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夜 罗杰
安雅的脚腕肿了起来。她疼的不行，连移动速度都减缓了许多。
下课后有很多人想过来搭话，但看着安雅脸上要死一样的表情和浑身的低气压，只得望而却步。
安雅咬紧牙关，勉强维持着一个正常的行走姿态，缓缓移动到了祭司院。
“你真是多灾多难啊。”
克丽丝汀刚好在祭司院，她非常熟练地检查了安雅浮肿的脚腕，口中低吟，施放了一个治愈法术。
“唉，不过我也没资格这么说呢，看看我，今天又受伤了。”
克丽丝汀抬起胳膊给安雅看，虽然她的伤口已经被治好了，但衣服袖子有些破烂，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
“……看上去还挺严重啊，你摔到玻璃渣子上了吗？”
“是啊，其实是摔倒在一个打破的药水瓶上。之前瓦妮莎牧师叫我配一瓶药水给她，我不小心多加了一勺颠茄试剂，然后药剂就爆炸了……”
“然后你吓得摔倒了？”
“不是。那时有位祭司恰好在我旁边，他冲上来想拉开我，但我当时很慌乱，不小心推了他一把，他就撞到了放试剂的架子上，又引发了一轮爆炸。我被震倒在地，正好摔在一个瓶子的碎片上……”
“……那，那位祭司怎么样了？”
“他被炸得昏死过去，整个脸都被烧焦了……虽然可以恢复，但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指着我破口大骂，天哪，这几年来我都没听过那么多下流的词汇……”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克丽丝汀泫然欲泣。
“我相信你。”
安雅说的是实话，她从克丽丝汀的精神波动中能感觉到，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也确实感到非常抱歉。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克丽丝汀思索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开口，“我觉得你看上去不是好斗的类型，但他们说，你已经把两名同学打进医院了……”
“其实，都是意外……”安雅也很不好意思，“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次轮到她来说这句话了。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会，之后都笑了起来。
“你听说过那位叫罗杰的学长吗，克丽丝汀？”
安雅想了想，觉得既然话题都开始了，还不如索性问问：“当时他倒下了，立刻就从外面冲进来两名保镖一样的人，把他带走了。他们穿的锁子甲外表挺普通，但仔细看，都是高级货……我从来不知道，修道院的学生还能带保镖的。”
“罗杰？皮埃尔·罗杰是吗？他的家族似乎很有势力，他本人也颇具施法天赋，平时虽然他都会带保镖，但是做事很低调。只可惜……”
克丽丝汀顿了顿，似乎不太擅长背后说人坏话：“只可惜他的身体不怎么好，没能通过魔法塔六年级的测验，现在正在从头重修呢。”
“魔法塔六年级的测验，还包括体能吗……”
“当然了，你不知道吗？法师也必须做到起码的自保啊，在战场上可不能只想着靠别人保护！”克丽丝汀元气满满地说。
安雅又开始失望了，说不定罗杰学长的现在就是她的将来。不过还有好几年，她还有的是时间锻炼体能。
都说牧师会被神祇赋予神力，但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尤利塞斯从来不提，安雅也不确定自己啥时候能有。
……她突然意识到，这位罗杰学长确实是熟人。当初在幻术系的教室就见过他。
***
安雅决定，带点东西去看望罗杰学长。
与当初的弗朗西斯卡不同，这只是一场演示赛，罗杰也没展现出什么恶意。弄到如今这步，安雅还是有点愧疚的。
她去修道院里的商店街买了点花，本来还想买点水果，但仔细想想，连她和埃莉诺住的两人间宿舍都不缺水果，那可以携带私人保镖的罗杰会缺吗？一定不会。
安雅捧着花束，一路询问，找到了罗杰学长的住处。
出乎安雅的意料，他居然像安雅等人一样，住在魔法塔上空的环形宿舍里。他的房间与安雅的宿舍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他没有室友。
安雅敲响了门，为她开门的是当时课堂上见过的一个大汉。
“您好，我是来看望罗杰学长的……”安雅躬身行礼。
那人似乎有些诧异，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侧身让出道路。
安雅走进内室，见罗杰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她尴尬地笑了笑，把手中的花束插进茶几上的花瓶。
有几朵满天星的小花被碰掉在桌面上，像一颗颗珍珠，又像一团团白粉。
罗杰的面色比在教室相见时更苍白了，比擦了白粉的女人还可怕。
安雅甚至觉得，他的双颊都凹陷了不少。
他疲惫地看着安雅，虽然面露讶色，却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起身相迎。他只是虚弱地靠在床头，双唇紧抿，一双眼睛探究地盯着安雅不放。
“之前很对不起，学长。”
安雅被紫罗兰的香气熏得有点头晕，她转身对罗杰行礼，说道：“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放出诡影这种五级法术的，我目前的极限只有三级，后来我试了试，也没再能成功了。”
“……我相信你。”
罗杰简直气若游丝，说完这话就没别的动静了，只是病恹恹地盯着安雅看。
安雅和他互瞪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就搬了个椅子在他床边坐下。
“……”
罗杰眉头一皱，似乎要斥责安雅，但张开嘴就变成了一阵轻微的咳嗽。
安雅连忙附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才拍了几下就被他挥开了。
“你……你在家里没学过礼仪吗？在男人的房间怎么能这么放肆？”
“学长，你病成这样，看起来也做不了什么啊。”
“你……！”
罗杰一口气上不来，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下安雅不敢再造次了，她规矩地坐在椅子上不动，等着罗杰咳完。
“学长，为什么你没有室友呢？”见罗杰气息平复，安雅小心地问道。
“……只有新生才会有室友。”安雅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点愤恨。
原来如此，因为罗杰学长是重修生，才可以自己住一间宿舍啊。并不像安雅想的那样，是因为身份特殊。
“学长你是双系对吗？之前好像在幻术系也见过你……”
那副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在床头柜上放着，安雅看了看，猜想罗杰学长现在的视野究竟有多模糊。
“是的，那时你可非常没有礼貌啊。”罗杰的语气又带了点嫉恨，“都是同学，你的态度未免太倨傲了。”
“那时不是不熟嘛，我道歉，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安雅已经完全放下了拘束，她恢复了本性，换上了一副有些赖皮的笑脸。
罗杰看着她的笑颜一怔，许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