊儿一直感念在心,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公子。但不知今日,蕊儿能否有幸前往楚璃侯的府邸,与璃洛公子小酌几杯,聊表谢意。”
璃洛受宠若惊:“若得蕊儿大驾光临,我那楚侯府定能蓬荜生辉。只是鄙府简陋之极,璃洛只怕……”
凤羽不待他说完,含笑打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言罢,看也不看凌睿王一眼,抬步挽着璃洛快步朝门外走去。
“站住。不许走。”凌睿王大怒,猛然一掌狠狠拍在身侧的黑棺上,只听一声巨响,空棺登时四裂而散。
璃洛惊眸转身,却见那碎散的木板之中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尸体?一时间凝眉寒声:“凌睿王,南宫兄的尸体呢?莫非南宫兄还没死?”
凌睿王飞步上前,一把拽过凤羽,死死钳制在自己身侧,满脸不屑地冲着璃洛高声道:“是生是死,不关你的事。滚!”
璃洛双眸一紧,挺身上前,冷冷对上凌睿王满是张狂的双眸:“我与南宫兄一见如故,乃知音至交,你若敢对他半分无礼,我璃洛定不会善罢甘休。”
凌睿王一见那璃洛眸生阴寒,冷笑一声:“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落魄皇贵,要怎么跟本王较量?不妨告诉你,南宫少就是死在本王的剑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来跟本王叫板?”
璃洛闻言,眸中愤恨愈发积聚:“杀人偿命。你虽贵为皇胄,却不该这般草菅人命。”
言罢,猛然间运气劈掌,径直朝着凌睿王袭去。
凌睿王冷笑一声,飞掌相迎,另一只手却依然死死地环在凤羽的肩头。
南宫若一见两人激战,一时间心惊凝眉,急忙大声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事情不是这样的,哥哥的死,不能全怪王爷,不要打了,我求你们不要打了。”
璃洛闻言收掌,翻身落地,回头看向南宫若:“怎么回事?”
南宫若双眸含泪,急忙解释道:“哥哥他是毒发攻心……”
话音未落,忽然间只见凌睿王怒然飞步,劈掌破空,径直朝着璃洛的后心打去。
“小心。”南宫若大叫一声,却只见凌睿王身侧的凤羽,在片刻之间,奋力挣脱凌睿王的钳制,飞身扑向了璃洛。
一掌着身,凤羽只觉背上一阵剧痛,紧接着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蕊儿。”璃洛猛然转身,一把抱住了凤羽。
“爱妃。”凌睿王惊声收掌,正要飞步前去,忽见璃洛怒然抬眸,径直将腰间玉箫拔出,正要再次与凌睿王激战,凤羽却一把握住璃洛的手,含笑劝道:“公子如玉生香,不该跟这畜生一般见识。”
璃洛闻声垂眸,但见凤羽唇角的殷红刹那间汩汩,旋即皱眉,飞快地收起玉箫,径直抱起凤羽,大步流星走出了御风堂。
凌睿王痛怒交加,正要上前相拦,南宫若却猛地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王爷,若儿有话问你。”
凌睿王心中焦急,顾不上理会南宫若,不耐烦地将她推到一边:“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南宫若踉跄倒地,眼泪顷刻间簌簌而下,眼见得凌睿王前脚跨出了门槛,南宫若想也不想,愤然拿起身侧的一块尖锐的断木,一把抵在自己颈间:“站住。”
凌睿王一怔,不觉回眸,但见南宫若一脸悲愤垂泪相望。
“睿王爷,若儿只问你一句,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凌睿王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口中却是一番绝情:“南宫小姐,对不起。”
南宫若闻声,刹那间心碎,不由得颤声追问:“这么说,昨晚你跟我说,你会娶我,也是假的了?”
凌睿王心中担忧凤羽,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当然是假的,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会娶你。”
南宫若心痛刻骨:“王爷,你好狠的心,你明知我对你一片真情,却这么利用我,糟蹋我对你的真心。你不惜重金,造空棺,建灵堂,花言巧语骗我在这灵堂上做伪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那个甚至不愿正眼瞧你一眼的女人。”
“对,你说的都对,一切都是为了她,所以我只能对不住你了。南宫小姐,我阆邪轩不值得你芳心错托。”
凌睿王不愿与她多言,径直抬步,飞快走出了御风堂。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又要救我?”南宫若歇斯底里地痛声高呼,“阆邪轩,我恨你!”
凌睿王闻声顿足,不觉凝眉侧首,但见南宫若绝望地举起手中的尖木,朝着自己的前胸插去。
“你干什么。”凌睿王悬空飞掌,待得近身,一把将那尖木打掉。
南宫若痛心垂泪,却反身将阆邪轩紧紧抱住,悲声哽咽道:“睿王爷,若儿是真的爱你,打从海上见你第一眼起,我南宫若的心,便时刻牵挂在你身上。往日里我因沉疴无法与你相见,现在我好不容易能跟你相聚相守,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南宫若激动不已,双臂紧紧缠上凌睿王的腰,凌睿王急怒交加,再次用力一把将南宫若推倒在地:“南宫若,你听好了,方才本王救你,是因为爱妃她曾答应南宫少会照顾你,本王不想让爱妃失望。但本王也明确地告诉你,你就死一千次,一万次,本王还是不会爱上你,我阆邪轩此生,唯她不爱,非她不娶。”
凌睿王言罢,冷哼一声,旋即快步走出了御风堂。
南宫若耳边回响着凌睿王的决绝,不由得伤心垂泪,在那空寂凄然的灵堂之中,放声哭了起来。
凌睿王听到她声声悲痛,不由得凝眉,眼见得京都侍郎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王爷,怎么回事?我看那楚璃侯抱着圣女娘娘,急匆匆离宫而去……”
凌睿王怒然扫他一眼:“欧阳宇,你是个死人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王八蛋抱走她?”
“我……”不明所以的欧阳宇正要解释,凌睿王却陡然间怒声道:“本王没工夫跟你扯淡!”
言罢,一把将欧阳宇推开,欧阳宇踉跄退步,嘴里却依然固执地嚷嚷道:“睿王爷,我的兵符呢?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帮你邀请那些药商巨贾,你就还我调遣重甲军的兵符,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睿王爷,你别走啊,先还我兵符,不然,圣上那里,欧阳宇可如何……”
凌睿王头也不回地飞步迈出绰云宫的大门,怒声吩咐道:“给我看好那御风堂的女人,她要是死在这里,你就等着陪葬吧,要什么狗屁兵符!”
一众侍卫早已闻声集聚,待凌睿王一声令下,登时飞身上马,径直朝着楚璃侯的府邸而去。
“睿王爷……”南宫若痛呼一声,满脸泪水地跑出御风尘堂,但见得凌睿王跨马疾驰,不过须臾,留在她面前的只有那一道无情的烟尘。
“睿王爷……”
南宫若顷刻间颓然,整个身心似是在瞬间被人生生抽空一般,无力地顺着绰云宫的大门缓缓坐在地上。
欧阳宇见那南宫若一脸悲怆,一时间心生怜惜,不由得上前,柔声安慰道:“南宫小姐,你快别伤心了。为这种人落泪,不值得。”
南宫若苦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
欧阳宇急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这凌睿王太过风流,不值得南宫小姐你……你对他钟情。”
南宫若缓缓抬眸,一双泪眸对上欧阳宇满是真诚的双眼,只看得欧阳宇顷刻间顿生尴尬,刹那间红了脸。
“侍郎大人,你觉得我好看吗?”
欧阳宇闻言,愈发地不知所措,一时间结巴道:“南宫小姐,自然是……好看……好看得很。”
“可是,若儿再好看,怕是也比不上圣女娘娘的天颜,对吗?”
“啊?”欧阳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支支吾吾地说,“这……这……南宫小姐和圣女娘娘……各有千秋……”
南宫若垂泪苦笑:“若儿自然比不过圣女娘娘。恐怕这辈子,若儿都没有机会博睿王爷一眼青睐。”
话音刚落,眼泪登时簌簌,欧阳宇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该说什么来宽慰伤心的南宫若。
“南宫小姐,你……你别这么说……其实外表的美丑算不上什么……我不是说你丑啊……我是说……内在美比外在美有时候更能打动男人的心……”
南宫若闻声一怔,下一刻却挺身而起,双眸之中顷刻间生出层层期冀:“是真的吗?”
“啊?”欧阳宇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如今一见南宫若惊喜起身,急忙本能地点头,“是啊,是真的,男人都这样。”
“那就是说,王爷现在不喜欢我,是因为他不够了解我,假以时日,等他看清了我,了解了我,他就会爱上我,对吗?”
欧阳宇再次头大:“啊?啊……是吧。”
南宫若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欧阳宇的手:“这么说,我还有机会,是吗?”
欧阳宇双手被南宫若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握住,一时间顿觉异样,不由得心中一阵悸动,尚未来得及说什么,突然间只觉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只见含笑垂泪的南宫若猛然扬臂,一把将欧阳宇抱住:“谢谢,谢谢你给了我希望。”
欧阳宇愣在当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却见那南宫若嫣然一笑,拔足跑出了绰云宫。
过了半晌,欧阳宇才回过神,但见那一身素缟的南宫若碎步跑向远方,一时间心生担忧,不由自主地快步追了上去……
天华城东郊,一片枫林如火,在秋日午后的暖暖微风里,轻轻飘摇着落叶。
红枫林深处,隐隐掩着一处青砖红瓦的简陋屋舍。屋舍虽简陋,院落四下却清雅别致。
那院落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些微有些古朴的正堂左右,建有两间雅致的厢房,两两成双,相对而立。秋风吹起处,淡淡清香袅袅飘散,兀自拖起那飘摇不定的红枫,稳稳轻轻地安然着地。
夕阳西下,秋风习习,一匹白马在晚霞之中浴光疾驰,不下片刻,便来到了那简朴的屋舍门前。一声嘶鸣过后,白马渐渐平静,身侧的红枫却在一瞬间,仿若受惊般飘摇,身不由己地浮光而散在夕阳下。
马背之上,凤羽端坐在璃洛身前,不自觉地沉浸在眼前这一番别致的秋景中。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好一副秋水红枫天然景。楚璃侯能寻此宝地,自建府邸,当真是好雅兴。”
凤羽轻声感叹,璃洛微微一笑,翻身下马。
“我更喜欢后面那两句,‘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一边说着,一边含笑伸手,脉脉含情地看向马上的凤羽。
凤羽抓紧缰绳,忍痛翻身下了马,却不料,方一落地,心头又是一阵疼痛,一时间不觉蹙眉抚胸,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小心。”璃洛惊呼一声,急忙上前,一把将凤羽扶住。
凤羽惨白着一张脸,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方才一路之上,你没少给我吃你那固元凝神灵丹,所以不碍事,死不了。”
璃洛满含深情地抬手,轻轻擦拭着她额头上的冷汗,口中又是一番痛惜:“蕊儿,你不该替我受他那绝命一掌。”
凤羽微微撤身,躲过他的手:“我素来不喜欢欠人人情,那日在宫中,若非公子出手相救,我怕是早就成了一名水鬼。前日里,也多亏了你的灵丹妙药,我才能及时醒来。眼下,你又用你的名贵丹药来医治于我,是以今日难得有这样的机缘,让我得报你的恩情。”
璃洛轻叹一声:“我情愿你永远欠着我的人情,自此心里总该能给我留一寸位置。”
凤羽佯装听不懂他的话,眸光闪烁地碎步前行。但见得面前青砖红瓦,在这枫林之中,很是别致,一时间缓步上前,将那屋舍一番打量。只见那雕花悬铃的门楼上方,赫然挂着一块黑底白字的门匾,门匾之上“迦蓝苑”三个大篆灵动飘逸,与周身四下的枫林江景浑然一体,渲染着不可言喻的美妙。
“迦蓝苑?”凤羽抬眸呢喃,不觉疑惑,“这里不是你的王府?”
璃洛含笑上前:“你既然不想听那凌睿王聒噪,我怎么能把你带回王府?若真如此,怕是我们前脚刚进王府,他后脚便叫嚣着跟来了!”
凤羽微微凝眉:“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即便我不去王府,怕是他也不会与你那楚璃侯府善罢甘休。你……你就不怕他闹?”
璃洛微微一笑:“只要能护你周全,他就算是血洗王府,我璃洛也认了。”
凤羽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刹那间变得尴尬起来。
恰在此时,忽听面前的木门吱呀一声响,凤羽循声而望,但见一名紫衣女子,从那迦蓝苑中缓缓走了出来。
“洛,你来了?”那一袭淡紫缓缓上前,对着璃洛一番问候。凤羽凝眸而望,但见她如水的双眸之中,满满全是关切。
璃洛微微颔首,侧身扶住凤羽,深情道:“我们进去吧。”
凤羽略一沉吟,不觉顿足疑声:“璃洛,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你的侯府别院?”
璃洛抬手,出其不意地在凤羽的鼻子上轻轻一刮,下一刻不待凤羽回过神,径直将她拦腰抱起,不由分说大步走进迦蓝苑。
“总之不会是刀山火海,也不会是冥域鬼谷,蕊儿你无须害怕。”
凤羽情急,登时挣扎着叫道:“璃洛,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身后不远处,被冷落在一旁的紫衣,眼见得璃洛怀抱着凤羽满面欣喜地离她而去,双眸之中登时生出一番落寞。
凤羽不适应璃洛突如其来的过分热情,依旧不折不挠地想要挣脱璃洛的怀抱。孰料,不过须臾,璃洛便遂了她的意,驻足将她轻轻放下。
凤羽站定,这才发现自己已被璃洛带着,不知不觉到了那正堂门口。
凤羽正环眸思量,忽然间只见身侧的璃洛双膝跪地,径直对着那大门紧闭的正堂沉声叩拜:“母亲大人,洛儿回来了。”
“母亲?”凤羽一惊,环眸将四下一番打量,一时间心中愈发疑惑。
大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
凤羽好奇,循声而望,不过须臾,只听得铜杖声声,冷冷敲打着地面,由内而外渐渐传来。
身侧的璃洛一见房门打开,一时间受宠若惊,双眸之中满是难以言表的喜悦。
“母亲,你终于肯见我了。”
凤羽不明所以,但见璃洛却愈发激动得不能自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正要抚胸退步,忽听那正堂内陡然间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凤羽闻声惊骇,不由得驻足。璃洛见状,慌忙护在凤羽身前:“母亲,蕊儿她是……”
“天命圣女。”又是一声沧桑沉郁响在门内,紧接着房门陡然间打开。凤羽凝眸相望,但见一名老妪手持一把铜雀杖,缓缓从那正堂之中走了出来……
铜雀杖耀光而亮,身侧的老妪,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上前。凤羽凝眉抬眸,但见那老妪,外着一袭雅黑锦绣开衫,内穿一件锦文暗藏的暗红色斜襟长褂,下半身的烟色罗裙随着她沉稳的步伐生风轻摆,一派优雅。
不过片刻,那驳杂的头发轻挽在脑后的贵妇老妪,便停在了自己身侧。凤羽正不知该说什么,忽见那老妪唇角一弯,一声冷笑顿时响起:“原来,你在这里。”
凤羽听得糊里糊涂,不觉向璃洛投去求助的眸光。那老妪侧身而立,凤羽只觉得她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似是在死盯着什么看,不觉侧目循眸相望,可四下环顾了一番,发现此时此刻,这迦蓝苑中,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他人。一时间内心疑惑大增,正兀自揣摩,忽听那老妪再次阴沉道:“你以为你换了张皮,我就找不到你了?”
凤羽不觉踉跄后退,身侧的璃洛急忙一把将她扶住,旋即凝眉急切地向那老妪解释道:“母亲,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哼,她若是能被你们一眼辨认出真容,老身我岂不是白白瞎了二十年。”
此话一出,凤羽这才发觉,原来这老妪竟是一位双目失明的瞎子。
凤羽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敢问前辈……”
话未说完,却见那老妪猛然上前,一把将璃洛推开,旋即狠狠握住了凤羽的肩头,凤羽只觉得一股火辣顷刻间自肩头飞速传遍周身,一时间体内刚刚平息的疼痛,在刹那间加剧。
“啊……”凤羽痛呼一声,那老妪却略一凝眉,陡然间收手。
凤羽周身剧痛不已,一时间摇摆着身躯,脚步踉跄而退,却不料脚下台阶错落,凤羽一个失神,整个人忽然倒地,咕咕噜噜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她?不可能,错不了,错不了。”
那老妪凝眉自语,面容之上浮现一抹不可思议,但片刻之间,便恢复了先前的冷郁。只见她猛然间狠敲铜雀杖,一时间迦蓝苑随着那铜杖杵地之声,一番震动。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的声音为什么跟她这么像?”
璃洛早已将凤羽护在怀里,眼见得那老妪一番怪异的阴狠,不觉咬牙凝眉,愤然将凤羽抱起,断然说道:“我们走。”
凤羽惊痛交聚,已然顾不得争辩什么,只好任由璃洛抱着朝那门口行去。
“站住。”那眼盲的老妪又是一声怒喝,“你是走是留,老身自不强求。但是她,不能走。”
又是一声铜雀杖杵地之声,伴随着周身四下的震荡,凤羽只觉得瞬间头痛欲裂,不由得双手抱头,咬牙忍痛。
璃洛却在一瞬间颓然跪地,嘴角不觉漾出一抹血红。
“洛,你应该相信夫人。”
那一袭紫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定在璃洛身侧,璃洛闻声凝眉,冷冷训斥道:“放肆。夫人眼盲,难道你也盲了?蕊儿年方豆蔻,怎么可能是夫人要找的人?”
紫衣双眸一紧,似是要解释什么,忽听那眼盲老妪冷声道:“哼,老身盲的是眼,不是心。”
那紫衣女子微蹙双眉,淡淡说道:“洛,夫人不会有错,她即便不是夫人要找的人,也定然会跟那人有牵连,你不该如此冲动。你既然带她前来,不也是怀疑她的身份,既如此,为何不留下,让夫人探探她的底细。”
璃洛闻声止步,凤羽在顷刻间心生警惕。
璃洛凝眉转身,冷冷看向那老妪:“不错,我确实觉得她身份蹊跷,但从来没想害她,若是揭穿她的秘密,就要断了她的性命,璃洛宁可一辈子都不去碰触蕊儿的秘密。”
那紫衣女子听得真切,双眸之中哀怨顿生。只见她缓步上前,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洛,你爱她,是吗?”
璃洛决绝道:“不错,我是爱她。谁若再敢伤她半分,我璃洛定然与她不共戴天。”
紫衣闻言,一时间失魂落魄,可心中却依然是一番不甘:“洛,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你不可能爱上别人的,对不对?你和我已经……”
“住口。”璃洛怒喝一声,似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顷刻间被人生生揭开了伤疤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不可言喻的痛楚。
凤羽只觉得身侧的璃洛在顷刻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躯,不由得生出几分惊惧。
却不料,那璃洛陡然间吐血跪地,一张英俊的面容顷刻间没了血色。
“璃洛。”凤羽惊呼,急忙撑身而起,“璃洛,你怎么样了?”
紫衣女子含泪上前:“洛,我们注定是要相守一世的人,你,你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璃洛忍痛,一把握紧凤羽的手,不由分说举起,朝着那老妪和紫衣女子,坚定地说道:“你们该清楚,我璃洛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能和她自此相爱相守,一生一世不分离。”
此言一出,凤羽再次惊诧,本能地想要抽手,却不料璃洛的手却愈发用力。
那老妪冷笑一声,缓缓上前,不屑地嘲讽道:“想不到,东楚皇璃之家,还有这么一个痴情子。”
那紫衣凝眉摇头,泪眸之中满是悲痛和不忍:“不,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这样。”
璃洛冷笑一声:“我意已决,你若不同意,我愿信守血心之盟,你大可不必担忧你的性命安危。”
“我担心的是你。”那紫衣陡然间失控,大吼一声,“难道你真的愿意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忍受那蚀骨剜心、抽筋断脉之痛?你要知道,还从未有人能破得了这血心之盟,你何苦为了她舍命冒险?”
“那是因为从未有人像我一样,愿意用命来守护自己的心上人。”璃洛怒声反驳,“我相信自己的心,错不了。”
凤羽听得稀里糊涂,璃洛却含笑扭头,对上她疑惑的双眸:“打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已情不自禁,自此,我心中再也容不下别的任何人。”
“璃洛,我……”凤羽想要解释什么,璃洛的手却再次用力,狠狠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侧。
“那我呢?”紫衣女子声声痛怒,“我也可以用命来守护我此生的爱人,那就是你,洛。”
璃洛冷笑一声:“紫莹昭仪厚爱,璃洛不敢当。”
那老妪听得真切,猛然间仰天大笑。
“好,好一个痴情皇子。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如自己所言,愿意用生命来换一份爱的权力。”
璃洛缓缓起身:“你是同意了?”
“我为什么不同意?你既然愿意以身犯险,老身定然让你如愿。不过,我有个条件。”
那老妪猛然间扬起手中铜雀杖,径直指向凤羽,不容拒绝地威声道:“她必须留下。”
璃洛急忙将凤羽护在身后,狠狠道:“你不能伤她。”
“那要看她的命。”
老妪丝毫不退步,璃洛也固执如初。
凤羽看得真切,一时间凝眉思量,片刻之后,朗声坚定道:“我可以不走,也不怕丢了性命,但就算是死,诸位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南宫若独自一人战战兢兢走在林间小路上。周身四下,棵棵葱郁阴森的高木环绕,不知名的鸟兽在暗夜里突兀地发出阵阵怪叫,闻之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南宫若心中惊惧,脚下步伐却丝毫没有停止。
三日已过,南宫少的尸身却尚未入土,南宫若一想到哥哥倒地身亡的情景,心里便是一阵剧痛。
“哥哥,你放心,若儿一定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山庄,送哥哥最后一程。”
南宫若咬牙抹去眼角的泪水,提起裙角,拔足顺着脚下的小路,碎步飞奔而去。
夜雾渐浓,寒意顿生。
南宫若又惊又怕地快步前行,可转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一时间愈发惊骇。
“怎么会这样?”南宫若又急又怕,不觉跳脚,悲声埋怨道,“南宫若,你真是个笨蛋,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迷路?”
话音刚落,只觉脚下一空,下一刻整个人凭空坠落。
“啊……”
南宫若惊叫一声,跌落在一处陷阱里。
南宫若本能地站起身,却不料双脚刚一挪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右脚之上陡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南宫若高声痛呼,方一用力,脚上的疼痛却愈发加重。
南宫若不得已蹲下身体,战战兢兢地用双手一番摸索,片刻之后,才恍然,自己的三寸金莲生生嵌在了那捕兽夹上。
南宫若奋力咬牙,想要拔出受伤的脚,可越是挣扎,捕兽夹咬合得便愈紧,南宫若一时间痛声呜咽。
“南宫小姐……”一声急切的呼唤从夜雾中传来,南宫若听得真切,一时间心生期冀,正要奋力高声回应那欧阳宇的呼唤,忽然间只见陷阱上方出现一个硕大的黑影。
南宫若一时间惊讶无语,心生警惕地端坐在陷阱里,一动也不敢动。待那黑影探头而入,南宫若不觉惊讶地掩嘴惊眸,那黑影不是别物,却正是一只身形庞大的黑熊。
那黑熊探首,鼻息煽动,似是在急切寻找着果腹之物。南宫若大气也不敢出,任由那夺命一般的黑影,越来越近逼近自己的面容,一颗心却犹如擂鼓般忐忑。
“南宫小姐,你在哪里?”
欧阳宇不失时机的一声急切,一下子吸引了黑熊的注意力,但见那黑影陡然间抬头,待确定欧阳宇的方位,径直拔足,朝着欧阳宇飞奔而去。
南宫若一瞬间泪流满面,却再也不敢出声,只好蜷缩着身体,紧紧环胸而抱。
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欧阳宇和那黑熊的搏命厮杀之声,南宫若听得惊心动魄,愈发不敢有半点儿动静,可脚上锥心的疼痛终究让她难忍,南宫若垂泪张口,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若只觉一阵眩晕,彻底昏迷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晴天。
浓雾散去,阵阵鸟鸣响在头顶,南宫若昏昏沉沉地醒来,刚一睁开眼,便只觉一阵刺目的阳光,顷刻间耀亮周身。
南宫若头重如裹,但见那被捕兽夹死死钳住的鲜血淋淋的右脚,触目惊心。
突然间,头顶上方的树林里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南宫若竖耳倾听,待听得那马蹄声嗒嗒响在不远处,一时间兴奋。
口干舌燥的南宫若周身发烫,此刻却拼尽周身气力,奋力呼救道:“救命啊!救命!”
几声呼救过后,南宫若只听到一声清冷御马之声响在耳侧。
南宫若兴奋抬眸,只见一张英俊冷艳的面容出现在陷阱上方。
“公子,救我。”
南宫若急切地哀求,却不料那一张面容却在刹那间惊呆。
楚璃侯府门前,凌睿王端坐马上,凝眉冷冷盯着面前这一座富丽堂皇、堪比皇宫的王府,一时间双眸之中,满是阴冷与愤怒。
“回王爷,整个王府都搜遍了,没有发现圣女娘娘。”
凌睿王闻声,一双剑眉顷刻间凝蹙成链。
“王爷,他们既然不交人,我们不妨以挟持圣女为名,一把火烧了他这王府,反正我早就看那璃洛不顺眼。”
凌睿王冷笑一声:“烧了?烧了太可惜了。”
“王爷的意思……”
凌睿王略一瞬目,威声命令道:“楚璃侯胆大妄为,明目张胆挟持圣女,触犯天威,今日本王就代替天家,好好惩戒一番这个不知礼数的东楚落魄。来人啊,明抢楚侯府。”
众人闻声一怔,不过须臾便领会了凌睿王的意思,一时间齐声领命:“是。”
江岸枫林,迦蓝苑中。
凤羽凝神端坐在一棵落叶红枫下,若有所思地望着满院阳光有意无意游走在枫树枝叶之间。一条紫绸锁链缠在腰间,冷然无声地将她和那身侧的红枫连在一起,赫然张扬着这迦蓝苑中主人对她的敌意。
突然间,只听西厢房中传来那紫衣女子的惊痛疾呼:“洛,你放弃吧……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是再失败一次,你……可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凤羽闻声心惊,不由得站起了身,只见西厢房的大门砰然而开。紧接着,那紫衣女子一脸杀意地飞身而出,朝着凤羽甩出一条紫纱。凤羽凝眉相望,但见紫纱如矛,顷刻间飞抵身前。
一袭紫衣冷然近身,双眸之中满是愤恨与怨怒:“都是因为你,既然你不是夫人要找的人,那我就杀了你。”
凤羽心惊,却听得西厢房中陡然间传来璃洛的怒喝:“你敢伤她,我即刻自尽。”
“不要。”紫衣女子闻言悲声,垂泪合眸,缓缓收起了缠绕在凤羽颈间的紫纱。
凤羽退步踉跄,正要开口追问璃洛的安危,那紫衣女子陡然间跪在了凤羽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紫衣女子垂泪抬眸,无奈悲声:“求求你,救救他。”
凤羽疑惑满腹:“便是要救,也该让我明了如何救法。更何况,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
那紫衣女子缓缓摇头:“你聪明如斯,难道当真不知道我们是谁?”
凤羽苦笑:“便是我能猜出那老妇是璃洛的亲人,那你,又是谁?”
紫衣女子默然垂泪,须臾,将一双泪眸对上凤羽满是疑惑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是他的妻。”
……
“皇室璃家,素来崇拜神兽,东楚举国皆以‘崇明神鸟’为膜拜图腾,这些想来已不是什么秘密。紫莹自一出生,便被神兽选为璃洛的命中人,是以为了遵循族规,我和洛还在襁褓中时,便被巫尊在体内下了白首蛊,也就是洛所说的血心之盟。”
凤羽一惊:“白首蛊?若如鸳鸯,白首不离。形单影只,魂祭冥域。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巫蛊?”
“我骗你做什么?我和洛既然在神兽面前立下了血心之盟,按照族规,今生今世定要生死不离,执手白头。可如今,他为了你,却执意要驱蛊破盟。你可知道,从古至今,还从未有人能成功破得了这血心白首蛊。方才……夫人与他两番尝试,已然伤筋动骨,若是第三次驱蛊不得,洛便会彻底丧命,活活成了那白首蛊虫的祭品。”
紫莹一脸急切地抓住凤羽的手:“我求求你,你救救他,现在或许也只有你能救他了。”
凤羽一脸茫然:“我哪里懂得什么驱蛊之法?”
紫莹闻言,急忙摇头:“不是驱蛊,是安蛊。”
“安蛊?”
“是啊,只要你去劝洛,劝他不要破盟违约,洛就会有救。”
凤羽凝眉直起身:“我想你弄错了,璃洛要驱蛊破盟,是他自己的主意,并不是我要他那么做的。”
紫莹略一怔神:“这么说,你……你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