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父亲与房子

那年我家的院墙斜了，父亲想拆掉重砌。与我们兄妹二人商量，我们却都反对再砌成墙，我们希望临街盖间房子。

父亲说，家里几代人都不经商，临街盖房子，门户朝外又不安全，再说盖房子本钱也多，一时两代人弄成僵局。我知道，父亲一生谨慎，胆小怕事，到晚年更有些封闭和保守。于是我们就先争取母亲。母亲倒还开明，说盖成房子也不错，外面经商那么红火，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试一试呢。这样父亲无形中便被孤立起来了。但他仍坚持说，那就等你二弟回来再作商量吧。于是又过两个星期，等回了外面上学的老二，老二听都没听完父亲的话，便说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保守，盖间房多好，垒墙又有什么用。

这以后，全家便开始忙起来。父亲也不再辩驳，他出的力是最多的。就连妈见了，也心疼起来，不住地埋怨我们兄妹偷懒。但父亲的思想仍有些不通，虽不再明着反对，但在房屋的面积上、用料上尽量削减。房子建成后，他又竭力反对装潢。为了不再惹父亲生气，我们只好都依从了他，一切简便了事。但总算在这条并没几家店铺的街面上，我们领先盖起了以挣钱为目的的房子。后来几个月里，前后许多临街的人家都开始这样做了。不过人家的房子都比我们盖得好。

我们租给了一家浙江来的做衣服的小俩口，但他们嫌我们的房子低小和简陋，因此租金给的比别处都少。

这件事过后许久，有回偶听得父母在屋里闲谈。听父亲说，当时要再盖大点就好了。母亲则轻声埋怨他，要不是孩子们坚持，恐怕连这小房子也没有呢。父亲就大声说，“明年吧，明年争取重新盖个好的。”母亲说，咱们也开店经商。我悄悄退回自己的屋里，一个人伏在床上静静地想：父亲现在的心里，肯定已经构思好了明年的那所房子。

1993年10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