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镜中美人
第七十四回镜中美人
“姐姐……”小皇后拉过了病已的手，这上官小妹也太大胆了。病已倒是觉得更不好意思。
“姐姐，你不用这个样子……陵哥哥就是想你了……他担心你被我外公欺负，他呀就喜欢唠叨个没完。”
这什么话，小姑娘还真不会说话。
“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我肉麻，你那陵哥哥真不知打什么主意。”
“不叫姐姐叫什么，我总比不能照实叫吧……何况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未央姐姐吗？外公可提醒你别露出马脚……”
病已苦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我如今是听娘娘的话就是了。”
徐顺奉天子命令去带皇孙刘病已的刚出生的孩子进宫，说是陛下要亲自赐福。平君奉命带着孩子前来。
许平君带着小婴儿走进了这座阴沉沉的皇宫，自己生了孩子又不是大事，这莫名飞来的福分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虽然皇宫很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杀气。她的手心都起汗了。偏偏孩子哭声还挺大，收不了声，平君是一点都没办法。
“夫人，你不用担心，皇上只是想看您新添的小公子。”徐顺说道，“小公子哭泣也是正常事，这宫里就是缺少热闹。”
皇上是何许人……宫里高大的屋子一座连一座，见一个小妇人也不用在正殿，偏殿里新熏的屋子，珠帘低垂。
病已得心七上八下哪能放心，于是特别要求能跪坐在皇上的榻边。
皇上特别赐了新衣服给小婴儿，还给平君赏赐。
“本宫想看看孩子……”小皇后说道，平君看见帘后走出了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头戴珠冠，锦绣华服，平君七上八下担心着，可是却无力拒绝，一个母亲最怕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一个嬷嬷从平君怀中抱走了孩子。
平君低下了头，那地面上竟然都是精美的花纹，就那珠帘所用的珠子可都是上好的……，看来帝王家的派头还真是了不得。看着孩子被抱进了珠帘之后，珠帘之后分明还有女眷。
病已看嬷嬷抱进的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小脸已经涨得通红了，于是接过了孩子，轻拍了几下，那孩子竟然瞪大了眼，不哭了。
上官皇后笑了：“姐姐真奇了，他果真是是姐姐亲生的……给我抱抱。”
病已很是尴尬，小皇后看了看帘子外跪着的许平君笑得更欢了：“这小婴儿其实与夫人长得还是挺像的。”
“小妹，给朕看看……”皇帝说道，“朕没见过那么小的孩子。刘病已果真比朕有福气。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子嗣……不枉来世上一回……”
上官皇后抱着小婴儿送到了皇帝面前：“陵哥哥，多可爱的孩子。”
许平君却紧张万分，在帐后跪坐的病已也是害怕，那孩子还那么小，他害怕的是皇帝万一有夺子之心，自己怎么办？这霍光毕竟是臣子，要是这位皇上要留自己的儿子在宫里，怎么可以……
“卫姬，你认为这个孩子如何？把他留在宫中抚养如何？朕能给予他，他想要的。”皇帝问道。
病已吓得汗都流了下来，只觉得头昏目眩，这可是自己唯一的骨肉。这话不能不说了：“一个小婴儿要什么没人知道，臣妾却知所有这年龄的孩子现在最需要的是父母……”
“姐姐……我舍不得小婴儿，”小皇后却抱紧了孩子，也不知为什么，那孩子又哭了，而且哭得特别凄凉，特别大声，病已一把抢过了孩子……
霍光这时候开口了：“陛下，这孩子已经满月，所以掌管皇室的太常已经把他登记在册了，此乃旧日太子之孙刘病已之子，取名刘奭。小妹，你喜欢将来也会有机会的生下太子。”
“哦！”皇帝说道，他看了一眼上官皇后，上官皇后看了一眼外公，而霍光却闭上了眼睛。这只是善意的谎言罢了。
“孙嬷嬷把孩子抱还给他母亲。”上官皇后说道，她转过了身子，对帐后跪坐的病已轻轻说道：“没事了。”
这一切都符合礼仪，并没有什么不对的行为，一直到平君抱着儿子离去，跪坐在帐后的病已看到皇上并没有在打孩子的主意，这才放下心了去。他现在想见老婆孩子却是不可能的，他必须要听话，才能保证家人的平安。看着平君离去，也有些时间了，皇上也回到了寝宫，病已觉得应该没事了，于是站了起来要离开。
“不要走！陪陪我。”皇帝拉住了他的衣角。
“皇上，我不走。”
病已跪了下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身体，他看上去是那么虚弱，他曾是个美少年。他很快就睡着了。病已不敢动，他看上去很是可怜。
“卫姬！都是我不好！是我要来见你。”他不知什么时候有点醒了却又是似乎在说梦话。
徐顺在边上说：“皇上想卫夫人了，卫夫人是皇上最喜欢的人，您长得有点像她，所以皇上幻想卫夫人能够依附上您的身体，他请来巫师作法。”
病已抬起头，这才发现这座宫殿里的摆设很是诡异，这皇上的床边按照方位摆着四面一人高的大铜镜子，这镜子里怎么也能看见榻上的人，镜子中分明是一男一女，镜中那女的难道就是自己女装的样子吗？自己并不曾见到过自己的样子，这四面大镜子让他看得分明，母亲就是这个容颜吗？是又如何？难道这个镜子阵能对付自己吗？开什么玩笑，只有这宫里的皇帝才信江湖骗子的话。
“什么附身，都是江湖艺人骗人的，这就是一种表演，我从小就看多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那些人学来死者生前的表情，语调就能把死者演活。”病已说道，不管这个阵是真还是假，他都不能让皇上沉溺于此。
“公子会吗？”
“那只是饮鸠止渴，对皇上没好处。”病已说道，“我一般在外面混，做得多好不敢说，但是者并不难。”
卫姬是谁不可问，他也没心思问，昔日宫中李夫人临死前不让皇帝看到她的容颜尽毁而不愿见皇上，而卫姬是个怎样的女人，徐顺不说，病已根本想不出她的样子。
“其实这宫里从来就没有卫夫人，那是皇上见到的一张画像，上面绘了一名美貌女子，皇上背着人把它藏在了钩弋宫，日夜相看，并封画中女子为卫夫人，这个卫夫人是不能见人的，就是这样霍夫人还说美色对皇上无益，她禁止皇上接触除皇后外任何一个美女。”
凄冷的气氛一直笼罩在这座宫殿，上官皇后满脸愁色，她在担心，担心什么呢？谁知道她的未来在哪里？虽然这个陵哥哥的心思未必都在她身上，但是没有了她的陵哥哥，她将何去何从。
轻烟飘过，这是天上的宫殿，本来不该凡人可以呆的，但是一股不祥之气笼罩着这里，病已的心在颤动。
他醒了。
“我觉得我要升仙了，在那里，我可以看到我母亲，也可以看到卫姬，病已，我不该自私地让你穿成这样，不应该让你难过，你和我一样都是没有母亲的人。”
“卫姬不会在那边，皇上您会遇见真正的卫姬的，就像我遇上了平君……”病已说道。
“我真希望我就是你家平君怀里的那个小婴儿，这样我就可以自由地笑，自由地哭了，我一定会遇上我心爱的卫姬的。”
病已俯倒在地，这话做臣子怎么能听？
“你回家吧，你的平君在等着你，我不愿意再做这个恶人。”
病已再行礼，他已经不知说什么了，能回家了，这是多美的事，他笑了。那种微笑周围的人都感到了。
“未央，你真的不留恋这里吗？”刘弗陵说着却又想来抓自己，看来皇上已经糊涂了，刚答应的事就想反悔。
病已再次伏倒在地，真不知道这个皇帝爷爷要做什么。
上官皇后上前一步道：“未央姐姐，你走吧！不要回来。”她挡在了他们之间。
病已连忙退了出来，徐顺看他往殿外走去，连忙拦住了他。
“让我走，皇上没有留我，你也不能留我。”病已说完就想狂奔。却看见侍女们站在两边，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殿内，殿内并没有小黄门追出来，于是他往外走去，他只知道进来的路……却不知道这里已经不一样了。
前殿的高台之上望下去，黑压压的都是人。皇上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那些臣子都站在了未央宫的台阶之下，这台阶下有着一种莫名的骚动，在这种时候，臣子们的焦急自然是应该的。
“您得慢慢走，不要引起他们注意。”徐顺紧跟在后说道。
病已点点头，从正门出去，实在显眼，刚才自己怎么没想到。但是他不愿意再来这个地方，虽然同情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从未央宫出来了一位美艳的夫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并不知道这里聚起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盯住了他，他现在不可逃避，他知道他忘了戴头纱，但是现在回去，万一皇帝变卦了，他就走不了了，于是他一步步向前，要逃过所有人的眼光是不可能的，但是做到大方得体不难。还是有不少人的眼睛果然盯着他，这位从皇上寝宫里出来的女人一定知道里面的情形，但是他只能慢行，量这些人是不会拦住自己的。
“未央……”那人张大了嘴，但很快闭上了，轻声问道：“你可是从皇上处来，皇上怎样了？”
病已看到张安世盯着他。他是自己的师傅，他是认得自己的，无论穿成什么样……他都认得出，他知道自己所做的荒唐事，未央对他来说并不是陌生人，他一直担心自己，还偷偷去苏夫人那边劝说苏夫人放弃自己，只不过苏夫人的脾气是谁的话也不会听的。
“你说话呀。”张安世说道，“别发愣，现在大家都想知道皇上如何了……”
“张大人，皇上的确是病了，其余的事我不知道……我并未久待……”病已说道。
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拉了他一把：“夫人，不可乱说话。”原来是徐顺。于是他就再也没说下去，张安世被徐顺推开了，张安世看这小黄门打扮的人竟然有非凡的神力，就知道此人不简单，看来必定是皇上身边的人，于是叫道：“你们不可以隐瞒皇上病情。”
徐顺恭恭敬敬回答道：“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宫内的一名小奴才。”
病已就作没听见。这里那么多人如果每个人都要自己说皇上的情况，自己怎么可能出去？回家现在比什么都重要，就算他们没有步辇送自己，他也要走回自己住的尚冠里。
一辆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待了，这是徐顺的安排。他上了车才松了一口气。马车里已经准备好了衣服，换好衣服，尚冠里不远，马车很快就到家了。
家里喜气洋洋，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笑字，与宫里气氛完全两样，平君很高兴，这回进宫不仅仅是有皇上的赏赐，更因为儿子被赐了名，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但是病已却高兴不起来，他虽然不愿意扫大家的兴，强作欢笑，但是就连平君都看出了异样。
“夫君，怎么了？难道皇上恩赐不是好事？”
“白拿了那么多财物当然是好事，但是你今日可见到皇上，他可好？”
平君只当病已这几日不在京城，说道：“皇上的脸色不怎么好，人瘦得也不行……”
“听说皇上时日不多了，他赐奭儿钱物，本就有他的想法。”病已说道。
“这回是霍大将军阻止皇上留下奭儿的，”平君说道，“夫君可要好好为他当差，对了夫君，这几日在做什么？”
对别人隐瞒，病已可没有对家人隐瞒这一切，“我也是去看看天子了，他却想把我留下来，我看见你来晋见天子了，你真糊涂，刚才差点连孩子都回不来了。你干嘛非要抱奭儿进宫？”
“我比我还糊涂，我能躲哪里去？”许平君说道，“那些人可是不讲理的……我们这院子一眼可以望到底。”
病已想想也是自己理亏，于是一句不吭。
许广汉说道：“你这人就是会怪人，你要知道皇帝的命令谁敢违抗？这皇帝要是把我外孙留下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把皇上赏赐的财物送回去。”
谁会跟钱财过不去，病已不说了。
“朝廷上又会不安静，千万别殃及我们这些小民。”许广汉说道，他可是历经过很多风雨了，病已对他很是尊重，当然他总袒护女儿，这比先前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