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明朝寺
深秋的早上，正是山里露重的时候，阳光透过树丛照在身上，即便再强烈，也抵不住山里的凉气。
殷夕颜静静的站在一处小坡上，由上而下看着这古老的寺庙在朦胧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阳光射在庙宇的几处斑白墙壁上，闪闪的耀眼，仿佛是流动的水珠。
明朝寺，自从那日随着顾氏和殷敞山上山以来，殷夕颜就被留在了山上，她压根就没想到会见到传说中的无良大师，前世，无论是为女儿时，还是嫁作人妇，她都不曾见过无良大师。
十日为限，无良大师要度她十日，说她身上有戾气。
殷夕颜不禁嗤笑，戾气吗？若是戾气，她还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戾气不够重，不足以让她所恨之人挫骨扬灰呢。
不过，有些事儿，不急，不是吗？
“姑娘，这山里露重，咱们还是早些下去吧。”
四月手上拿着薄披风，罩在了殷夕颜的肩上，笑道：“姑娘已经住了八日了，再有两日，咱们就可以下去了。”
四月那日陪着姑娘一块上了山，就没想到被留了下来，不过也好，山里清静，虽说是寺庙，可由于香火鼎盛，厢房的条件也不错，而且女眷的厢房更加幽静一些，四月觉得到是比在府里过的清静。
晨钟，幕鼓。
明朝寺的早课钟适时的响起，幽远的声音一直穿透了殷夕颜的耳膜，那些僧人打座念经的声音就像是一道符咒一般兜头罩了下来。
目光清冷，即便隔的远了，可还是觉得耳边有经文在响，殷夕颜嘴角轻撇，老和尚不会是没徒弟了，想收个入室的女弟子吧。
“姑娘，你怎么了？”
四月觉得姑娘刚才的表情，有些奇怪呢。
殷夕颜淡笑着摇了摇头，道：“四月，你没觉得这山里的空气比咱们在府里的时候好了许多吗？”
并不曾哭闹，也没有不适，殷夕颜就这般不吵不闹，不嚷不叫的住了八日，清粥小菜，不曾开口抱怨一句。
四月都惊讶姑娘的忍耐力，她是姑娘的贴身丫头，哪里不知道平时姑娘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用锦衣玉食形容绝不为过，这样清粥小菜的日子，别说是姑娘，就是她们这些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也不过偶尔食之，还算是清清肠胃。
“奴婢也是这般觉得呢。”
主要是没有了那些聒噪的声音，难得的姑娘也能开些胃口。
“奴婢瞧着姑娘这些日子到像是胖了一些呢。”
四月笑着打趣。
殷夕颜抬手摸了摸脸，捏了捏腮边多出来的肉肉，笑道：“你说，大师是不是想收我做入室弟子啊？”
扑哧。
四月觉得姑娘太能想了，这是明朝寺，是和尚呆的地方，大师就算是想收，也只会收男子吧。
“奴婢觉得大师是专门来解救姑娘的呢。”
有了这十日，回头她们怎么说，外面怎么传，都不会再影响姑娘的前途。
殷夕颜也觉得这算是个机缘，她可不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想去过糟心日子的人，只不过人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在自己都无法保全的时候，置之死地而后生显然是一招极有效的招数。
“噢，对了，四月，府里最近有什么消息送过来吗？”
殷夕颜显然对自己的位置比较满意，索性就坐了下来。
“哎，姑娘，地上凉。”
四月阻拦不及，只能把自己的帕子放到了地上，让姑娘有个垫的东西。
殷夕颜不在意的笑道：“四月，你信不信，用不上一刻钟，无良大师就得派人来找咱们。”
四月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姑娘跟大师就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天天大师都要对着姑娘念两个时辰的经，别人求之不来的东西，姑娘只听了一天，就跑了，所以每天估着这个时候，早就躲的没影踪了。
大师也是个聪明的，原本放到早饭后的经文，非提到了早饭前一个时辰，早饭后一个时辰，所以从昨天开始，姑娘的早饭也忌了。
“姑娘，奴婢上来的时候，从伙房拿了两个素包子。”
顾氏走的时候捐了不少的香油钱，四月又专门跟去混伙房，两天不到的时间，就跟伙房的小和尚打的火热。
殷夕颜原本冷淡的眉眼一瞬间就绽开了笑意，抬手就抓住了四月递过来的帕子，打开先闭着眼睛闻了闻，“四月，你说明朝寺的素包子，怎么做出了肉包子的味道啊。”
扑哧。
四月又被自家姑娘逗笑了，“姑娘再忍两日就是，十日之期一到，夫人自会派人来接姑娘回府，到时候自然会为姑娘摆宴。”
殷夕颜嗅了嗅鼻子，觉得真的闻到了肉的味道。
“四月，真的是肉的味道，不信你闻。”
四月啊了一声，然后就着殷夕颜递过来的捧着包子的手，低头闻了闻，“没有啊，姑娘，不信你打开看看，寺里不可能做肉馅的。”
和尚开戒，那可是不行的噢。
殷夕颜觉得自己的鼻子失灵了，不然怎么四月没闻出来，就她闻出来了呢。
撕开，仔仔细细的看过，的确没有肉啊。
可是殷夕颜绝对不会否认她刚才闻错了，起身把两个素包子塞到了四月的手里，“你吃吧，你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没吃东西。”
四月感动啊，她哪里敢多拿，这两个还是小和尚见她可怜给她的，她只怕姑娘饿着了，哪成想这会儿姑娘这么关心她，连忙道：“姑娘，奴婢不饿，夫人走的时候交待奴婢了，一定要照顾好姑娘。”
殷夕颜压根就没听清四月说什么，只觉得鼻间还有是那股味道在，既然不是她手里的食物香气，就说明这周围一定有偷吃的和尚，眉眼一转，殷夕颜抬脚就寻着香味走去，嘀咕道：“本姑娘到要看看哪个和尚这么胆大，偷着开荤，要是让本姑娘见着了，非得分他一半不可，不然本姑娘一定把他的恶行当着明朝寺上上下下的面揭露出来。”
四月原本感激涕零的面瞬间就垮了下去，姑娘，原来你是为了吃肉才把素的给奴婢啊！
“姑娘，姑娘，无良大师说这山里危险，平时常有野兽出没的，姑娘还是别往深处走了。”
四月担心的跟在殷夕颜身后，一口咬着素包子，一边小心的劝着。
“四月，别信那个老和尚的，那就是满口胡话呢，成天装的跟世外高人似的，你没发现老和尚被人问的不出三句，下一句一定就是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殷夕颜一边学着无良大师的样子，一边嬉笑着逗着四月，前世，她以为高不可攀的人，今世看来，也不过是个能力高些的老和尚罢了。
大师不是说了吗，人难得的是平常心，只要她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自然就能化解这一身的戾气。
“若是无良大师知道在姑娘嘴里，他不过是个有些道行的老和尚，不知会做何感想呢？”
“什么人，快点出来？”
四月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的撇了手里的食物直接挡在了殷夕颜的面前，双眼警惕的看向四周，没有半个人影。
“这里是明朝寺，我们主仆二人是明朝寺的贵客，大侠若是路过，就当没看见我们主仆。”
四月的牙齿有些打颤，她也不知道躲在暗处的是谁，可是她知道是个男人，要是这个男人是个和尚到还罢了，若不是个和尚，四月有些不敢想了，真是后悔任着姑娘走了上来，刚才把姑娘拉下去该多好。
“大侠，小丫头，这个称呼到是颇有意思呢！”
暗处的那道声音响起了戏谑的笑，似乎被四月的叫法逗笑了一般。
“小女冒昧，公子想来也是这明朝寺的香客，置于这深山之中，想来也是为了打些野物充饥，小女是被香味吸引而来，到是无意冒犯公子，小女告辞，公子自便。”
有些人，若是恶意，声音也能分辨一些，在那道声音起了戏谑之心时，殷夕颜就在想，这道声音的主人没准就是个顽劣的性子。
而且这是明朝寺的后山，没有谁会无事跑到这后山来打猎，这洛城，想要打猎，自有更好的去处，所以这么早的时间，还有香味飘来，可见这人是早早就在这山里了，既然那么早，必是住在寺里的香客，明朝寺来往皆是富贵官宦人家，听这公子的声音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想来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在这明朝寺的地盘，官宦人家的公子至少比登徒子要好上许多。
一时间，殷夕颜也有些懊恼，她难得有个好奇心，也是这几日在山里住的松泛了，警惕心也下聊了不少，不然哪里会带着丫头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客气话说过了，殷夕颜扯着四月的袖子，转身就要走。
“来者是客，姑娘刚刚不是还想见者有份的吗？”
又是那道戏谑的声音，显然刚才就听到了主仆的对话。
殷夕颜抽了抽嘴角，怎么觉得自己是那愿者上钩的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