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尽管父母一再反对，梅子还是决定干自己的事业。自己认定的事非做不可，任何人也阻拦不了，这就是梅子的性格。身为父母自然是了解女儿的，所以末了他们也就不再做徒劳的斗争了，由她去就是了。当然窝了一肚子火的老两口也决不可能会向女儿伸出援助之手，去大力支持她。老两口一再强调他们一个子儿也不会给女儿的，这就让一穷二白的梅子犯难了，因为办菇厂是需要一笔起动资金的。

父母这么不理解自己，不支持自己，梅子心底自然是很气恼的，十分怨怪他们俩，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又不能帮她解决资金问题！她在肚里狠狠责备了自己父母一番之后，开始着手想办法筹集所需资金了。

虽说早成人了，但是梅子连一个存折也没有，换句话说一个子儿也不属于她。她就是个赤条条的穷光蛋！当然这些年并不是一分钱也没挣到，而是所挣之钱全给视财如命的母亲刮走了。现在她要干事业了，办菇厂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借，去借鸡生蛋。

上哪儿去借呢？梅子首先想到的人选当然是自己的亲戚朋友哇，她想平日里彼此感情那么好，在这节骨眼上他们肯定是会解囊相助的。她满怀信心与希望挨个儿找他们，以为自己定能满载而归，以解当下燃眉之急。孰料所到之处处处碰鼻，这些平日交情甚好的亲朋好友一改往日的慷慨大方，一个个把钱袋捂得紧紧的，只支支吾吾地尽拣好话来敷衍她。在梅子软泡硬磨之下，他们才不好薄人情面似的，掏出几个塞在手上，像在打发叫花子一样。梅子自尊心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伤害，但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美好未来，她只好忍了，暂时将高傲的头颅低下，满脸堆笑地接受他们微薄的帮助。

俗话说的好，这世上啥都好借，就这钱难借。此乃至理名言，梅子是深有体会的，同时感慨万端，想现代人怎么就这么缺少古道热肠呀。别的人这样，她还可以理解，可以原谅，可这些人自己平日里待他们不薄呀，怎么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就一个个变成这副样子了？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呀，这是怎么回事呢？梅子感到一阵纳闷，难以理解。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在背后捣鬼！母亲为了阻止桀骜不驯的女儿，便想了这么个馊主意，挨个交代他们不要借钱给自己的女儿，否则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梅子从三婶嘴里获得这个消息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掉转头跑回家把母亲狠狠责备了一顿。母亲自知理亏，也就不大理会女儿的粗野了，心里正偷着乐呢，想这个野丫头也该知难而退了。

不错，梅子是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但是她并没有像母亲所期待的那样知难而退，反倒是知难而进，勇往直前了。困难只是一时的，她想，再大的难题也一定能够解决，只要自己有决心！

就在梅子陷入困境之中时，一个人挺身而出，准备为她慷慨解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盱水镇上赫赫有名的富家子弟柳根福！

柳福根听说梅子正在为筹备起动资金而着急，心里头就乐开了花，想真是天助我也，这一回她一定会为了自己心爱的事业而向他屈服的，答应他的求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天他就屁颠颠地上老柳家找梅子了。梅子的母亲见了柳福根来为女儿解急，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她高兴的不是女儿能够因此消除一脸的愁云，而是心中所期望的亲事又有戏了。

不过，遗憾的是，他们俩都失算了。柳福根的一番居心叵测的好意被梅子一口拒绝了。梅子硬气，虽然手头急需钱，但是她坚决不接受别有用心者的帮助，尽管那笔资金足够她起动菇厂。如意算盘打错了，柳福根自是失望，怏怏不乐地走出了老柳家的大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爱情的打击，自然很是难过，伤心得都快要掉眼泪了。他至今搞不懂梅子为什么老这样待他，像他这么有钱的人娶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想，也许只是一时给柳志远迷住了心，过些日子等她想明白了，一家会回心转意答应他的求婚。他这么一想，那神情苦恼的脸庞上在三月的阳光照耀下又重新绽开了愉悦的笑容。他对自己的爱情依然怀着一份希望与期待。

梅子的母亲却不像柳福根那么想得开了，她一看到女儿拒绝了自己心慕已久的乘龙快婿，肺都气炸了，火山爆发般大骂了顿女儿，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下午。

梅子依旧想方设法四处借钱。末了，她没办法，只好向自己最不想麻烦的大哥求助了。

清晨，梅子漱洗完毕，便一头钻进哥哥的房间里。

这时候，柳杨正站在窗前小声吟咏着唐诗。

梅子立在房门口迟疑了会儿，才上前轻唤了声哥哥。

柳杨闻声，掉转身向妹妹含笑地问道：

“梅子，你这么早来我这儿，有事么？”

“我……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梅子有些难以开口，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对哥哥说了句。

“啥事？你说吧！”柳杨合上手中厚厚的《全唐诗》，顺手将它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又拿手扶了扶眼镜，对着妹妹微微地笑了笑。想了一想又问：“是不是跟茶薪菇有关哪？”

“是的。”梅子答道，“哥，我特想现在就把茶薪菇搞起来，可手里头没钱呀！我……”说时脸上不由得蒙上了层愁云。

柳杨清楚了妹妹的来意，便呵呵一笑说：

“梅子，你是要我帮你弄钱，对不对？”

梅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对哥哥说：

“哥，我晓得你的难处，本来不想麻烦你，可……可我实在没办法，唉！这几天，我一个人到处找人借，求爹爹拜奶奶的，总共才借到两千来块。再加上你给我的三千，也才五千块哩。这一点点钱，能搞成啥呀？”

“嗯。这点钱也确实是少了点儿，不过你刚开始搞这个，也不要搞多大，先进行小面积的栽培，作试点，等经验足了，技术学到家了，你再把规模扩大也不迟。我觉得这样做更保险些，你觉得怎么样？”

“志远，他也这么跟我说。我也觉得你们说的有道理。”梅子沉吟片刻说，“只是拿这五千块钱实在买不到几多菌袋，这数量太少了，也实在不像个样。这会让我做了没劲，影响我的积极性的。”

“哥晓得你心大、志气高，这很好。干大事的人就应当这样！”柳杨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妹妹说了句，接着又斜靠着书桌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对妹妹说：“要不这样吧，我去想办法替你借！”

梅子听了，心底自是欢喜，可一想到哥哥的难处，又难为情地笑笑说：

“哥，我晓得你面皮薄，人又清高，一向不愿意求人的。这……太难为你了。要不……”

柳杨知道妹妹想说什么，便打断她说：

“没啥，哪个叫你是我妹妹呢，我不帮你，帮哪个呀！”

说着，柳杨拍拍梅子的肩膀，瞅着她直笑。梅子抬起眼感激地望着大哥微笑。

这时候，突然从房门外传来一阵哭声。兄妹俩为此诧异，对视了一下，就一前一后赶紧跑进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