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非颜岂是颜
刻形求得相，事事未尝眠。霖雨方为雨，非烟岂是烟。
霖雨阁，秋日赏雨而得名，颇有些江南园林移步换景的感觉，曲径通幽，亭台水榭，玲珑别致。
顾倩兮引着殷家的几位姑娘一同进了霖雨阁，神色间颇有几分骄傲的资本，笑道：“今儿要不是夕颜妹妹选了这霖雨阁，估计母亲必是要用这里宴请别家夫人的。”
殷夕颜略带撒娇的拉着殷瑾颜的手臂笑道：“大舅母疼我，好的地方让给咱们了，往年我来外祖家的时候，也最喜欢这处水榭，尤其这份凉爽之意，也不输咱们府里的那一处。”
要说起来，应该是顾家的更大一些，不过殷夕颜自不会给顾倩兮的骄傲再锦上添花。
霖雨阁的二楼，佳肴早已齐备，除了顾倩兮，顾家还有二房十岁的嫡女顾倩影，三房八岁的嫡女顾倩莲坐陪，三房还有一个嫡女，年仅五岁，被三夫人掬在身边，未曾出席，实在是小家伙太调皮，三夫人只怕这丫头一放出来就搅局。
不过对于顾家最小的嫡女，殷夕颜前世印象不多，却觉得那孩子是心思干净的，就是性子太过跳脱了些。
七个女孩有说有笑，酒席至半的时候，一个小丫头笑着上来道：“表姑娘，老夫人打发奴婢过来引着表姑娘过去见两位客人。”
殷夕颜目光微挑，瞧着走过来的小丫头，眼里闪过冰霜，这个丫头，并不是外祖母身边的丫头，而是大舅母身边的丫头，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外祖母的话，想来也是真的，只不过传话的事被人拦了，而且这丫头要带她走过的地方，必然是有人拦路的。
殷夕颜心下有数，大舅母就是再过分，也不会做出让她失了颜面的事，至少这次不会，不然外祖母也不会饶了她。
心理略定，笑着起身道：“既是这样，几位姐妹稍等我一会儿，待外祖母吩咐我回来时，几位姐妹可不许把好东西都吃光啊。”
顾倩兮抬着兰花指，半真半假的嗔道：“你们瞧瞧，竟像是敬国公府饿着了你一般，到了咱们家来要吃要喝了。”
顾倩兮最为忌妒的就是殷夕颜明明只是个外孙女，可在魏国公府里，却比她们这些嫡亲的孙女还得老夫人和老太爷的眼，府里得了什么好东西，但凡老夫人过了目的，必是挑出一两件好东西要送到敬国公府给这个表面把玩，以往，小一点的时候，她瞧上的好东西，被祖母留下来送走了，她还不服，闹了两回，受了两次祖母的冷脸，她就知道，不能这么闹了，闹也无济于事，再加上她母亲也告诉她，那是姑姑的女儿，姑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不只是祖父和祖母，主是几个叔叔，还有大姑姑也最宠小姑姑，更何况小姑姑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面貌上又与小姑姑有七、八分的相似，自然就更是宠了一些。
从小到大，顾倩兮把这种忌妒压在了心理，所以在意外的听到母亲那个主意的时候，顾倩兮冷眼看笑话，她到要看看，这个被两家捧在手心长大的表妹，嫁到了自己外祖家，嫁给表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顾倩兮以为没人会注意到她眸光里的冷意，却不曾想，今日的殷夕颜早非昔日的殷夕颜，这点眸光变化，早就被殷夕颜敏感的收进眼底。
下了霖雨阁，殷夕颜叫了四月跟着一块过去，小丫头目光闪了闪，却没敢开口说什么。
“外祖母在哪个院子招待客人呢？”殷夕颜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引着她七拐八拐的小丫头，顾家的内院，她可不比小丫头生。
“回表姑娘，老夫人在明远堂的偏厅招待客人。”小丫头的声音有些发颤，可能也是心所致。
“噢，这条路，似乎不像是往明远堂的方向吧？”殷夕颜的步子微顿，假装疑惑的看着四周的景致，的确，这里到也不是不能去老夫人的院子，只不过相对着要绕些远罢了，而且这条路必然经过一道外院跟内院相通的角门，若是有什么人意外的出现，想来也是实属平常，因为那个角门的位置有些偏，平时到是少有人经过的。
“回表姑娘，今儿府里的来的客人较多，往日常走的那条路上今天常有外院的各家公子，少爷进府来给老夫人问安，夫人就特意交待说让姑娘们都避着此，免得冲撞了不好。”
小丫头压下了心虚，这句话回起来到是条理清楚的多。
“噢？大舅母到是考虑的周全啊。”殷夕颜一字一顿，似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别有深意的说了出来。
四月的眸光也有些变化，以往姑娘在顾家可没有这般的——警惕。
的确，四月脑海里就闪了这个词。
想了想，道：“姑娘，奴婢记得这条路前有个角门是与二门外男宾那边相通的，今儿来往的人多，要是有哪个喝醉了酒的公子走错了路，只怕就与姑娘冲撞了，奴婢到是觉得，还是绕回去走平时那条路比较好，虽说偶有各家公子来请安，只是这会儿正是午饭时分，想来各家公子也不会那么不识趣，等用过了饭，老夫人总要歇个午觉，这是习惯，只怕这些要请安的，也得排到下午去了，姑娘这会儿从大道走过去到是正好。”
殷夕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前世，今生，四月从来都是以她的喜好为最先。
“你说的也对，那就依你的意思，咱们再转回去。”殷夕颜像是觉得四月的话非常有道理一般，直接带着人就转身了。
“表姑娘。”小丫头脸现急色，她的任务是把人带到那个角门处，那里正有人等着呢。
殷夕颜一瞧小丫头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嘴角的笑意略微的冷了些，眸光静静的看着小丫头，流转之间，似乎有万般的情绪，却又在出口之时，归于寂静。
“咱们只管从这条路上过去，到是比这般七拐八拐的近上许多，要是让外祖母等急了，到是我这个做小辈的不是了，再说了，就算是真碰上了哪家的公子，想来能进魏国公府的人，也都是守礼之辈，我身边有丫头，他身边也不会没下人跟着，即便有人看见亦传不出什么闲话去。”
小丫头扭捏着回头看了眼都能看到影子的角门，心下微叹，却只能应了表姑娘的话，躬身道：“奴婢引着姑娘过去。”
殷夕颜却是淡笑道：“想来大舅母还有别的差事与你，你且自去办吧，这是我外祖母家，难不成我还不认识路。”
小丫头心下微惊，却不敢与表姑娘对视，只道了是，便急急的退了下去，方向竟然还是刚才那条路。
“姑娘……”四月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到嘴的话在姑娘的眼神里又压了下去。
殷夕颜的目光微凝，招手小声的在四月耳边说了两句，见四月有些犹豫，殷夕颜小声道：“没事，你先去把这事儿办了，回头到名远堂找我就是，再说这里又不是别人家，难不成还怕我丢了。”
四月想说把姑娘送过去再去办，可是瞧着姑娘的样子又不同意，便只能点头道：“姑娘小心些。”
殷夕颜目送着四月往霖雨阁的方向走去，这才转身去了名远堂。
在殷夕颜走后不长时间，殷朝颜竟然脚下急匆匆的向这条路奔来，脸上还现羞色，竟像是得了什么指示一般。
四月远远的坠在了殷朝颜的身后，小心的看了两眼，这才退回几步追着殷夕颜往名远堂的方向走去。
那边，内、外院相通的小角门处，原是一个男子正抱着一个丫头乱啃着，那个丫头欲拒还迎的躲着，正当两人喘着粗气的时候，就听到了急急过来的脚步声，小丫头一惊，生怕被别人看见，连忙推了男子就跑开了。
男子在后面到是不急不徐的收拾了有些褶皱的袍子，一副淡然赏景的模样，到是没有半分的别扭，尴尬。
殷朝颜赶到的时候，愉愉就看到欧阳柏宸淡若自如的样子，心下害羞，她原是听着上菜的小丫头议论说是表公子欧阳世子正在哪里赏景，想来是不胜酒力出去躲酒的，她就动了心思，借口出恭就溜了出来。
原本只怕自己赶不及，却没想到欧阳柏宸竟然没走。
“欧阳世子……”声若娇蹄，婉转悠扬，尤其再配上女孩含羞带怯的表情，自是另一有番情趣。
欧阳柏宸也阅过不少女子，这会儿瞧着殷家五姑娘或许是因为走的急的缘故，胸脯那还在一上一下的急喘着，脸颊也现了红色，眸光微深，却装作淡漠疏离的温厚君子样，“五姑娘，怎么走到这来了？”
“我……我……”殷朝颜一时语塞，只让腮边的红晕更深。
欧阳柏宸却似恍悟道：“听说表妹正带着几位姑娘在霖雨阁用饭，想来五姑娘是走错路了，还请五姑娘稍候，宸去寻个小丫头引五姑娘回去，可好？”
“世子……我……”殷朝颜语迟，可看着欧阳柏宸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鼓着勇气，有话，想说，却羞于出口。