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夜 蛞蝓
“……是蛞蝓？它们应该不敢接近才对！”
提耶克看了安雅一眼。此刻他没有戴那张狸花猫一样的面具，精致的脸上写着恍然大悟。
等等，不应该是惊讶或迷茫吗，为什么是恍然大悟……？
还不等安雅的疑问出口，提耶克就抓起挂在墙上的长弓，打开门冲了出去。
屋外的响动声更大了。安雅连手都来不及洗，抓着沾满鱼血的菜刀也跑了向了门口。
“嘭！”
一打开门，就是肉块撞到木头上的钝响，和一道在安雅眼前掠过的棕色影子。
木屋外，提耶克张弓搭箭，将近处的一只蛞蝓钉在树干上。
那条蛞蝓像块腐烂的肉，身上柔软滑腻，带着泔水似的粘液和衰败的气味。
在它粗糙的皮肤上，有着像河底的鹅卵石似的纹理，一块一块十分醒目。
远处又有几只蛞蝓扑来，它们上下蠕动，虽然样子令人作呕，但行进的速度奇快。
本来这些蛞蝓的目标都是木屋，但安雅从里面出来后，它们同时停了停动作，然后便对准了安雅的方向。
两只……四只……一共有五只。
安雅飞快地扫视一圈，发现在她视野能及的范围里有四只大蛞蝓。它们在草丛中上下翻滚，都将矛头对准了她的方向。
木屋后还有一个声音传来，淅淅索索，说明在那里还有一只。
提耶克又射翻了一只蛞蝓。他射出的箭在穿过蛞蝓头部时发生了爆炸，将它炸成了肉片，也把附近的另一只炸出了红色的浆液。
可尽管另一只被炸碎了三分之一，它冲向安雅的速度依然没有减缓。
来不及了。
剩下还有四只。
安雅看到了蛞蝓头部的样子，它的眼柱顶端顶着两颗圆溜溜，长相十分眼熟的眼珠，头部网格般粗糙的皮肤下，隐约有着诡异的凸起。
是一张脸。
人类的脸。
尖叫像从声带中挤出似的刺耳，爆发在只有钝响和树木摇曳声音的林中。木屋依旧孤单孑立，安静地矗立在树荫下。
蓝色火环燃烧着，在尖叫响起的刹那向外爆开，延伸成一个圆圈。
附近的木屋和植物像幻觉似的，没有被火焰波及半分。
只是，几头扑到安雅近处的蛞蝓，都被点燃成了蓝色的火把。
爆炸引发了一波气浪，将就要扑到安雅身上的蛞蝓弹得连滚带翻，飞出几英尺远。
烧焦的糊味遮盖了林地中清新的气息，安雅看着被妖火点燃，被烧得满地打滚的蛞蝓，发现在它们伤口的断处，居然露出了骨头。
这骨头已经退化了，现在像一根薄片，但在骨头末端依稀有着五根更小的骨片，黏在翻起的肉里。
那只蛞蝓似乎也看到了安雅。
它伸长自己的眼柱，两个圆圆的眼珠在眼柱末端浮现，在全部浮出后还在用力伸出，像是要离开自己的躯体。
安雅平静地向下看，眼柱下是一对些微凸起的小孔，和一条宽大的裂痕。
“赫赫……赫赫赫……”
蛞蝓是有声带的吗？
那张裂痕向两边扯开，安雅发誓，自己从中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响声。
是笑声。
那是一张嘴。
【妖火环】是三级黑魔法。相比狱霜爆，它需要的咏唱时间更短，但波及范围更小，威力也更大。
这个法术有一项明显的弊端，就是在施放时火元素与暗元素摩擦，会产生状似鬼怪的尖叫，非常不适用于隐蔽行动。
安雅无法使用普通火焰魔法，但像妖火环这样虽属于火系，同时又拥有黑暗属性的法术是两个系统的法师都能学会的。她还未学会的炎狱破，和已经学会的狱霜爆也是这类法术。
妖火环以施法者为中心，向外爆裂一个半径6英尺的火焰环，之所以称其为妖火，是因为这种蓝色火焰不同于一般的火，被烧伤者如果得不到牧师的治愈或魔法的驱散，会持续受到火焰灼烧的伤害。
这种伤害不会致命，但伤处无法愈合，而且必须忍受锥心的痛苦。
提耶克没有浪费一点机会。他连发几箭，每一箭都射中了一只蛞蝓的头部。
教科书上是这样写的：妖火环发出的响声“状似鬼怪”；可安雅对比了一下蛞蝓喉中发出的声音，觉得那比区区的妖火环瘆人多了。
“提耶克，为什么蛞蝓会发出声音？”
安雅走近一只蛞蝓，捡起一根木棍捅了捅：“这些蛞蝓，是不是长着一张脸？”
“……是的。别捅了，别捅了！多恶心！”
提耶克看了安雅几眼就没眼看了，用呵斥不懂事小孩的语气说道：“‘蛞蝓’就是得了软骨病的人。软骨病后期即使吸汐风的鼻烟也无法治愈，会慢慢失去意识，变得刀枪不入，然后跑来森林里变成蛞蝓。”
“……刀枪不入？”
安雅这才想起，手里还紧握着用来杀鱼的菜刀。
她举起手，用菜刀连刺几下蛞蝓的尸体，只听“邦邦”几声，蛞蝓完好无损，菜刀的刃上出现了几个缺口。
“你干什么！”提耶克忍无可忍：“极乐境啊，那可是切食材用的……！！”
安雅连声道歉，声称要赔他一把，但对方并不买账。
“……确实是刀枪不入没错，可是我看你的箭很轻松便把它们杀了，就像用来叉水果的牙签……”
安雅伸出一根手指，模仿着穿刺的动作。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提耶克，希望他不计前嫌，为自己解惑。
“那是因为我的箭上灌有奥术的力量。”提耶克嫌弃地看着安雅充满求知欲的双眼：“只有魔法才能伤到这些东西。”
“那，卡尔宾兰的平民可太危险了。”安雅惊讶：“魔法武器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法师就更少了。它们出来吃人的话，不是所向披靡吗？”
“蛞蝓不会离开黑之森的，平时也不敢招惹我们这些护林人。”提耶克看着安雅，表情镇静了一点：“它们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你在我这里耽搁太久了。”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安雅心底立刻涌出了歉意：“真对不起。”
“麻烦倒是不麻烦……”
提耶克用金绿色的猫眼直视安雅，眼中有股熟悉的神情，安雅似乎在一个相似的人身上见到过。
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