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夜 遗迹
精灵没有回答，但精神触角瞬间暴露了他。
他认识塞凡提斯，而且被安雅见过塞凡提斯的事惊到了。
安雅和他本人都明白他们之间做了什么样的情感交流，于是安雅立刻就不困了。
“你也可以有一个这样的面具。”仿佛害怕安雅继续追问，精灵开口道：“想要吗？我可以给你一个。”
“好啊好啊，你真好。”安雅开心了起来：“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安缇诺雅，你呢？”
安雅不想把全名告诉他了。在这个世界里有姓的都是贵族，安雅不想让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自己是贵族，这没啥意义。
“提耶克。”
“T’yek?”
安雅不满：“这不就是‘猫’吗？我都把真名告诉你了，结果你告诉我假名？”
对方又不理她了。
安雅被提耶克带到了林中的小木屋里。屋中摆设简朴，但都十分实用，而且非常整洁。
提耶克把安雅抱进里间，这里看来是卧室，只有一张小床。
他把安雅放在床上，为她脱去了靴子。
安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而后脸唰地红了。
她想起了自己在下水道里游泳的经历。算一算她已经好几天没脱过鞋、没洗过脚了。
幸好她是个法师，时刻记得对自己使用清洁术。
要是换个普通人，也许这位可怜的精灵会被脚臭熏得不省人事。
虽然这是间建在潮湿树林中的木屋，但木屋中毫无霉迹，反而透着一股草木的清香。安雅靠在枕头上，恍然间似乎听到了夜里鸟儿的歌声，和动物偶尔的鸣叫。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安雅睡着了，依旧没有做梦。
但她睡得很不好，冥冥中总是觉得有东西在拉扯自己。
安雅试图无视这种拉扯，但对方并未气馁。愈是无视，那股力道反而愈大。
她只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
在这蒙蒙之中，安雅又看到了网。
这张网比在风信子花海边看到的还大，它贯穿着整片森林，将森林以及其中的通路以平面图的形式展现在安雅的意识里。
顺着网上的纺线，安雅一目千里，将森林中的景色看得清清楚楚。
有一条纺线变成了绿色。
这条纺线尤其粗，从安雅面前伸出，一闪一闪，连向远方的某处。
黑之森是环形的，将卡尔宾兰像蛋糕馅那样，圈在自己内部。
跟着这条纺线穿过森林，中间会路过几个穷困的村落，然后又是森林；再往里走，再往里走，走到森林深处，能看到一片极大的空地。
这片空地寸草不生，背后那片森林的茂密和生物在林间活动发出的响声，完全停在了空地的边缘。
它们的分界线，就像用刀子切出来似的整齐。
空地里有一座巨大的遗迹，几乎是一座小城。
从森林外面看，完全无法想象它的规模如此宏大，一圈深深的沟壑环绕在巨大的城墙外面，旁边散落着以各种姿势倒在地上的骨骸。
除却普通衣物这类会随着岁月流逝化为尘土的东西，尸体上佩戴的护符和他们携带的武器还都完好无损地留在原地，一闪一闪地，散发着魔法的灵光。
破碎的卷轴被丢得到处都是，上面均匀地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看样子很多年没有被打扰过了。
这些武器的样式比较奇特，上面的花纹也不是现在流行的，安雅从来没有见过。
只是，地上的骨骸不同于安雅在卡尔宾兰见到的人类，它们有大有小，大的看上去能有两米高，小的也就到安雅的小腿。
最多的是与安雅的大腿差不多高的骨骼，虽然没有研究过侏儒的骨骼构造，但安雅认为这里的死者大多是侏儒。
与安雅相似的人类，反而没有几个。
为什么，卡尔宾兰不是以人类为主要人口的国家吗……？
安雅回魂，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的无力感已经消去了大半，安雅成功地支起了上半身，只是酸酸痛痛的感觉还残留在她的每一块肌肉里。
提耶克坐在床边的木椅上。他双手抱胸，眼皮半盖着双眼。
此时，他取下了狸花猫样式的面具，露出一张美丽优雅，又透着点稚气的脸。茂密的金色睫毛垂在一双金绿色的眼瞳前，像一幅安静的油画。
还没等安雅欣赏完这美景，提耶克就动了起来。
他像游戏里被取消了暂停的角色那样，从完全的寂静中抬起头，非常自然地看了安雅一眼。
“早啊，感觉好点了吗？”
“……”
“你刚才在干什么？”安雅觉得有点诡异：“难道……你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发了一夜呆吗？”
“我在冥想。”提耶克答道，他的语气平淡，既没有一夜没睡的疲惫，也没有刚睡醒时的惺忪。
“精灵不需要睡眠，我们会用冥想代替休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对外界发生的事也是有察觉的。”
“是、是吗？”
安雅心想精灵可真是高级种族，不老不死精通奥术，一个个美如天仙还不用花时间睡觉，怪不得他们的鼻子长在头顶上。
“那，那为什么这里还有一张床呢，是专门给客人用的吗？”
“……黑之森才没有客人。”
提耶克沉默了一会，后来似乎觉得不理安雅不好：“我们也喜欢躺着，不行吗？”
“……行，当然行，哈哈……”
安雅觉得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延展到了脑子，令她的谈吐弱智了。
见安雅醒了，提耶克就起身去准备食物了。
安雅是发自内心的不好意思，对方与她素昧平生，不但救了她还把床让给她用，现在她不能再让对方伺候着吃饭。
于是安雅强烈要求要出一份力，帮他收集食材、生火煮饭什么的。
提耶克看了看安雅的手。那双手虽肤色暗沉，保养得却不错，只在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是使用轻型武器磨出来的。
他又看了看安雅试图下地时动一下就咧一下嘴的样子，干脆地拒绝了安雅的提议。
“你还是在这等着吧，让你帮忙花的时间更久。”
于是安雅更惭愧了。
提耶克提供的早饭是蘑菇汤和水果。
这种水果长得像黑色的柿子，掰开后里面也会变成黑色，但吃起来口感甜腻，有点像巧克力，还滑不溜秋的。
安雅把自己那份一点不剩地吃完了，然后她抓住机会，大赞了提耶克的手艺一番。
安雅在心里觉得自己很会做人。
***
安雅这才知道，原来护林人美如谪仙又高人一等，却也是要吸汐风的鼻烟的。
塞凡提斯曾经告诉过她，但亲眼看见，效果还是不同。
提耶克曾不慎被她目睹到了使用鼻烟壶的过程，他似乎不是有意的，似乎忘记了房子里多出了一个安雅。在他反应过来时，脸上的表情很不高兴。
安雅看着他的样子，莫名觉得自己很不道德，就像窥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
不过安雅也认为，提耶克和塞凡提斯不适合这种世俗的行为。他们只适合被放在弹着竖琴、吟诗作对的雕像群里。
***
提耶克是护林人，每天都要在林中巡视。
在他出门后，安雅继续躺在床上恢复。
在这段时间里，那张网一直展现在她的眼前，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