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夜 卡尔宾兰
马车一到地方，吉恩和卡米罗就自告奋勇，外出查探消息了。
他们能这样做真是再好不过了。
克丽丝汀神经大条，切斯特恐怕说几句话就要暴露神殿骑士身份，如果没有吉恩和卡米罗，那负责交流的重任又要落在安雅头上。
虽然安雅自诩比普通贵族通人情，但她也确实没怎么见过世面。卡尔宾兰恶名在外，要在这里开展活动，她的心里也有些发怵。
与可爱的名字相符，香草马蹄铁的老板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侏儒少年。
他的身高大概只到安雅的大腿根，脸上没有普通成年男性侏儒那样的小胡子，一双脸蛋白如死灰，似乎还没有摆脱婴儿肥。
这间旅店不大，全部客房加起来也只有十二间，满足不了安雅一行一人一间的要求。
正好他们也不想引人注目，就要了三间房。吉恩和卡米罗一间，两个女孩子一间，没人愿跟切斯特住一起，所以他住高贵的单间。
“有什么问题吗？”
安雅见老板一边数钱一边抬头看自己，忍不住问道：“数目不对吗？”
“没有，只是镇上不常有你们这样的旅行者。”老板愣了一下，咧嘴对安雅笑道，他漆黑的双眼弯成一对月牙，一脸的稚气。
“这里不常有佣兵来吗？”安雅可不相信。
“常有是常有，可是像你们这样都很年轻，长相又……不差的就少了。”
老板说到“不差”时有些不自然，安雅发现他又看了自己一眼，样子有点昧良心。
安雅有些挫败。真是大意了，只顾着给自己弄得难看点，竟忘了其他人的长相也算出众。
“别想太多了，我没别的意思啊！”
老板似乎看出了安雅的落寞，一边越抹越黑地解释，一边把三把钥匙递到了她面前。
***
微寒，雨下了一夜，将这个边境小镇冲刷得泥泞不堪，但也暂时带走了一些笼罩在街头巷尾的压抑气氛。
石砖路面凹凸不平，上面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坑，其中漂浮着被昨晚的大雨砸下来的树叶，和一些被人随手丢弃的垃圾。
离开大路，在曲折的小巷里，没有石砖覆盖的地面覆盖着发臭的泥水、腐烂的垃圾和排泄物的混合体，发出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臭气。
毛发稀疏的野猫轻盈地跃下破烂的墙头，落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地面上。它的耳朵转了转，被逼近的脚步声惊起，逃出了这个小巷。
“约翰，你不是说有笔大买卖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刚才野猫落脚的破烂墙根处，有一堆腐烂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条，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这堆东西里有个人，而且他还活着。
“是的确大买卖！”
来人夸张地咧开嘴：“你猜我在这破小镇子里发现了什么？——一个女祭司！女祭司米涅娃的！”
他挥舞着双手，脏兮兮的脸上显现出扭曲的得意，好像用语言没法表达出他心中激动的千分之一。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祭司？”
破布里的人平静地回问，没有被约翰扭曲的快感所感染。
“难道现在的光明女神侍从都那么弱智，在这卡尔宾兰的边境，还敢把圣袍穿在外面炫耀吗？”
“哈哈，虽然没到弱智那个地步，可她的脑子还真灵光不大哟。”
约翰扯了扯褴褛的领口，用混乱的语序说道：“是在旅店香草马蹄铁见的，一开始，只因为她的长相才注意到。在这种地方可以见的女人，有姿色的不是站街就是高层的玩意，脸上总是狐骚兮兮，没什么新鲜的让人感觉。”
“但这一个吧……”
他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笑容猥琐。
“一看就知道我们不是一样啊，眼睛里只有……怎么说来？就是纯洁感觉的吧，这种货看着不怎么，但真试起来就爽……哎呦！干什么你？”
破布扔了一块石头砸在他身上，“别废话，说正经的！”
“好吧，好吧……哎呦……我多注意了她一点，和她一起的男人不大好惹看着，在大堂里我没敢接近。她去旅店后面的井洗脸那会，我跟出去，她弯腰时候挂脖子上的吊坠从衣服里掉出来了。我没看错，米涅娃的圣徽啊那是！”
“……那你说的大买卖到底是？”
“这个就是啊！”
约翰直起一直弯着的腰，激动地摊开双手：“肯，黑市上女祭司价格一直翻倍来着，米涅娃祭司最值钱啰！本来我想就地绑走，但被那个男的感觉到了点啥，差点下手时跟了出来，差点我就完蛋了！都靠我跑得快来！”
“男的看起来愣头青，又是神殿骑士那套玩意，绝对打不过你啦！和我一起去把小妞绑来卖了，后半辈子咱们都不愁了！”
“……”
破布沉默着，没有接话。
“怎么了，肯？”
约翰以为自己没把好处说明白，刻意提高了音量：“我说都是实话啰！你看，金表就是她身上偷的，表盖里有米涅娃的圣徽来！”
他在怀里摸了几下，拿出一块闪闪发光的圆形怀表，炫耀地在破布跟前摇晃。他兴高采烈地还想说些什么动员，可脑袋突然掉到了地上。
落地之前，约翰的嘴唇还在惯性地蠕动。他眼中最后的景象是自己的脚尖。
“呸，谁跟你是兄弟？”
破布对着头颅吐痰。
“好久不见了，肯叔叔。”
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下，站在约翰的无头尸体旁。
他随意地一伸手，接住约翰手里掉下的金表。黑色连帽斗篷随着他的动作飞舞，好似乌鸦翻动的翅膀。
“你还是老样子啊，就会和低级盗贼混在一起，一点都不求上进。”
“卡米罗，我的孩子。别忘了当年你也是‘低级盗贼’啊。”
破布用平淡的语气说教。
“虽然他的脑子有点发育不良。记住，永远不要看轻别人，随时保持警惕。”
“知道啦。切，我才没他那么白痴……”卡米罗抱怨着走向前，说道，“肯叔叔，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