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夜 暴露?一
可算看到救星了。安雅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冲向马车。
终于可以解下两英寸厚的大书给人带来的重负了!在遇到可怕的迪特里希之前,她还能在路上小睡一会。
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可不是睡觉的大好时机么?看这平缓的路面,过往行人的声音和马车轻微的颠簸,将是安雅最好的摇篮曲……
幸福近在咫尺之时,安雅停住了脚步。
因为车门倏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哗——是、是公爵!”
“公爵亲自来……来接她?”
迪特里希下车的动作优雅流畅,安雅盯着他锃亮的军靴,一边喘气,一边不知道该不该抬起眼睛。
来往的人群仿佛都有意放慢了脚步,把视线集中到这个地方。
“你的礼仪呢?”
“是、是的,master!”
经过提醒,安雅还是回到了现实,她一手按胸,躬身行礼。
背在肩上的大包裹随着她的动作一歪,把她坠得摇晃了一下。
“是的,统领。”
迪特里希淡淡纠正道,他皱眉看了眼安雅歪斜的抚胸礼,伸手接过她肩上的背包。
安雅曾在前世见过有风度的男性为女性拿行李。只不过,当时的她是个相貌丑陋的孤儿,从来没人帮她拿过东西。
在这一辈子,她只出过一次远门,行李是由佣人负责携带的。
所以,安雅愣了,心中浮起了粉色的泡泡。
但几乎是瞬间,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了。
不可以这样,她的行李只有一件,那就是《超凡入圣》啊!
在背包将要滑下安雅的手臂时,她突然出手,扯住了包上的带子。
“……”
迪特里希扬起一边眉毛,酒红色的剑眉闪耀在阳光下,像是要融化,又像凝固了。
“我……我自己拿就好。”
他很坦然,但安雅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统领。”
迪特里希冷着脸把手往回抽,但安雅死不放手。
一只手根本不够用啊!她在慌乱之中又加上一只手,双腿叉开想扎个马步稳住自己,结果连人带包都被迪特里希甩进了马车的车厢里。
她记得初见时,他背着一把一人高的大剑。
此时,安雅真切地体会到了使用双手武器所需的臂力。
“发、发生了什么,我、我没看错吧?!”
“啊啊啊啊,好像少女小说啊!公爵好霸气!”
“我也想被那样扔进马车……”
“所以,她和公爵真的是恋人咯……”
迪特里希关上车门,从另一侧上了车,马车立刻疾驰而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
围观人群可能会觉得,安雅现在的处境很旖旎。
安雅刚被扔进来,就扑到车厢门前用力掰着把手。
好奇怪,这车门看上去构造简单,居然一关上就没法从里面打开吗?
掰了几下,马车就移动了起来。
虽然紫都的道路很平坦,可是马车跑起来后还是有些颠簸。
和预想的不一样。
安雅只能讪讪抽回手,转身一看,迪特里希已经坐在了另一头。
马车车厢不算小,他们中间还有能坐一个人的位置。
安雅低下头,想就这样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包里是什么?”迪特里希捏了捏眉心,问道。
“是内衣。”
迪特里希被气笑了,他记得刚才在马路上拉锯时的手感,分明是一本书。
“……打开给我看。”
“统领,你要看、看我的内……”
安雅其实很害怕,她都不敢抬头直视他,但嘴巴像被下了降头似的,以自己的意志说个不停。
迪特里希闭了闭眼睛。
他拉住安雅屁股下面坐着的包裹带子,像抽桌布那样一下将它抽了出来。
安雅觉得他的技术不好。
她没有像抽桌布表演时桌上的餐具那样纹丝不动,而是被反作用力又甩到了门边上。
安雅就势趴在门边,不敢动弹。
迪特里希不紧不慢地解着包裹的带子,手套与包裹摩擦,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接着,车厢里便是一片寂静。
安雅闭紧双眼,像鸵鸟一样把脸埋在双臂中。
她觉得自己大概会死。
玫瑰公爵是神殿骑士团的统领,他一定是教会的狂热支持者。
可她又觉得,有事早解决才是她做人的信条,可能还是主动认错比较好。
毕竟,她只是个一年级新生,受到诱惑误入歧途什么的,只要能浪子回头,就是千金不换的。
……可这说到诱惑,她要怎么向master解释这件事呢?她也说不清楚这本禁书是哪来的。
“我真的没怎么看这本书……呃,开始只翻开看了一点,见里面说得太吓人,就再也没看过了!”——这样说会有人相信吗?
“嗯。”
“嗯?”
安雅抬起头向迪特里希的方向望去,见他用指腹反复摩挲着书的封面和脊梁,动作轻柔缓慢。
像是在测试什么,又像沉浸在什么感觉里。
“我相信你。”迪特里希的目光集中在书上,淡淡地说道。
“我、我说出声了吗……”
迪特里希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
他一向自认从容不迫,今天在安雅面前已经数度失态了。
真不知道说她聪明还是笨蛋好。
“这本书,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迪特里希脸上没什么变化,但那双碧绿的眼瞳中好像凝聚了许多情感。
是责任,是失落,是无奈?
安雅读不懂,但她觉得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
诡异又沉重,其中带着令人悲伤的肃穆。
“不要想耍无聊的小聪明,告诉我实话。”
迪特里希轻轻地补充,他的声音还是像红酒一样,低沉、醇厚,但此时没有了那点点风流。
安雅知道,不能再抖机灵了。
她整理好思绪,把这件事从遇到驼子开始讲起,到自己噩梦惊醒结束。
其实还是挺难以启齿的。
安雅费了一番力气才能张开口,她觉得自己用心编一点谎话,都比这实情听上去可信。
“我、我也不能说那驼子真的和这本书有关系,但我觉得,和那个梦一定有关系……”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你觉得埃莉诺有没有嫌疑?我觉得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但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没有关系。”
迪特里希干脆地接道:“你说在轮回剧场,是被一个灰皮肤的男人伤害了,才看到一条丝线。他对你做了什么?”
安雅此时不再是难以启齿,而是说不出话。
她想起梦中手腕差点被捏成肉糜的感觉,和那暴徒邪恶的技巧。
她徒劳地张了张嘴,张开又闭上。
再张开,再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