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宅门深几重(2)
只见晚婉刚倚着床头，还未合上眼睛，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急切的朝这儿赶来。
“祖母！”是轩辕倾城焦急且愠怒的声音。
他来了？安晚婉从床沿边抬起了脑袋，她从他微乱的发丝看出他也一身的疲惫。
轩辕倾城望见安晚婉，有一瞬间的失神：“是你在这里？”
竟然是这个女人，一直守在老太君的身边？
“哼……”安晚婉闷哼了一声。
现在不是计较矛盾的时候，轩辕倾城和安晚婉对看一眼，达成了共识。
“悍妇，告诉我祖母是怎么回事？！”安晚婉从轩辕倾城的语气中可以隐约听出他的怒气，只是这声悍妇怎么这么刺耳……
他就不能好好的喊她名字么？
安晚婉白了他一眼，说：“二夫人来过。”
相信他懂她在说什么。
以轩辕家现在的局势，相信他要比她清楚得多，根本就无须解释太多。
果然……轩辕倾城听完后拧起了眉头，是发怒的征兆。
安晚婉知道轩辕倾城在想什么，在老太君这件事上，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老太君实在是年事已高，那个二夫人又手段太高超，难免防不胜防。
不过话说……自安晚婉进府来，倒是还没和轩辕府的二夫人打过照面。
也不知道这次，老太君是为何被二夫人气到卧床不起的……
晚婉和轩辕倾城相视一阵，她的翦水瞳眸对上了他深邃幽黑迷人的眼睛……
轩辕倾城紧抿的薄唇，拧紧的眉，庄重的表情，看向床榻上老太君的目光……安晚婉忽然记起来，他是一个人伴着老太君长大的吧，小小年纪便要担起轩辕家嫡子的责任，她似乎有点从心里头了解他了，也明白了老太君对于他的重要性。
安晚婉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计来：“对付二夫人……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轩辕倾城的好奇心被眼前这个女人提了起来，他与秦香伶暗斗了那么多年，始终势均力敌，安晚婉才嫁入他轩辕府，能有什么办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查出她对祖母做了什么……明日等老太君醒了，就晓得了。”安晚婉的水眸带笑，弯得像月牙。
“呵……悍妇！”他看晚婉故弄玄虚的样子，轻声笑了，仍骂她悍妇，却未带之前的凶狠。
他拭目以待，兴许，或许，也许……这轩辕府确实需要改朝换代了。
“你就等着瞧吧。”她心中自有对策。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晚婉的手支着脑袋，蜻蜓点水般的一晃一晃，困乏到了极致，而轩辕倾城则安静的坐在一旁，紧皱的眉宇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夜色迷茫，只剩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中，月光无声从窗棂挥洒进来，微光落在他的脸上。难得两个人同处一个空间而不吵闹，换做平常早掀翻天了。
安晚婉在这种静谧的气氛中打着瞌睡，突然，床榻的老太君似乎动了一动，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安晚婉及时发现了。
“祖母？”晚婉的神思从周公那兜了回来。
轩辕倾城则眼明手快的阔步走到老太君身边，老太君缓缓睁开眼睛……
大概是因为紫嫣已经喂了药的缘故，老太君精气神儿好像恢复了许多，微眯着眼睛靠在榻上。
“祖母！”轩辕倾城着急的喊道，他要确定他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事。
“城儿……”似乎是在努力打起精神和轩辕倾城说话。
安晚婉有些激动，天山雪莲起作用了！
她尽量平复自己的气息，不让轩辕倾城看出半分蹊跷，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安晚婉站在轩辕倾城的身后，老太君醒来后，眼睛在屋里寻了一圈，最后看到了轩辕倾城身后那半截罗裙，于是叫道：“晚婉……你过来……”老太君虚弱的喊道。
她刚才是特地让路给轩辕倾城看望老太君的，这会儿怎么老太君一醒就找她，而且还像有大事要和她说的样子。
这气氛怎么有点怪啊？
“祖母……晚婉在。”她在老太君面前都很乖巧。
安晚婉不安的回头看了轩辕倾城一眼，发现轩辕倾城那天人般俊逸的脸上此时正没啥表情，薄唇轻呡，深邃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从中透露出一个讯息：还不快上去？
安晚婉顺老太君的话挪了几步：“晚婉来了。”
老太君还是很虚弱，却挣扎的拉住安晚婉的手，突然就颤抖的说道：“晚婉啊！老祖母对不起你！”
这是来哪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难道……和老太君昏迷的事因有关？要不然为什么老太君一醒，喊了轩辕倾城一声后，便急忙的找她了？
晚婉急忙俯身上前去握住老太君的手：“奶奶，你要和我说什么？”
老太君泪眼婆娑：“安家二姑娘……”
老太君竟然用这个称呼喊她……晚婉被吓得泪都要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君想说什么？
“我……轩辕家的……孙子不争气，辜负了你！我一个老婆子，要替城儿向你赔罪……”老太君抖着身体说道：“没想到城儿八抬大轿把你娶进来……新婚之夜就……竟然把你冷落在房里……让你一个人对着红烛坐了一整夜，是我轩辕家对不起你！”
听到这里，安晚婉终于明白了，原来老太君是自责她新婚之夜独守空房那件事……
安晚婉心疼得泪都要下来了：“祖母，晚婉没往心里去。”
“你个傻姑娘……出阁到现在，还没和城儿同过房，外人要怎么传你？而你不但没有抱怨……还带了那么贵重的东西给祖母……你这么善良，城儿竟然如此负你……咳咳。”老太君兴许是说得太激动了，说到一半竟然就剧烈咳了起来。
安晚婉还想说什么，忽然被老太君一声大喝吓到了：“孽孙，还不跪下！”
“跪下！”老太君似乎是真的动了气，拼了老命了！
是了，轩辕家这种大家族，最注重礼法了。
“祖母……我……”虽然她当初对轩辕倾城有抱怨，但现在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她正想解释，可似乎老太君没有给她机会：“洞房花烛夜，夜宿在妓院里，你还不知错，还不跪下？！”老太君撑着一口气把怒气全撒出来了。
怎么办？事情变成这样，安晚婉不安的望向轩辕倾城，可……
轩辕倾城看她的眼神，阴狠中带着冰冷……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嗜血呢？
完了……
难不成……安晚婉的脑子轰隆了一声。他不会是在猜测老太君那，根本就是她告的状吧？！
他不会是在认为……她的无措全是在装吧？
晚婉赶紧话锋一转，轻拍老太君的背，替她顺气道：“祖母，晚婉一点委屈都没有，究竟是谁和您讲的这些风言风语的？”
其实晚婉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天良二夫人干的，竟然拿这些话去刺激一个身体不好的耄耋老人。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二夫人是如何借着尽孝的幌子，朝老太君添油加醋的描绘轩辕倾城新婚之夜摔门而出的场景了。
于是晚婉握着老太君的手道：“祖母，是不是二夫人朝你说的倾城待我不好之事？”
轩辕倾城不想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想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吗？他满眼的怒意，还有，蔑视。
他没想到安晚婉竟然在人前一个模样，人后一个模样。
他一言不发，想知道她还想玩什么把戏？
装作对老太君很好，然后走进他的心？或者利用老太君逼他就范？
这个丑陋又愚蠢的女人，他肯娶她就不错了！
轩辕倾城敛着脸，一言不发的时候最可怕。只可惜现在轩辕府唯一的家主并不愿放过这件事情，老太君一个手势制止了晚婉将要脱口而出解释的话。
“晚婉你不用再为他解释了，今日我……咳咳，要处罚这个孽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轩辕倾城挑了挑剑眉，英挺的身躯不为所动。
“还不跪下？！”老太君大喝。
见轩辕倾城没有任何悔改之意，老太君脸色苍白：“好，好……城儿你现在连祖母的话都不愿听了，你长大了，翅膀也变硬了，祖母说不得你了，祖母……”
气急攻心，老太君一句话未说完，一口气上不来，脸色忽然由苍白变成青绿。
“祖母！！”轩辕倾城见状况不对，他赶紧上前扶住，“好好，是城儿错了，是城儿不该！”
安晚婉没想到老太君外表慈祥，可骨子里还是个铁腕太君，也不愿给她解释的机会，见势上前准备为老太君掐人中顺气，结果手刚碰到老太君便被轩辕倾城的大手拦了下来。
他拍掉了她的手，一脸怒气：“这回你满意了？出去。”不管如何，老太君确实是又被气晕了过去！
他的气不撒在安晚婉身上，撒在哪里？
晚婉一阵委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根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老太君这样……也不是她造成的啊！
老太君这样……她也很难过。
她的难过不亚于他，可他怎么能这样说她？
……
“不用再露出那种可怜的表情了，对我没用。”轩辕倾城的语气冷冷的，像冰窖一样。
轩辕倾城看了晚婉一眼，全是厌恶，“滚出去。”
他熟练的放平老太君，掐人中，把脉搏。
是不是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晚婉垂下了手，“好，我离开，你好好照顾祖母。”
“滚。”绝情清冷。
晚婉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安晚婉失魂落魄的走出老太君的卧房，走到櫊池苑大厅的时候，紫嫣正在外头熬药。
她方才知道太君醒了，但大少爷和大夫人在里头照顾老太君，所以她并没有进去打扰，而是带着晴姿和若歌在外头守着，打算需要用人的时候再进去。
可现在……
“小姐，你怎么了？”晴姿一脸的惊诧，她家小姐的眼眶怎么是红的？
“没事。”晚婉什么都没说。
“小姐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晴姿依旧不依不饶的问着。
“我真没事，咱们先回去吧。”安晚婉撑起了一个笑容，虽然勉强得有些难看。
晴姿还想问，若歌拦下了，善解人意的说道：“小姐也累了一整天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回去吧，让小姐泡个澡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儿一早再继续照顾老太君。”
安晚婉面无表情的走出去，晴姿终于没再瞎问了，只是追了出去。
若歌望着自家小姐离去的身影，知道自家小姐沉郁了，于是转脸看向紫嫣道：“紫嫣姐姐，老太君这边就多劳烦紫嫣姐姐担待了，我家小姐今日身子本就不太舒服……”
“嗯。”紫嫣点了点头，送别了若歌。
卧房内，轩辕倾城敛容坐在老太君的床畔，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冷漠得让人害怕。
紫嫣轻轻的挑起了珠帘，走了进去。
她并不是心思粗放的丫鬟，看刚才大夫人走出去后沉默的样子，便知道这里面肯定发生些什么事了。
现在走进房来，看到大少爷动怒的模样，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想。
安晚婉肯定是死在枪口上了……
老太君被气得卧床不起，大少爷误会大夫人，老太君对大少爷失望，大夫人和大少爷的感情被离间，一箭三雕，岂不是合了二夫人的心意？
“大少爷……”
她是照顾老太君的贴身丫鬟，也是老太君这些年最得力的助手，把老太君当做自己的亲人，老太君想的事，她知道，也想要帮太君做到。
她知道她虽然只是一介丫鬟，但她说的话，轩辕倾城至少会信几分，这就足够了……
“不知少爷可知刚才老太君是怎样醒来的？”
“你想说什么？”轩辕倾城凛冽的眸眼一睨。
“有些话，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说，但似乎……若不说的话，大少爷会错怪大夫人，而若说的话……”紫嫣巧嘴一张，话锋一转“还请少爷别怪罪紫嫣。”
此时较方才来说，轩辕倾城的怒气已消了几分，看着紫嫣摆了摆手道：“你说，有什么事就直接禀报。”他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紫嫣确定轩辕倾城不会怪罪她后，才缓缓道来：“大少爷你似乎错怪大夫人了，依紫嫣所知，方才老太君能这么快醒来，全是得益于大夫人从水莲阁送来的那株珍贵的天山雪莲，这么珍贵的东西，应该是安府给大夫人的陪嫁药材，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天山药材大夫人都送来给老太君用了，大少爷你觉得大夫人她……会是存心惹老太君生气的么？”
余音袅袅留了一截，知道依轩辕倾城敏锐的洞察力，难免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