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天一亮,梅子就一骨碌跳下床,走近窗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向外探出头,瞧见天空一片晴朗,高兴得扬手轻轻击了下头顶上方的风铃。三根金黄色的小铜管随即相互撞击,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呆了会儿,她便慌里慌张穿好衣裳,跑向厨房洗脸刷牙。
正在灶前生火的母亲见了,问她起这么早做啥去。她告诉母亲她要去运菌袋。母亲听后,沉着张老脸一屁股坐到烧火凳上,唠唠叨叨地数落起女儿的不是来。梅子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念叨,由她说去就是了。她一声不吭地从墙角橱柜里取出牙膏牙刷,转身往后院压水井处疾步走去。
漱洗完毕,梅子回到自己房间,立在椭圆形的大镜子前,梳妆打扮。搽过面油,她抓起梳子将有些零乱的头发梳好,然后从台面上拿起一条粉红色的绸子把头发扎成马尾状,长长地垂放在腰背。她扯了扯衣领,拉了拉衣角,冲着玻璃镜里清秀可人的自己满意地笑笑,接着扭过腰从抽屉里取出手提包和一沓纸币。她坐在床头,啪啪地把一万元钱数了三遍,才小心地把钱放进皮包里。她站起身,挎上包准备动身出发了。
就在这时,柳叶出人意料地闪了进来。
“姐,你怎么来了?”梅子见了姐姐,有点儿吃惊地问道,“有啥事么?”
“我来帮你。”柳叶笑道,“你不是今天要到外地运熟料袋么?我同你一块去,给你搭把手。”
“你听哪个说的?”
“建平呀,他说是你雇他的车子去菇厂装熟料袋的。我猜你要人做事,这不,我就来了。”
“姐,那就谢你了!”梅子开心地笑道,接着又问,“你来了,那虎仔呢,来了没有?”
“跟他奶奶去姨妈家了。”柳叶回答句后,又心怀愧疚地对妹妹说:“我听人家说,你为了种菇子到处找人借钱。我好想帮你一回,跟那死鬼说了几次,可他就是不给一分钱,还……唉,都怪我没用,你可莫怪姐哟!”
“姐,看你说的,我晓得你的难处,我怎么会怪你呢?”瞅着姐姐一脸难堪的样子,梅子心里不是个滋味,却依旧笑着安慰了她几句,扶住她的肩膀说,“我们走吧!”
一到厅堂,他俩就听见母亲在厨房里喊梅子吃面条。
梅子和柳叶一道上厨房端面条吃去。姐妹俩各吃了碗寡淡无味的煮面条,跟母亲打了声招呼,便跨出门槛,朝村口匆匆赶去。出门时,她们听到了几声刺耳的喇叭响。
村口的老樟树下停放着一辆天蓝色的小四轮,那是刘建平不久前买的,用来运货。这几年,刘建平搞货运赚了不少钱,盖了新房,换了新车。
梅子走到敞开的车门边,见刘建平和柳志远并排坐在驾驶室里聊天,便上前笑着与他们俩打过招呼,又问他俩乐呵个啥。柳志远望着梅子笑而不答,刘建平则不耐烦似的冲着梅子嚷了起来。
“梅子,你怎么才来哪?我等你都等了好半天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梅子打趣地说道,“你急个啥,反正我付你一整天的工钱嘛。”
说着,她又催姐姐上车。
柳志远打开车门,招呼柳叶上车。
刘建平侧过脸盯住柳叶略显苍白的面庞,愣了下,方回过神来,向她那么动情地笑笑,说道:
“柳叶,你也帮忙来了。上车吧!”
柳叶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他微微一笑,爬上车,在后排坐下。待平静波动的心绪之后,她低声问了句刘建平吃饭了没有。刘建平和柳志远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她,说早吃过了。
紧挨着姐姐坐着的梅子听了,诧异地嚷道:
“啊,你们怎么都吃了?我还想请你们下馆子吃牛杂粉嘞。你俩真吃过了,这么早?”
“骗你做啥?”柳志远扭过头对梅子说,“我可不想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呀!”
“早饭就免了,中午饭可得好好搓你一顿,敲敲你这个未来的大老板!”
刘建平笑呵呵开着梅子的玩笑,一边拿脚踩了下油门,轰地一声马达乍响,打破了乡村清晨的静寂。
车子一溜烟冲出村口,行驶在通往县城的那条平坦的柏油马路上。
车上的人围绕着茶薪菇这一中心展开话题,各抒己见,好不热闹。
刘建平边开车,边大大咧咧地找旧相好说笑。柳叶却显得有几分拘谨,三言两语地与他对答,胸中涌动着一种久违的快乐与激动,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同自己心爱的人儿在月色笼罩的盱水河边卿卿我我的美好时光里。不知怎的,她苍白的面颊忽地微微红了下。
约莫一刻钟过后,刘建平开车来到离盱水镇二三十里远的县城。他遵照梅子的嘱咐,在一家公共电话亭旁停了车。梅子一个人跳下了车,跑到电话旁给哥哥打了个电话,便回到车上,叫司机朝骆村方向开。县农业局的茶薪菇厂就坐落在那儿。
“梅子,柳杨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去菇厂呀?”过了会儿,柳志远扭头问了句身后的梅子。
“我的事,他能不去么?”梅子笑道,“我哥早就在菇厂等我们了。”
说完,她又向刘建平交待了一下停车的具体地点。
“好嘞!”刘建平高声应了声,接着开玩笑地说:“柳杨这才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呢!做妹妹的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当哥哥的倒火急火燎地去了。你哥哥这么操心你的事,梅子等你发了,成富婆了,我看你该拿个几百万来谢你哥啦!”
“开好你的车,莫让我们担惊受怕了!”梅子笑嗔了句,紧接着又半开玩笑半当真的问:“哎,建平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呀,是不是我姐在,你的情绪特好哇?”
说着,她又撇过脸别具意味地瞟了眼身边的姐姐,那么格格地笑了。
这话弄得柳叶蓦地飞红了脸腮,瞅着身旁的妹妹,佯作生气状,说道:
“你,你怎么没大没小的,开起姐的玩笑来了!再说,莫怪我不客气,非骂你一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